從那一刻起,她……也就是心寶,就被太後收留了。她不知道是什麽緣分,會讓她跟這些皇親國戚攀上關係,從此錦衣玉食、飛黃騰達。


    但是她從不覺得自己好運──命與運,她完全無力操控,隻能接受擺布,是好是壞,隻能接受。


    她乖乖的跟著走,離開了粥棚。離去時,那跟著太後來的公公,眼神裏略藏憂心,不時看著主子。


    「娘娘……」回宮時多帶了個人,怎麽解釋?


    「哀家知道你要問什麽,為什麽要帶她回宮……良心,因為她有良心,這宮裏的人、朝中的人,現在最缺的就是良心!」


    以七歲這年,為她的人生畫下界限──殤兒不再是殤兒,現在剩下的就是心寶。她服從命運,接受往後人生的一切安排。


    被爹娘拋棄不過才隔了幾個月,她就找到了新落腳的地方,而且還是天下最重要的地方,是皇上跟太後娘娘的家,是宮裏。


    她住進了宮裏,被太後娘娘帶到了她老人家的寢宮明翠宮。她看得瞠目結舌,聽李師傅說,宮裏就如同仙境一般,那種生活是凡人無法想象的,看著這裏的一切,她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麽。


    「心寶,以後你就住在明翠宮,有什麽需要,這幾個嬤嬤,你可以找她們……」


    「那……那我……」


    「什麽我啊我的?」一個嬤嬤叮嚀著,「在太後麵前,不要開口閉口就是我。」


    「算啦!心寶不懂,別這樣要求她。」太後愈看她就愈是喜歡,人與人之間,真的講緣分,「心寶,你想說什麽?」


    「我住在這裏,要做什麽呢?」


    「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去玩就去玩。」


    心寶一臉迷惘,甚至有點為難──以前在家裏時,她每天都要做家事,累得團團轉;現在卻說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感覺很奇怪。


    太後這樣說並不太妥,一旁的老嬤嬤也跑到太後耳邊咬耳朵,說心寶不是皇上、太後的螟蛉義女,又沒有皇室爵位,留她在宮裏總得讓她做點事,以免落人口實,這樣對甫入宮的心寶姑娘也比較有利。


    太後心想,「好!心寶,從今以後,你要做的事,就是伺候哀家一個人。」


    「我……」覺得不對,「心寶知道了。」


    那是她的新生活,也是她的新任務,伺候太後娘娘娘。


    幾個嬤嬤叮嚀她,要她無微不至的伺候著娘娘,也好心的教導她,讓她迅速適應宮中生活。


    說是無微不至的伺候,但是心寶覺得,太後娘娘對她真的太好了,很多時候她想服侍,卻被娘娘擋下,反而要她去休息,或去做自己的事。


    從此,她卸下了那一身粗布衣裳,雖然不是皇室女眷,名義上仍然是婢女,但太後娘娘還是賜給她許多的新衣服,穿上這些衣裳,乍看之下,她還真像是皇上的哪個公主,或是王爺的哪個郡主。


    心寶很快的適應了宮裏的生活,雖然各種禮節、遇到主子時的應對進退,學習起來讓人覺得很繁瑣,但是想起太後娘娘這麽好心的把她帶進宮,隻為了給她一個可以棲息的地方,心寶就覺得自己不可以辜負娘娘的好意,不能給娘娘丟臉。


    最重要的是,心寶的個性莫名的成熟,她很能適應宮裏這種需要點心機的生活,雖然她不會用心機害人,但至少她聽得懂別人說話的語氣是嘲諷還是別有玄機,小小七歲的她,竟然聽得懂。


    在宮裏頭最讓人感到快樂的,就是太後娘娘準她去藏經閣找書來看,宮裏她最喜歡的也就是藏經閣。


    藏經閣的管事也知道有她這號人物,起初她想要找書看時,那管事還有點不屑,想說一個小女娃,大字也不識幾個,但後來發現心寶識字,甚至還讀得懂簡單的三字經,很是訝異。


    於是,管事開始找適合她的書給她看,她興高采烈的拿著書,沒跑多遠,就在藏經閣東側那一片桃花樹林裏,找了棵樹,就坐在地上的石頭上翻著書。


    管事給她的書是四書中的論語,當然,論語很難,七歲的她不一定看得懂,無法掌握字裏行間的意義,可是她喜歡看字,然後小小的手指在空中揮畫著,學著寫字,甚至她還拿起樹枝,以土地為紙,練習寫字。


    「學而時習之……」一字一字的寫在地上,「人不知而不……不……這是什麽字?」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一旁傳來聲音,「那個字是慍。」


    心寶抬起頭,看見了一個男生,身著棕灰色軍服,腳踏戰靴,身材頗為高大,但麵容卻顯得清秀,略帶一絲稚嫩。


    那個男生腰間還掛了一把刀,看起來頗為嚇人,如果不是他臉上帶著笑容,心寶大概當場轉身就跑了。


    「你叫什麽名字?」那男生大方問著,看著眼前這個七歲小女孩。她有點支支吾吾,不知怎的,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我叫殤兒……」


    「原來就是你,你就是被太後娘娘帶進宮的那個女娃?」男生一笑,「可是娘娘已經給你賜名了,你就叫做心寶,別再提自己的本名,知道嗎?而且你的本名一點都不好聽。」


    「我知道。」


    男孩蹲下身,「你在看什麽書?論語!你識字?」


    用力點頭,心寶笑得好開心,「李師傅教過我,隻是我會的字不多。」


    「那你會寫你的名字嗎?」


    心寶先是一笑,又搖搖頭,「我不會寫寶。」


    少年接過她手中的樹枝,在地上寫了個寶字;心寶仔仔細細看著,看得津津有味,也拿起樹枝照寫一遍,才看過一次,她就學會了。


    少年再寫,「我叫向群,字醒之……」


    「省我會寫。」她在地上寫了個反省的省。


    他失笑,「不是反省的省,是清醒的醒。」在地上寫了個醒字。


    「群這個名是我爺爺取的,我家世代都是武官,是個閑散貴族,爺爺跟爹在部隊裏都不得誌,爺爺覺得我們武官隻會打仗不會做人,所以要我與同道群之;不過爹說,眾人皆醉我獨醒,要我記得保持清醒,別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心寶聽得津津有味,臉上不禁露出笑容;向群看著她笑了,心裏不知為何也有點開心。


    「你的名字好好聽。」


    「你也不錯啊!心寶、心寶,太後娘娘拿你當心頭的寶。」


    小女孩又是一笑,向群也笑了,一種嶄新的友誼在兩人之間建立了起來。


    這時,向群又問:「心寶,你幾歲?」


    「我七歲。」


    「好小喔……我十二歲,不過你不能跟別人說我幾歲喔!」


    「為什麽?」


    「我現在在少兵營,少兵營規定十四歲才能入營,我謊報年齡,因為我想要早點進去當兵。」


    看看他,心寶好訝異,「你看起來好高喔……」


    說他有十六歲她都相信,至少高了她不知道幾個頭;更別提他的身形強壯,一點都沒有孩子的樣子。


    向群摸摸自己的頭,很不好意思──少兵營訓練嚴格,每天都是操練,入營的都是武官後代子孫。所以朝廷戲稱「少兵營,大將營」,這些少兵以後都是朝廷軍隊的棟梁。


    心寶笑了,兩個剛認識的孩子聊得很開心,向群甚至還教心寶寫字,在地上寫了好多的字。一時間,風吹桃花林,花瓣滿天飛舞,就在他們身邊穿梭來去,泥香與花香混合。


    就在此時,一旁傳來了呼喊,「心寶。」


    兩個孩子一抬頭,頓時一愣,心寶趕緊起身,抱著書來到跟前。「心寶給太後娘娘請安。」小女孩做這些動作,格外惹人憐。


    太後笑得很開心,「進宮才幾個月,這些禮數你都學會了,幾個嬤嬤教得好啊!」邊說邊牽起心寶的手。


    向群看著,趕緊單膝跪下,「少兵營少兵向群給太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就是二皇子說的那個向群?」


    向群一驚,原來娘娘知道他,「正是奴才。」


    太後看了向群一眼,又看見身邊的心寶也看著向群,心裏不禁感到一陣趣味,但她沒多說什麽,她知道自己是太後,隨便說什麽都會讓別人嚇死,還是不說為妙。


    於是她帶走了心寶,卻帶不走向群與心寶這兩個孩子在彼此心中留下的深刻印象……


    心寶進宮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就是向群,她常常跑去藏經閣找書看,然後就在閣樓東側的桃花林裏坐在石頭上看書,在地上練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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