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是醒之嗎?


    躺下來後第一次,她想動,手用力要抬起,使著頸項用力的想抬頭,可是全身動也不動。


    「心寶——」


    醒之?醒之是你嗎?你在找我嗎?你等我,我馬上去找你,快了,就快了……


    等了好幾天,就快了……


    醒之你等我,不要再走,我找你找得太苦了……


    「心寶……」


    她渾身不動,但聽著這聲音,那熟悉的聲音還是讓她的眼角落下淚水,流淌在她那張蒼白的臉上。


    應該就是今天了。


    外頭的聲響愈來愈大聲,甚至震動到地富頂端都有灰塵被震動而掉落,但是除此之外,地宮依舊與外界隔絕,不曾開啟。


    那堵擋在地宮大門前的自來石,將陰陽就這樣隔開,那堵石條牆太沉、太重,那不是人力可以搬動的。


    祭祀官說,這牆擋墓裏的死人,也擋外頭的活人。


    但此時,轟隆一聲,那地富大門內的自來石被推倒了,重聲撞在地上,那地宮大門瞬間敞開。


    心寶一動也不動,仿佛毫無感覺,她以為有人來接她了,時間到了,跟醒之見麵的時間到了。


    就如年幼時,在桃樹林一樣……


    「心寶——」


    確實有人衝了進來,就是向群他們。任憑用什麽方法都無法開門,他們幹脆走險招,拿炸藥炸,用炸藥將大門一炸,後頭的自來石受到衝擊跟著傾倒,門也分崩離析。


    炸的當下,他們驚到以為地宮要崩了,可是幸好還沒。這地宮造得結實,恐怕是花了不少工夫。


    向群率先衝入內,卻看見那地宮的昏暗景象,一時之間不知該往哪裏走,那裏頭真的有人嗎?老天……


    眼前一片黑暗,一種恐怖的氣氛蔓延著,可是向群完全不害怕,他大步一跨向內衝去,裴策和二皇子也跟著幫他找人。


    他們一路衝到最內進,那裏停放著睿王的棺柩。向群看不清楚,大聲喊著,「心寶,心寶——」


    其他兩個人到兩翼去找,隻發現停放著一具又一具的普通棺木。三人衝回中進,但向群走回頭時卻被絆倒。


    「小心……」


    向群仔細看,有個人躺在地上。二皇子取了火把來,讓大家看清楚,天啊……


    那就是心寶……


    向群跪倒在地,看著心寶緊緊閉起眼睛的模樣,那臉上有著汗水、血水、淚水,老天……


    「心寶,心寶……」向群隻剩一隻手臂,但他還是費盡力氣想要將她抱入懷裏,他渾身發抖、言語破碎,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心寶,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向群淚水不斷掉落,這比他斷臂還痛。不要說斷臂,就算要砍斷他的手腳,他都不要看到這樣的心寶。


    怎麽可以……她這輩子活得這麽辛苦,可是她還是這麽善良,怎麽可以讓她有這樣的下場?這是什麽命運?這是什麽狗屁命運!


    心寶,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向群隻能緊緊抱著她,想碰她的臉,卻沒有第二隻手;他隻能低下頭,用自己的臉去碰觸她的臉頰。


    裴策上前,仔細看著心寶的樣子——她非常安詳的閉著眼睛,確實像是死了;他伸出手去試探心寶的鼻息,可以感覺到相當微弱。「醒之,心寶還有氣!」


    向群一驚,專注凝視著心寶的臉。那張蒼白如蠟的臉上,鼻翼還微微翕張,似乎還有最後一口氣。


    向群低下頭,直接對著她的口吹著氣,一隻手按著心寶的後腦勺,運起內力直往裏送,想要挽救她的一絲生命。


    這果然有效,隻見那心寶全身一顫,重重吐出一口氣,嘴唇也發抖;向群緊緊抱住她,不斷在她耳邊說話。


    心寶聽見了那熟悉的聲音,她微微張開眼。「醒之……」


    你是人,還是魂……


    向群終於破涕為笑,他一隻手緊緊抱著心寶,嘴角有笑,但淚水還是掉個不停。


    他趕上了,沒讓心寶一個人在這裏孤獨的死去,天可憐見。


    他雖是高興,但更是生氣,他低吼著,「你搞什麽?兩個太後死的時候,你也沒殉葬,你給睿王殉葬?你搞什麽?」


    她竟然笑著,嘴動了動,像是要說話。向群低頭想聽清楚,但聽不真切。


    心寶氣若遊絲,連說句話都快耗盡氣力。終於,他聽懂了——我……殉……你……


    淚水再落,怎麽眨都看不清楚,索性就不眨了,他服了,此後再也不能說放手就放手!這女子把生命都交出來了,他怎麽還能懦弱?怎麽還能屈服於命運?「我帶你出去。」


    心寶又昏了,她聽不懂,以為眼前的他是魂。出去,出去哪裏?算了,能見到就好了。


    向群無法抱起他,又不要兄弟幫忙,他蹲低身子,一隻手將心寶扛上肩頭,用左手僅存的殘肢護住肩上的女人。


    在二皇子與裴策的幫助下,他們逃出了地宮,留下了一片狼籍;或許後頭還有更多麻煩,炸開了地宮,睿王府怎麽可能善罷幹休?


    但他不管,他要帶她走,誰都無法阻攔,否則他一定拚命!


    三人確實膽大包天,按律,睿王乃親王等級,盜走親王墳一草一木,要斬下一手。若是毀及墳塋,驚動甚至傷及王爺的棺樞,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這一夜,他們都豁出去了,尤其是向群,為了救心寶,就算是滔天大罪,他也非幹不可。


    這一夜,值得了,至少老天爺厚待他,讓他在必要時刻救出了心寶,沒讓她真的死在地宮。


    逃出來後,三人奔馳了一段距離,左思右想該到哪裏落腳?裴策知道,天一亮,恐怕王府就會有所動作。


    現在心寶跟向群需要時間休息,至少爭取一點時間,別讓王府跟朝廷這麽快找到人。


    二皇子有地方,他在城郊有處小宅邸,是皇上賜給他的。那裏地處偏僻幽靜,來往人少,應該可以先躲一躲。


    於是三人過去那裏,向群將心寶先安置在那裏。裴策再去請大夫,給心寶好好的醫治。


    天亮後,他們終於在宅邸安置下來。心寶躺在床上,始終昏昏欲睡,不曾清醒過來。


    她太累,他知道,可是看她這樣睡著,向群幾乎以為她會一覺不醒,傻到他還不斷伸出手去試探她的鼻息,以確定她還活著。


    大夫請來了,察看一番,認為心寶的脈象紊亂,吐納氣息不順,可能是因為身體太過疲累;多日未進食更是對身體不好,需要好生休養,好好睡上一覺,清醒後可以開始進食。


    送走大夫,向群還是沒有鬆一口氣,他始終坐在床邊看著心寶,看著她忽然又滿頭冷汗、囈語不斷。


    他心疼,卻是無計可施,隻能安撫著她,說著話。知道她聽不到,但還是說著,或者他去擰條毛巾,用他僅存的手,然後回到床邊,拿毛巾幫她擦汗。


    裴策與二皇子來來去去,看著心寶還在睡,向群呆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她,他們兩人憂心忡忡,不知該如何是好。


    裴策剛送大夫回去,得知京城內確實已經傳出消息——睿王墳被破壞的事情已經傳開,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現在隻有皇上知道這件事,聽說新睿王已經進宮,不知皇上會如何應付?皇上應付得了嗎?


    裴策與二皇子對望,彼此默然,知道外頭快要天崩地裂了,可他們隻能枯站在這裏。


    而這房裏頭的兒女情長也是得來不易啊!他們怎麽好意思去打斷人家?


    隻能繼續等,至少皇上應該揭發他們,睿王府光要找到他們,就得花上一點時間。


    房內依舊安安靜靜,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半天,也許是一天;日落下去了,月升了起來,一天真的過去了。


    這是地宮一天,還是人間一天……她遲疑著,於是緩緩張開眼睛,以為還是會看見一片黑暗,孰知有亮光,那光從窗外透進……窗?有窗,地宮有窗?


    不!這不是地宮,這是哪裏?誰帶我來的?是醒之嗎?「醒之,醒之……」


    向群一驚,立刻跪在床邊,用右手握住她的手,緊緊不放,讓她知道,他在,永不離開。「心寶,我在這,醒之在這。」


    她將眼完全張開,看了看四周,這是間房,房裏有什麽不重要,因為她看見了最重要的人,就是他……「醒之,我死了嗎?」


    「你個傻子,死哪有這麽簡單?」他斷了一臂,苟且偷生,想死都死不成。而她,待在地宮六日,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也是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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