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太監進門,跪地,「皇上,人來了。」


    「帶進來!」


    來人是向群、裴策,還有二皇子。


    人到齊後,皇上吩咐,「把乾明宮給朕看牢了,要是有人膽敢闖入,聽到任何一句不該聽的話,朕必殺之,去吧!」


    「遵旨!」


    大門關閉,四周的侍衛都撤了,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皇上站起身,站到向群麵前,看著他,也看到了他那隻斷臂,眼神一暗,不禁感歎萬分。「醒之,你辛苦了。」


    「奴才不敢。」


    「可你也真傻……這假造戰報欺君,該怎麽議處啊?」


    裴策立刻下跪,「皇上,這都是奴才的錯,奴才認罪,與醒之無關……」


    「好了!朕沒說完,就這件事,朕寧可被你們騙,雖然斷了一臂,隻要活著就好,活著就有希望。」


    「奴才受教了。」


    皇帝走回書案,坐回主位,看著奏折,嘴裏說著,「聽說你們殺了劉濤?」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二皇子大方承認,「皇兄,是我殺的,那劉濤戰前與敵軍將領往來,一副有說有笑的樣子,我氣不過,一刀就砍了他。」


    「這個說詞不好,什麽叫作你氣不過?」


    裴策趕緊說:「奴才想,那劉濤陣前與敵軍往來,犯了勾串敵軍之重罪,按律當斬。」


    皇上對著自己弟弟說:「學著點,這才是說話之道。」


    裴策接著又說:「皇上,這劉濤為何與敵軍有往來?他是睿王府派出的人,一路上卻從不參戰!奴才懷疑,劉濤乃至於整個睿王府都跟敵軍有關,甚至奴才大膽猜測,這次敵軍來犯,聯絡數個部族一起行動,實所罕見,睿王府與此必有幹係。」


    「醒之,你怎麽看?」


    向群想了想,「祁焉山之戰,主將對劉濤並無戒心,聽了他的建議,又沒先征詢過我們,一逕往山裏打,這才遭到圍困。雖然我們幾個主將求戰心切,自己操之過急,這才敗下陣來,但劉濤給的攻山建言確實有異。」


    「好!朕記在心裏了。」


    裴策趕緊接話,又是一報,「皇上,咱們破壞睿王之墳一事雖是滔天大罪,但實乃不得已之舉,當下若不破墳,則心寶姑娘必死無疑。」


    「朕知道,所以那一晚,二皇子來問朕時,朕沒說什麽。」


    「可是也因為這次破墳,這才有驚人發現。」


    「怎麽說?」


    裴策看了向群一眼,示意要向群說。


    向群沉思,這才開口,「睿王墓規製浩大,造有地宮,完全就是……帝陵的規模,從神道、到寶城寶頂,全部都采帝王之製。」


    皇帝聽了,嚴肅沉默不語。


    裴策又說:「皇上,奴才這陣子左思右想,認為這睿王確實有著狼子野心。國朝自開國以來,列祖列宗的陵寢,從天壽山向西南麓次第修築,父子相依、昭穆並列;可這睿王之墓刻意築在天壽山東北麓,顯然有奪我龍脈,自成格局之意。」


    裴策看著皇帝沉默不語,又繼續說:「按睿王墓之規製,顯然不是一天、兩天修築而成,臣聽睿王墓附近的住民得知,早在睿王還是攝政王時就開始造墓,耗時六年、費資甚巨,當時睿王是攝政王,天下盡在他的掌控中,修築這樣的墓根本沒有困難。」


    皇上聽著,看著裴策,一雙眼睛直盯著他。


    裴策再說:「皇上,奴才們的生死事小,但這睿王有逆心,謀國而立的意圖事大。」


    「朕知道了。」


    向群又說:「皇上,奴才不怕死,過了祁焉山那一關,也沒什麽好怕的。但是請求皇上保全心寶,不管如何,不要讓她再入墓,奴才想……睿王一定不會善罷幹休……」


    「朕知道,朕會作主,你不用擔心。」皇上看著奏折,「朕交辦了,要六部九卿去公議你們,還要旁人把大臣們說的話一句一句給朕記下來……朕要知道,有哪些大臣是站在睿王那邊,主張把你們交給睿王議處的。這些人無視國朝法典,淨是睿王黨徒,朕要揪出來!


    朕忍得夠久了,老睿王還在的時候,那老家夥至少還知道收斂,還知道有朕這個皇上在,讓朕抓不到把柄,連這修墓之事,朕也無從得知;但現在的長世子儼然以權臣自居,號令結黨、毫不避諱!朕再忍下去,這江山也不要坐了。」


    顯然,皇上對於出兵前,那擔任兵部尚書的長世子,也就是現在的新睿王不配合,還鼓動朝臣將領群起反對一事,顯然始終耿耿於懷。


    皇帝心知,這長世子不是不願出兵,而是不願出他的兵。他是要逼皇帝調自己的親信部隊出兵,然後統統戰死北方,包括向群、裴策還有二皇子,全部死在戰場,這樣一來,皇上身邊沒有親信部隊,睿王的勢力自然能夠坐大。


    從此來看,恐怕連北方的戰事都跟睿王有關,皇帝大膽推測,睿王煽動戰事,將皇帝的親信部隊送往北方送死,如果計謀成功,此後皇上要調兵遣將,隻能聽睿王的。因為皇帝身邊,已經沒有可用之兵,其他部隊統統都是聽睿王的。


    於是皇上下定決心,「向群、裴策,你們聽著。」


    「奴才在。」


    「朕要你們開始調查睿王的一切不法圖謀之舉,二皇子會幫助你們。你們白日雖然隻能關在大內監牢,掩人耳目;但日落後即可自由出入,到各地去調查,朕要徹底將睿王定罪,包括睿王僭越禮製築帝陵,北方戰事圖謀勾串,以及二十年來睿王在朝中結黨營私、權勢橫天、殘害忠臣之事,這些朕要你們調查得一清二楚,沒有半點掩飾。」


    「奴才遵旨。」


    話說到這當頭,大夥氣氛這才輕鬆了一點,皇帝與這些人寒喧,畢竟許久不見,甚至經曆了生離死別,尤其是向群,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著他。


    皇帝殷切詢問向群的傷勢,讓向群很感動,也很愧疚。


    皇帝甚至還安慰他,「醒之,你本是文武雙全之才,不要再固執偏廢,不作武將。依舊可是良臣。況且斷了一臂,還有一臂,你應該趕快振作起來,知否?」


    向群單膝跪地,「謝皇上教誨,奴才慚愧,奴才知道了。」


    「這一臂使來,是否有不便之處?」


    向群苦笑,「一開始有,但奴才現在還在學著一臂使劍,慢慢在習慣。」


    「那就好、那就好……」皇上滿是感慨,「你們都是朕最相信的人,將你們送上戰場,朕也是百般無奈啊!想來,其實那時,說不定連朕都中了睿王的計謀!將你們調往前線,就是要讓朕身邊再無近臣,這一招狠啊!幸好蒼天有眼……」


    「皇兄,睿王那老頭我還不敢講,但現在這小子當睿王,肯定成不了氣候。」


    向群笑著,「二皇子快人快語,但真是一語中的。」


    皇帝笑著,「二皇子……該給你封個親王了。你也二十五歲,再讓人叫你二皇子也不太像樣;朕都有子嗣了,二皇子該換人當了,你以後就是靖王,為朕靖亂,靖王……」


    「叫什麽都一樣,反正沒差。」


    眾人笑著,氣氛融洽到可以,說不定讓旁人看了,還會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本以為皇上要親自訊問,親自責罵這群狂妄大膽之臣,沒想到竟然如此和睦。


    「醒之,心寶還好吧?」


    向群點頭,「也是逃過一劫,老天有眼。」


    想起那晚,心寶跪在長春門前,皇帝很是感歎,本以為這心寶也是死定了,沒想到,天意難料更難違。


    「心寶她……」皇上才想說那晚的事,外頭就傳來人聲,似乎有事要報,皇帝不太高興,「當朕說的話是耳邊風嗎?」


    「奴才該死!可是宮門侍衛傳來消息,說是心寶姑娘就跪在宮門外,要求見皇上;現在夜深了,侍衛們不知如何是好,來請皇上旨意。」


    「又來了……」皇上看著眾人,「去把她帶進來吧!」


    向群一臉訝異,看著皇帝,又看向門口。


    皇上對向群等人說:「你們先回避一下,聽聽看心寶要說什麽?」


    向群等人隻好躲到一旁,向群心急又擔心,想這心寶怎會深夜一人離開駙馬府,要求見皇上,她是要說什麽……


    沒多久,心寶從宮門外被帶到了乾明宮晉見皇上,跪在皇帝麵前,這一見恍如隔世。


    那一夜就跪在這裏求,求的是皇上準她死:沒想到最後沒死成,又得來求,說來也好笑,生、死竟然可以這般兒戲。「心寶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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