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泥水的夫妻倆一屁股坐下廊簷下的泥巴地上,好半天沒挪動一下,實在太累了,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宋平東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畫麵,他們夫妻倆累到一臉的生無可戀,眼神都變得木訥。


    宋平東抬腳疾步走過去,在宋平生跟前站定,拍拍他的肩,道:「平生,就三畝地,你倆慢慢來,別累著自己,過兩天我抽空幫你栽秧。」


    宋平生無力地擺擺手,「大哥,你先管好自己吧,你的臉色沒比我好到哪去!對了,昨晚的事情怎麽著了,我倆早上看到清水村的人過來了?」


    宋平東神色一滯,找了一個木墩坐下,頓了頓才道:「上午我跟爹去清水村看過了,最後爹提議以秧賠秧,將咱們家的秧賠給人家,可是……」


    宋平生了然,「清水村的人不同意是不是?要換做是我,我也不會同意,我一家子千辛萬苦把秧栽好,體力也是付出,難道就白白浪費了?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真當別人傻呢?」


    一切都被宋平生說中了,一時間宋平東尷尬非常。


    他爹好麵子,所以對於自家水牛禍害人家的莊稼一事,他肯定會賠償,可至於如何賠償,賠償多少,那就要另當別論了,畢竟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


    姚三春見宋平東麵色尷尬,神色自若地幫他轉移話題,伸著脖子問道:「大哥,那後來呢?」


    宋平東尷尬稍減,倒是好脾氣道:「後來爹跟他們商討許久,最後還是賠了錢,八戶人家,每家三百文。」一來一去,二兩多銀子就沒了。


    可實際情況比宋平東說的激烈幾十倍,兩方的人差點就上手打起來,他宋茂山又豈是什麽好拿捏的人?


    不過宋茂山最終還是妥協了,原因倒是不難猜,他有一個要考科舉的兒子,家中名聲第一,萬不可落人口舌,所以隻有認慫的份。


    宋平生半垂著眼瞼,聽宋平東說完,突然問道:「爹又教訓婉兒了麽?」


    宋平東怔愣一瞬,似乎是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據實答道:「是……爹這次發了很大的火,婉兒被罰跪一整天。」


    聽到這個答案,宋平生勾起唇角又轉瞬即逝,快到來不及發現,隨後便興致缺缺地道:「哦,我都知道了。大哥,你要是沒事就盡早回吧,我跟姚姚還要做飯。」


    說到做飯,宋平東突然想到二弟分家時隻得了半袋大米和半袋糙米,以及幾斤麵粉,吃到現在恐怕不剩什麽,便道:「平生,家裏米缸裏還剩下多少,要不然我求爹再拿……借一袋給你?」他還有點理智,知道他爹是不會白送米的。


    姚三春麵有得色,「大哥,你就放心吧,咱家不靠爹娘也能養活自己!我跟平生可不敢奢求爹心疼咱們!」


    宋平東一時語塞,坐了一會兒見宋平生沒有反駁,隨後留下一句「有空多回去看看娘」,然後便離開院子。


    姚三春這時轉過頭,「平生,你剛才問婉兒的事幹嘛?」


    宋平生眼眸清潤溫暖,說話的語調卻很冷,「她欺負了你,若是宋茂山不罰她,我必定好好教訓她一頓!」


    姚三春很少見宋平生這般鄭重又冰冷的神情,兩個酒窩中的笑淡了些,問:「怎麽說她也是是……你妹妹,你真的這麽狠得下心?」因為在院子裏,她說話不敢大意。


    宋平生直直望進姚三春的眼眸裏,突然扯了扯唇,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在我眼裏,這個世界隻有一個你而已,其他人如何,跟我有什麽關係?」


    姚三春黑白分明的眼驀然睜大,徹底怔住,可她從宋平生眼中隻看到一種決絕般的色彩。


    「平生……」


    宋平生未答,垂眼握住她的手擺弄,直至五指相扣,他的唇邊終於勾出滿意的笑。


    一連忙活三四日,夫妻倆腰和胳膊都快廢掉,三畝地的秧終於插完了。


    可惜種莊稼並不是簡單地把秧苗栽進土裏就完事,事後的田間管理照樣繁瑣,從水份管理,施肥,到防除雜草,病蟲害防治……其中任何一個步驟做得不好,都會導致莊稼減產,嚴重的甚至會顆粒無收。


    所以農家人才要一天到晚圍著田地打轉。


    插完秧後的五至七天是秧苗返青期,這時候該盡早追肥。追肥可以促進根係的修複和生長,使根係長得更加粗壯,所以追肥是必要的。


    這時候的秧苗最需要的是氮肥,這個時空的氮肥也隻有人和動物的尿糞這些了,可惜姚三春家糞尿不夠,最後竟然隻能花錢在村子裏買,在村子裏傳開後又是一陣閑言碎語。


    這日,宋平生一早上去田地裏放水,直到水深隻有一寸多時便堵上缺口,然後便是追肥了。


    追肥最好的時間是早和晚上,所以宋平生今天早晚都很忙,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他才將三畝地都施上肥。


    然而當他回到家中,甚至將家翻了個底朝天都沒發現姚三春的身影。


    宋平生的心瞬間亂了,他艱難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拿著火把在村子裏找了個遍,然而仍然沒找到姚三春。


    姚三春失蹤了。


    宋平生再也無法冷靜下來, 出車禍時那種徹骨的絕望再次襲來。


    他仿佛赤|身置於冰天雪地之中, 每一股寒風都如同鋼針一般刮過他的骨頭和血肉, 疼得他動彈不得。胸腔中的某個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攥在手裏,輕輕一碰, 他便會疼得痙攣,甚至呼吸都變得困難。


    宋平生極深極慢地吸一口空氣,或許是新鮮的空氣讓他腦子稍微冷靜了些。


    他不能自亂陣腳,情況還沒壞到那個份上, 這邊沒有車子, 所以姚姚不會再次遭遇車禍。這邊民風淳樸,姚姚遇到壞人的概率比從前小得多。


    或許姚姚此時正在某個地方等著他, 他一定要保持清醒,再理清思緒,並且還要請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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