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來一個療程試試,”宋文淵將他提起來,打橫抱進懷裏,走回臥室,邊走,邊忍不住地吻了起來。大床的晃動一直到淩晨才停下,宋文淵強打著精神給兩人擦洗完,栽倒在床上,累得沉沉睡了過去。康天真卻睜開眼睛,他看著宋文淵疲倦的睡顏,眼中的天真純澈悄然褪去,他湊上去親吻著他的嘴唇,傷心地說,“全世界都在傷害你,你卻絲毫不痛恨這個世界,真是……沒有比你再傻的大傻瓜了。”臨近聖誕,咖啡廳的櫥窗上貼著聖誕帽和麋鹿,康天真坐在樓上,看著窗下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喝了一口咖啡,心跳加速起來。玻璃門推開,一個穿著白色套裝的美婦拎著手袋走了進來,目光沉靜地掃視一圈,康天真壓下心頭的忐忑,站起來揮揮手,顧豔點了下頭,平靜地走了過來。侍應生送上咖啡和點心,康天真無意識地攪拌著勺子,躊躇了一會兒,抬起眼睛,平視著對麵的人,輕聲道,“顧姨,我叫康天真。”“我知道,”顧豔淺淡地笑了一下,古井一般的眸子中波瀾不驚,“文淵待你好嗎?”“好!”康天真臉上迸發出光彩,“宋文淵對我可好了,我大伯說,他是二十四孝好男人!”“二十四孝?”顧豔琢磨著這幾個字眼,莫名其妙地嘲笑了一下,“我聽說他把自己的父親送進拘留所了,這也叫二十四孝?”康天真不由得憤怒起來,“是他爸爸做錯事,他居然……居然夥同外人假裝綁架自己,想搶走宋文淵的書……我沒見過這樣不稱職的爸爸!”顧豔雲淡風輕地聽著,臉上沒什麽表情,“若說不稱職,我也是個不稱職的媽媽。”“宋文淵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的,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伸手拉他一把,”康天真誠懇地看著他,“可是顧姨,你為什麽不認他?你都已經來到南京了,為什麽卻隻是躲在暗處看著他呢,他明明那麽渴望著母愛……”顧豔咬住下唇,素淡的唇色上染上一層嫣紅,她垂眸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沒臉認他。”康天真一愣,“什麽?”“當年他才12歲,我就拋下他,一走了之,”顧豔閉上眼睛,眼角有遮蓋不住的魚尾紋,她痛苦地說,“其實我明知他跟著宋強過不了什麽好日子的,我明知他的少年時期會形同孤兒,可我還是……還是那麽不負責任地走了。”“他不怪你,”康天真放柔了聲音,“顧姨,他一直都沒有怪你,我們都知道,當年是宋伯伯不好,你留在那個家中也隻會痛苦萬分。”顧豔忍不住落淚,“世界上有那麽多母親,為了兒子奉獻自己的一切,而我卻……卻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拋棄了他,我不配當他的媽媽。”康天真憐憫地看著她,從她的衣著、氣質上可以看出來,離開宋強後,她過上了頗為優渥的物質生活,可是拋棄親子,這是她心頭永遠無法搬開的石頭,會一直折磨著她,這是她幸福之路上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康少,不要露出這種表情,”顧豔優雅地擦去眼角的淚珠,除去眼中的紅血絲,絲毫看不出哭泣的跡象,她平靜道,“也許你覺得我可憐,但是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是我的不負責任,使得文淵吃了那麽多苦。”“可那已經過去了,”康天真道,“孤苦的生活鍛煉了宋文淵的性格,他現在非常堅強,而且十分正直!”顧豔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的罪過總算稍微輕了一些。”“既然您覺得是罪過,為什麽不去彌補呢?”康天真傷心地說,“我生活在一個完美的家庭中,有時候我會想象失去父母的感覺,隻要一想,就心髒受不了的疼,你說,宋文淵這些年該有多難受?母親不但拋棄他,而且不想認回他。”“我……我沒有資格做他的母親,”顧豔低聲道,“正如你所說,他現在已經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才了,我更沒有資格和他相認,我想……他也不願意認我吧,畢竟……我的身份放在那裏,不是那麽光彩……”康天真沉默,顧豔名義上是魏老的藝術品投資顧問兼生活助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生活助理,助的是哪個方麵。老爺子一生權勢滔天,沒人敢對他的私生活有什麽評論,但不代表著會對他的紅顏知己也不感興趣,人們茶餘飯後最愛談論的,無外乎金錢和美色,顧豔……恐怕留在人們心中的,隻有一個美麗的性別符號,而不是她所精通的書畫和鑒賞。顧豔見他不再說話,眸子中漸漸籠上一層悲戚,她縱然多年修煉,早已不畏人言,卻仍然免不了發自內心地傷感,低聲道,“我不能和他相認,這樣的身份,會成為他人生的一個汙點,洪陽入贅蔣家,尚且被古玩行裏戳著脊梁骨,文淵有一個這樣的母親,會讓他難以立足。”“為什麽會這樣?”康天真茫然地看著她,“你和宋文淵,你們血脈相連,為什麽要在乎別人的看法?”顧豔一怔,“什麽?”“如果宋文淵是一個在乎別人看法的人,他也不會和我在一起了,”康天真一本正經道,“我雖然不懂太多人情世故,卻也聽說過,有人笑話他是同性戀,還有人說他和我在一起是為了背靠孔家好乘涼……”“他不是這樣的人!”顧豔斬釘截鐵地說,“文淵不是會為了前途而出賣感情的人!”康天真一笑,“他也不會為了前途而嫌棄自己的母親。”顧豔抿緊嘴唇,“我……”“我不知道您和魏老之間是怎麽回事,”康天真看著她美麗而憂傷的眸子,“但是,我不會介意,宋文淵也不會介意的,母親就是母親,這是怎麽都阻斷不了的血脈至親。”顧豔眼圈又開始發紅。康天真認真地說,“您對黃興運施壓了,對嗎?他妥協了,並且承諾會去解決這件煩人的爛事,顧姨,您救了宋文淵,他覺得很高興,卻又很難過,高興的是您沒有拋棄他,難過的是您自始至終都不肯和他相認。”顧豔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忍不住淚水落了下來,她用紙巾捂住臉,低聲地抽泣起來,“我何嚐不想認他……十年了……我的兒子……我拋棄了他十年……我……”“我來安排,”康天真興奮地攥緊了拳頭,“顧姨,趁著您還在南京,我來安排你們見麵!”顧豔眼睛紅紅的,溫柔地看著眼前的青年,“那就有勞你了。”“哎呀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麽,”康天真笑眯眯地擺擺手,突然想到什麽,“話說,我不是應該管您叫婆婆嗎?喊顧姨不太準確吧……”顧豔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還是顧姨聽著習慣,隻是個稱呼,不需要太在意。”“對對對,就是這個道理,”康天真大讚,“我平時也不會管宋文淵叫老公,感覺怪怪的。”“……”顧豔覺得連正常表情都已經維持不住了。第91章 兄弟終反目隨著警方公布了調查進度,讓公眾看到監控中兩個工作人員的所作所為,懷信樓的造假嫌疑總算是洗清,黃興運也適時地跳出來,大肆煽情,一麵為宋文淵洗清冤屈,一麵極力給自己樹立了一個打假鬥士的高大形象,簡直恨不得自稱方舟子2.0。即使是冬天,古玩街的周日也是從一大早就人滿為患,宋文淵雙手插在風衣中,從街頭慢慢走來,漫不經心地看著兩邊地攤上陳列的東西。“嗨,小宋!”一個熟悉的攤主叼著煙,對自己招手。宋文淵走過去,兩眼在攤子上一掃,遍笑了,“我說老哥,今天依舊這麽沒誠意啊。”攤主故意虎起臉,“胡說什麽呢,你看看,《雪溪圖》、《蘭亭序》、《春秋注》……哪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國寶啊。”“對對對,算你牛,”宋文淵手指隔空點了點他,笑著蹲在攤邊,“沒見過你這麽做生意的,就準備瞎貓撞見死耗子呢,天底下哪有那麽多棒槌等著給你騙?”“就你會做生意,”攤主沒好氣地堵他一句,一臉神秘地靠近過去,“哎,給老哥說說唄,黃興運到底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