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喘一聲。 “你來了?”餘老師意識到了你的存在,卻沒有轉過頭看你。 “是的。”你局促不安,隻能定定地瞧著他繼續吸了幾口煙,然後將煙蒂摁滅。 餘老師款款地向你走來,輕佻地撩起你耳邊的發絲。 “喲,耳釘打了。”餘老師吐息如蘭,讓你莫名有些耳熱。他毫無芥蒂地用指尖轉了轉那個小巧的石榴石耳釘,引得你渾身一個激靈。 “你知道石榴石的寓意是什麽嗎?”你撇過頭發現餘老師正低垂著眼簾,神色淡漠。 你懵懂地搖了搖頭,卻引得餘老師笑了起來,透著一股無端的蒼涼。 “石榴石是生命之石,象征著貞潔與忠誠。”他喃喃自語,隨即視線與你的重合了起來,“我希望你永遠保持初心——保持著這顆純潔無暇的心。” 餘老師對於演戲的體悟簡直是十個你都無法比擬的。但除卻他豐富的經驗,你覺得他演戲中最為吸引人的是那股不顧一切的投入和熱愛。 在望著餘老師那精湛的表演時,你突然想起了葉子問你是否熱愛演戲。當時的你不能夠瞬間給予回複,但你覺得若是餘老師回答這個問題,他一定能夠毫不猶疑地回答是的。 你問餘老師他是如何讓演技到達如此高超的水準,而餘老師沉默了半會兒,半是開玩笑半是嚴肅地告訴你。 “等你脫離這個世界到一定的程度就行了。”他打趣地衝著你拋了個媚眼,“不過我想你最好還是別對這種感受深有感觸。” 你覺得餘老師身上的氣質非常矛盾,卻又頗有魅力。他平時的動作無比透著一種嫵媚慵懶的調調,連隨意的一個站姿都讓你覺得驚為天人。可當他靜下心來,沉浸於演戲之中,你便覺得他像是徹底變了個人,身上一丁點兒魅惑的氣息也無,竟是將人物演到了真假難辨的境界。 你看的電影著作不多,可因為你為了準備試鏡,看了不少以演技精湛為名的演員著作。當你暗搓搓地將餘老師的水平與那些享譽名利的演員們進行對比時,你驚訝地發現餘老師的演技與他們不相上下,甚至有過而不及。 可當你看著看著,你突然產生了一個疑惑。 ——餘老師自己的演技分明是體驗派,可為何他倡導的卻是方法派演技呢? 你自然將這個問題告訴了餘老師,而餘老師卻隻是笑了笑。 “體驗派演技急不了,需要時間沉澱,而且往往會給演員造成很大的身心負擔。而方法派則是一個係統性學習,溫和而保險,不會有什麽副作用。” “這種東西講究機運與天賦——況且即便你不想要這種天賦,也掙脫不開來。” 他歎息一聲,嘴角彎彎的,眼底卻沒有笑意。 “……這都是命啊。” * 這幾天你沒有約人,於是隻能獨自潛心在家揣摩演戲,偶爾出去小區走走。唯一和你交集比較多的是小鮮肉。 ——是的,你們這幾天依舊保持著密切的聯絡。區別在於,原先都是你先主動挑起話題,而現在則是小鮮肉屢屢挑起話頭。 你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轉變源於何處。這並不是因為你對他感到不耐煩,而是因為你的生活有了動力和目標,不再需要靠著虛擬網絡上的聯係來維持心情的穩定。 但是道理是這樣,結果就是你的態度變得比以往更加冷淡了,也不再主動和對方道早安和晚安。然而與此同時,你卻發現原本比你矜持的小鮮肉開始變得熱情起來,總是動不動就找你聊天,哪怕你並不在線。 你開始覺得覺得與他的相處有些讓你吃不消,讓你無端感到愧疚。有時,你會想起與一個多星期前他對你的告白。當時你把他的話當作玩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若他是認真的呢? 每當你這麽一想,你就倍感壓力,愈發不想麵對小鮮肉。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你們這個星期四就要麵基了。 你對自己魯莽的決定感到追悔莫及,若是時光能夠回溯,你一定不會草草決定麵基,而是盡量拖著。 你開始後知後覺地感到緊張,畢竟這是你第一次見陌生人。 但你又不能夠反悔,也找不到不麵基的借口。先前你已經將自己照騙了的事情告訴了對方,但小鮮肉卻表示他在乎的不是你的外表,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於是你再沒了不麵基的借口,隻得默默倒計時著天數,等待麵基的那天。 不過在那之前,你還得應洗頭小哥的約。 今天是星期三,距離麵基的時間僅有一天了。 * 第二次來到陶藝室時,你早已駕輕就熟,不再對周身的一切報以強烈的好奇心。 而當洗頭小哥要求你裸著身子讓他畫一下肖像畫用以設計雕塑時,你也並沒有起太大的反應,隻是告誡他不能將你的五官嫁接到雕塑人像的臉上。 “當然!”洗頭小哥局促地向你表示,“我喜歡的隻是你的身體結構,至於麵部特征我已經有具體的參考對象!” 他說到這裏,雙頰上浮現出了兩暈紅潤,看上去有些羞澀。 你皺了皺眉頭,心裏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所以,他是有心上人了還擅自吻你?看來這人精神不僅有些問題,三觀更是崩壞得讓你無言以對。 但你不想要和他發生爭執,畢竟這與你毫無關係,於是隻得當作沒聽見,靜靜等待他將你的肖像畫畫完。 今天的他意外老實,也沒有對你動手動腳的。看來,隻要你安安靜靜地聽從他的指使,他就不會做出些不合常理的舉動來。 但今天的你並不是單純過來幫忙的,你想要向他打探消息和情報。 這時,你決定—— 【a. 問他殺人狂的性格】 【b. 問他殺人狂為何會盯上你】 【c. 問他為何會和這種人做朋友】 【d. 問他雕塑麵部特征的參考對象】 【e. 索吻】第四十一章 你已選擇【d. 問他雕塑麵部特征的參考對象】 ————————————————————————————————————— 你原本想要直接向對方詢問關於殺人狂的事,可當你回憶起上一次洗頭小哥提起殺人狂便瑟瑟發抖的慫樣,你就覺得直接套話不會有結果。 你轉念一想,決定采取迂回策略,從旁側擊。可冥冥之中你又感覺無論說什麽,隻要是觸及到了殺人狂,對方很有可能就不會有回應。 你歎了一口氣,決定還是先和洗頭小哥拉拉關係,等你們彼此更加熟稔的時候,再問他關於殺人狂的事情——想必這樣的成功率也高一些。 於是當你穿好衣服後,便狀似無意地問他。 “我很好奇你雕塑的麵部參考對象是誰——畢竟這張臉是要裝在我的身體上。”你佯裝好奇地衝著他眨了眨眼,“難道是你的對象?” 洗頭小哥聽到這裏,手裏收拾畫架的動作一滯。 “不……”他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垂著的眼臉讓你看不清他的神色,“……他不是現實中的人,是我幻想出來的……” 你挑挑眉,這時是真的好奇了。 “夢中情人?” 洗頭小哥猛地抬起頭,滿麵潮紅,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 “不,不是的,我隻是覺得他的臉很好看罷了……”他說著說著,聲音又微不可聞了起來,“……要是他有一個完美的軀體就好了。” 你頓時覺得雞皮疙瘩直竄,忍住去揉搓胳膊的欲望接著問道,“能讓我看看他的臉嗎?” 洗頭小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依舊俯下身子,往抽屜裏翻找雕塑的麵部設計圖。 “說來也奇怪……”他一邊翻著那些素描,一邊嘟囔道,“之前我似乎也夢到過這張臉,但並不清晰……還是直到最近我才終於夢清了他的臉。” 他說著從櫃子裏抽出了一遝畫紙。 就在這時,你莫名有些心悸,胸膛間的心跳開始不受控製地怦怦作響。 你開始全身發汗,頭腦發漲。你並不清楚自己的惶惶不安源自於何處,但你的身體卻盡責地反映出了你陡然變得緊張的情緒。 “我畫了好多張……”洗頭小哥低著頭將最上麵那張保護素描的白封移開,露出了底下的畫紙。他的手卻並沒有停歇,而是將那一張張畫盡數攤在了地上,讓你能夠更好地看清畫紙上栩栩如生的人臉。 那一張張畫紙上畫著的都是同一個男人的臉龐,有側臉,有正臉,也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草稿——看上去是未完成的作品。 但無論是哪一幅畫,你都覺得洗頭小哥將畫中人的神韻描繪得惟妙惟肖,無端透著一股勾人的意味。 你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黏在那張畫得最為仔細的正臉圖上,目光劃過那雙小鹿般清澈的杏眼,微微翹起的瓊鼻,還有兩瓣嘟起而略帶色氣的厚唇。這明明是一副乖順的少年樣,可畫中人眼中若有若無的魅意和那兩片飽滿的唇瓣卻給他增添了一種無法名狀的陰柔之美。 你直愣愣地盯著那副畫,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 你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兒見過這張臉,卻想不起是在何處、何時見到的。 但你能夠肯定,這張臉絕不是你在人群中隨意一瞥時瞅見的。無論是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微微翹起的鼻子還是那兩片唇瓣都讓你再熟悉不過了…… ——就好比你每天都看著這張臉,對上麵的每一個瑕疵與優點都了如指掌。 你莫名有些難受得發慌,背後的t恤也漸漸被冷汗打濕。 你臉色煞白地撇過頭不再打量那一張張讓你熟悉到毛骨悚然的臉,隨即匆匆向洗頭小哥告了辭。 然而正當你想要邁向樓梯,往出口走去時,你的腳尖驀然調了個頭,使你身不由己地往另個方向走去。 你驚愕不已,倉皇失措,不知為何自己的身體突然便失去了控製。可與此同時,一個隱蔽的聲音則悄悄在你耳邊蠱惑著你的心。 去看看吧…… 去看看吧…… ……難道你不覺得一切都不太對勁嗎? 我聽到這裏,不由有些納悶。 不對勁?什麽不對勁? 我陡然陷入沉思,卻不再反抗那雙向前邁進的腳,反而主動加快了步伐。 我腦中的那根筋越繃越緊,像是被人用手指拉長撚細。 冥冥之中,我仿佛覺得有什麽正迫使著我追趕著前方未知的東西,於是我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開始全速向著走廊盡頭奔跑。 而在我開始奔跑的那一刹那,周身的一切突然就變得扭曲了起來。 隻見那向前延伸的走廊外壁正一點一點地往鋪著瓷磚的地板塌陷,仿佛底下有一個巨大的磁場正將整個空間往下緩慢地拽去。 可不知為何,麵臨如此詭異的狀況,我的心卻生不起絲毫驚訝與惶恐。我隻覺得自己腦海中的那根筋似乎被扯得愈發纖細緊繃,與此同時,以往那團仿佛被漿糊澆灌了的記憶也愈發清晰。 終於,在我趁著整個空間徹底奔潰的瞬間邁入廁所時,我腦海中那根被拉扯得顫顫巍巍的筋終於斷了。 一刹那,我仿佛覺得周身的一切都像是被披了一層灰紗,隻有洗手槽前那麵狹長的鏡子影映生輝。 我平靜地轉過頭,直勾勾地盯住了那麵鏡子裏的自己,內心卻一絲波瀾也無。 我全部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