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接下來的十五分鍾裏,你接受了一場顛覆你所有認知的洗禮。  李醫生告訴你他的原名並不是“李鑫”,他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為了替你做心理暗示。他真實的身份是一家私人診所裏的心理催眠師,也是一直以來負責治療你的醫師。  你無法理解李醫生的話,不明白他為何要否認自己的名字,甚至提到心理催眠師這種讓你完全聽不懂的東西。你問李醫生若他不是李鑫,那他究竟是誰,而李醫生則一臉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告訴你他沒法告訴告訴你他的真名。  “告訴你這個心理暗示就會再次失效。”李醫生笑著回答你,“我的名字並不重要,你隻要知道我是你的心理醫生就好。”  你張嘴欲要問他更多問題,可李醫生卻眼疾手快地止住了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問……這很正常,讓我慢慢把這些事一一道來。”  李醫生解釋你患有雙重人格,主人格是你本人,而副人格則是個擁有反社會人格的危險分子。這個反社會人格出現的誘因是你童年的回憶,你的養父擁有戀童癖,小時候的你經常被其猥褻。雖然你成年後就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你的養父,可這段回憶仍然深深紮在你的潛意識裏,使你分裂出一個極端的人格。  這個人格的生活背景和長相雖然與你別無二致,但他不僅冷血無情,更是編纂了你的記憶。現實中,你在成年後離開了繼父,獨立完成了大學的學業並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演員。可在這個人格的記憶中,他卻在你成年的那天用一種極為殘忍的方式將你的繼父殺害,並永遠停在了18歲的那個晚上。  這段詳盡而血腥的回憶漸漸使你精神錯亂,分不清現實與想象的界線,於是你來到了這家診所,希望通過心理催眠術的方式根除這個人格。  “這個心理催眠術的原理就是把你的兩個人格徹底分開——先讓你遺忘那段過去,再將你的副人格代入那段被遺忘了的過去,等你徹底想起來時,那個反社會人格早已被埋葬在往事的雲煙中了。”  “而讓你從催眠中醒來的關鍵就是你必須親口說出自己是雙重人格的事實,”李醫生道,“而你剛剛就成功做到了。”  你張開嘴,卻半個字也沒能吐出來。李醫生理解地點了點頭,滿是褶子的臉上掛著寬慰慈祥的笑。“剛聽到這些一定很難接受,”他起身向你身後走去,伸手拉開了辦公室的大門,“還是讓你親友解釋來得更容易些。”  你頓時愣住了,下意識向後一看,與門後之人對上了視線。  來人卻若無其事地撇開目光,側著臉輕聲問李醫生:“怎麽樣……這次成功了嗎?”  他說這話時麵無表情,一貫清冷柔和的聲音卻緊巴巴的,讓人一聽就能聽出他言語間的緊張。直到李醫生笑著點了點頭,他緊繃著的臉才倏然放鬆,閉上眼睛無聲地舒了口氣。  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玄幻,於是你原本就一片空白的大腦頃刻間當機了。直到對方將你緊緊擁入懷中,你才被對方的體溫拽回了現實。  這個懷抱並未持續太久,葉子很快就鬆開了你,隻是你們之間的距離依舊有些曖昧,他的手輕輕撫摸著你的臉頰,眼神溫柔而纏綿。你被自己腦海中浮現出的形容詞一燙,心裏卻愈發困惑。  葉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對你的態度怎麽好像比之前親昵了許多?  沒人回答你的疑問,在場的其餘二人似乎都陷入了一場狂喜,徒留你一人懵然地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以這算是徹底好了嗎?”葉子問。  “不出意外的話是這麽說沒錯,”李醫生頓了頓,“隻不過因為催眠的緣故,他可能一時半會兒想不起現實的事,這點還得由你來溝通。”  他說到這裏,目光落在你的身上,於是葉子也隨之側過頭來。  “——畢竟他肯定更信賴你。”  葉子臉上的激動之色此時已被褪去了大半,於是他又恢複了平日裏那個平靜無瀾的模樣,隻有他緊緊握住你的雙手使你清晰地意識到他對你態度上的轉變。可你也做不到抽出手,於是隻得尷尬地與對方對視著,靜靜等待葉子的解釋。  你沉默不語,葉子也沒有立即開口,於是你眼睜睜地看著他欣喜的眸子漸漸黯了下來,清澈的淺棕色染上一抹顯而易見的惆悵。  你對葉子毫不掩飾的失落手足無措之餘,更是驚訝萬分。畢竟葉子除了在對你表白的那天顯現過明顯的情緒,往後的日子裏都隻是一味對你關懷備至,從未向你表露心跡。無論是這種親昵的肢體觸碰還是他誠實的情緒表達都是以前的葉子不會做的。  於是你的麵部肌肉更加僵硬,整個人像是一尊蠟像般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葉子凝視了你幾秒,見你的確什麽都想不起來後,才斂去眼中的恍惚,安膚性地順了順你的頭發,呢喃著“沒事,你會漸漸想起來的……”,也不知是在安慰你還是安慰他自己。  葉子並不知道你遺忘了哪些記憶,又記得哪些,索性將你們初見的事情從頭說起。他說你們已經交往了四年之久,今年是第五個年頭。你們本來過得順逐美滿,直到最近你突然精神嚴重衰弱,時常產生幻覺,你們平靜的生活才驀然被打破。  “起初我們都以為隻是工作壓力過大引起的毛病,決定先停下手頭上的工作,修養一段時間,可沒想到你的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嚴重起來,”葉子的嘴角繃得緊緊的,似是在回憶那段往事,“來這家診所是無奈之舉,畢竟催眠這種療法不穩定性很大……”  葉子之後的說辭與李醫生之前說的基本一致,不過葉子明顯對你發病的過程更加熟稔,不僅告訴你在來這家診所前已經確診患有雙重人格,還將你服用過一段時間藥物卻依舊沒有好轉的事情告訴了你。  葉子告訴你,你們之所以會同意進行這個療程還是因為李醫生發現了你雙重人格的病因。先前的醫生都沒有將這個人格與你的童年陰影聯想在一起,畢竟那段回憶早已因時隔久遠變得模糊不清,而你本人也並未對肢體接觸有任何陰影。  “所以……我早在二十出頭就和你交往了,而理發店的洗頭小哥、自導自演的殺人狂、教我演技的餘老師,以及找我出演電影的薑導演都是不存在的?”你抬起頭,怔怔地望向葉子。  葉子愣住了,臉上浮現出一絲困惑,於是立在一旁的李醫生連忙補充說催眠中出現的角色必定與現實中的人物有共通之處,不可能憑空捏造,讓你簡單描述下這些他們。  你完全不記得葉子與李醫生說的東西,可他們所謂的“催眠”卻如同現實一般曆曆在目,於是你毫不費力便將他們形容了一遍。  葉子思忖了一會兒,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開了口:“薑導演我是認識的,是與你先前合作過的導演,餘老師似乎是你演藝圈的前輩,理發店的盛典是當年和我一起打工的學弟,後來出國進修了……至於你說的那個自導自演的殺人狂我並不認識,但或許是你以前認識的人。”  你頓時啞火了,這下徹底懵了。  難道你腦海裏的一切真的是催眠,葉子和李醫生說的才是現實?  你與葉子相顧無言,還是李醫生無奈地打破了沉默,讓你們先回去冷靜冷靜,才將你從窒息的沉默中拯救了出來。  “這不怪你,催眠可能會產生的副作用也是你我事先就知曉的,”葉子輕輕拍了拍你的肩膀,“先上車吧,我們回家再說。”  *  你坐在餐桌前,愣愣地望著手裏拿著的水杯,靜心等待葉子從廚房裏出來。  你還未能從先前的衝擊中走出來,雙目失焦地盯著杯中的倒映,直到眼前傳來盤子輕觸桌麵的動靜,你才從神遊中回過神來。  你抬起頭,在目光一凝的瞬間愣住了。原來眼前擺著的不是晚餐,而是一個玫瑰花點綴著的紅絲絨蛋糕,上麵用巧克力醬淋著“5th anniversary”的英語花體。  “其實,今天是我們交往的第五周年紀念日,”葉子神色平靜,語氣輕柔,“本來無論你的病症有沒有好轉我都打算這麽做的,但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會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他說到這裏,眉頭微蹙,眼裏劃過幾分哀慟,可沒過多久,他的目光又恢複了堅定,雙眸中閃爍著令你心驚的炙熱。  “我知道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葉子輕聲歎道,繞過桌子一步步朝你走來,在你震驚的目光中拉住了你的手,神情莊重地在你眼前單膝跪下了。  你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驚,手裏握著的水杯一斜,幾滴冰涼的液體抖落在你的虎口處。那一刹那,你像是被那水滴燙到似的渾身一顫,渾渾噩噩的大腦遽然醒了過來。  與此同時,葉子早已親吻你的手背,並將準備好了的戒指從口袋中取了出來。  “我想要與你共度一生,無論生老病死……你願意嫁給我嗎?”  望著葉子忐忑不安的眼神,你的大腦裏卻隻有一個無比清晰、卻讓人膽寒的念頭。  ——李醫生當時明明給你倒了一杯涼白開,可為何在你離開前都未曾再見過那杯水,就好像你手裏握著的水杯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時,你選擇——  【a. 答應求婚】  【b. 拒絕求婚】  【c. 摔碎手中的杯子】第一百零九章   你已選擇【c. 摔碎手中的杯子】  —————————————————————————————————————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驟然放慢了一般。  你的腦海中閃現過許許多多畫麵,第一次死亡後得以從頭再來的慶幸、為了自由相繼殺死盛典和程謹的瞬息、餘老師了無聲息的臉龐被蓋上白布的刹那、葉子抹去你眼淚後眼裏充斥著的柔情、薑導演在撕下那道貌岸然的偽裝後所展現的惡意、元淵那席令人難以捉摸的話……  太多太多情感如同未擰緊的氣泡水瓶源源不斷地噴湧而出,使你顫抖著雙睫,不再去看葉子那雙殷切的眼睛。  太真實了,你想道,無論是那段被冠上“催眠”之名的記憶,還是此時葉子臉上的忐忑與期待。  你多麽希望眼前的一切是現實——有一個愛你並即將談婚論嫁的男朋友,一份自己熱愛的工作,連同童年陰影導致的病症也已被徹底治療。  你從未遇上殺人狂和某個表演型人格的神經病,從沒有經曆過一遍又一遍的死亡,也沒有因為自己的懦弱與逃避導致餘老師的輕生。  一切生理疼痛與心理折磨都是一場虛假的治療,現實比你的想象要美好很多,你的未來充滿希望。  你的手上從未染上鮮血,你也不需要一輩子活在愧疚的陰影之下。  你雖然不記得與葉子相處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可他對你的愛惜和慎重讓你明白隻要自己答應下來,那麽他就一定會履行自己話中的承諾,生老病死都至死不渝。  他會嗬護你,用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來打動你,讓你回想起以往那些甜蜜的回憶。你們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待年紀大了後或許會領養一個漂亮而聰慧的孩子。你們會漸漸老去,可你們的感情不會因為歲月流逝而逐漸暗淡,反而因為這些年來的相濡以沫而更加感激對方的陪伴……  你再也不用懷疑猜忌,也不再需要為自己僅剩的一條性命擔心受怕——畢竟一個人一生也就這麽長,生命也都隻有一次,遇上那些倒黴事的幾率微乎其微。  這是個唯物主義世界,所謂的世界意識隻是你的空想,你也自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你隻是個普通人,向往平靜生活的泛泛之輩。  可是現實真的是如此嗎?你所看的一切真的就是現實嗎?  你聽見葉子在遲遲未見你反應後自責的歎息。他牽住你的手,在你的手背上再次落下一個吻,告訴你是他太過心急,你不需要現在就答複,他可以等,希望能用真心換取你的真心……  你隻是不住地搖頭,依舊閉著眼睛不願看他。  如果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那麽哪怕再美好也都是假的。  是的……自從你發現了水杯的端倪後,你就認定眼前的一切皆是虛幻,而他們口口聲聲強調的“催眠”才是現實。  你並沒有那麽高尚,不願活在一個虛假而美好的世界裏。  你隻是有些悵然若失,還未探尋到事情的真相就被草率了事地透露了“答案”,像是在嘲笑你一路下來的努力。無論真相的背後究竟是更加肮髒的現實還是美好的藍圖,你都希望自己的堅持能夠有一個結果,而不是一個玩笑般的童話。  你不願沉淪在這個世界中,至少在發現真相前,你無法說服自己拋下一切疑問,心安理得地蒙住自己的雙眼。  ——是的,你做不到在這個安逸的世界裏駐足。  在下定決心的瞬間,你陡然睜開雙眼,五指一鬆,玻璃杯自你的掌心向下滑落。  你眼睜睜地看著玻璃杯在空中漸漸傾斜,透明的液體緩緩從杯口傾灑而出,像是慢動作電影般一幀一幀在你視網膜中回放。那一刻,你突然恍惚了,想起不久前的自己。  若是在你剛有記憶的那會兒問你是選擇一個充滿險惡的現實世界還是一個充滿美好的虛假世界,想必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吧。  所以,是什麽時候你開始主動探尋事情背後的真相?是什麽才讓你這個涉世未深的宅男有勇氣走到現在,而不是崩潰自殺?  你覺得自己似乎變了。可這種變化並不是性格遽變,而是人格上的逐漸飽滿,好似一張簡筆畫被二次加工,又重新著色。  你不再是那個頭腦簡單,整日沒心沒肺的宅男,你學會收斂自己的情緒,懂得了負麵情緒為何物。  你不再是張白紙,原本就印在紙上的圖案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浮現出來。與此同時,新的花紋畫在了舊的上麵,於是兩者相融,變成了一副嶄新的畫作。  你看著那杯水在空中慢慢下墜,在杯底即將觸碰地板的刹那,一個發自內心的疑惑陡然蹦出你的腦海。  究竟什麽才是真的?  ——那個曾經天真的你,還是如今飽經世事的你;這個美夢般的世界,還是那個充滿危險的世界;回憶裏那個與你長得別無二致的陰鬱臉龐,還是現在這張帶著迷茫與困惑的臉……  你聽見有什麽東西在你耳畔邊炸了開來,穿透你的耳鼓,直達你的大腦,那一刻,你鼻息間急促的呼吸聲被放大了無數倍,你的眼前仿佛看見了一朵在夜空裏熠熠生輝、轉瞬即逝的煙花……  “不——!!”你聽見有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融在那團嘈雜的噪音中,似一根細長的針直直紮向你的意識,卻又因為什麽無形的隔閡被阻攔在外,“停下!我叫你停下!!……”  你覺得那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卻怎麽也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在那道呐喊上。  冥冥之中,你仿佛聽見秒針滴答滴答的聲響,看見那玻璃杯壁與地板的距離從5毫米縮短到3毫米,從3毫米縮短到2毫米,再從1毫米縮短到0.5毫米……  近了、近了……  你屏住呼吸,心髒越跳越快,你能感受自己全身正小幅度地戰栗著,額前的汗珠滴在你的眼皮上,順著你眼睫毛的縫隙,流進你的眼球……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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