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說得差不多了,你願不願意也把你的煩惱說給我聽聽?」雖然不想讓自己那麽在意她的過去,他本來就不是喜歡探人隱私的性格。可是,她小臉上浮現出的憂鬱,讓他十分掛心。


    朱綺羅悄然起身,雖起雙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神情恍惚的直視前方。「我的煩惱說也說不清,太過複雜了……現在我隻知道不能輕易的相信任何人,更不能隨便付出自己的真心。隻要不曾喜歡,也就不會傷心難過了,你說對不對?」


    如果她喜歡上那個杜承潛,現在的心情一定會更加痛不欲生吧?


    他的臉龐刹那緊繃。「我沒有喜歡過什麽人,所以並不知道那種感覺。」但是當她說出不想喜歡別人時,他的心情卻驀然陰鬱與沉重了起來。


    「還是不要喜歡的好。」朱綺羅抬起眼,恍然大悟般的瞅著他。「一個人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束縛,也不必擔心會遭到背叛,受到傷害。」


    「到底怎麽回事?」夏天嘯的嘴邊浮現出嚴厲的紋路。「是不是有人他傷害過你?」


    朱綺羅低下頭去,緊咬住雙唇,臉頰上血色盡失。「我不想再提起關於那個人的任何事。我隻是慶幸自己看清了他的為人,也終於逃離他的身邊。」


    看著她難過的模樣,夏天嘯就算再怎麽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也不忍心繼續追問下去了。


    「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以後,我也不會再問起這些事。」他定然凝視著她,心底驀地升起一股無名之火。若讓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他一定要讓他好看!


    怎麽可能會有人想去傷害樂觀純真的她?如果她喜歡的那個人是他夏天嘯的話,他一定會窮其一生去愛護她,嗬寵她,盡他所能的為她擋風遮雨,讓她快樂無虞。


    不經意問,他的目光掃過她嫣紅的櫻桃小嘴,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一幅不該想起的畫麵:在嶽陽城裏,他們不小心四唇相貼,而她的嘴唇是那麽柔軟……


    淩厲的自責從他緊繃的雙眸裏射出,嘴唇也很成了惱怒的直線。他居然會對一個正在悲傷中的女子興起邪念,實在是罪無可恕!


    「時候不旱,快去睡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帶著對自己厭惡的心情,夏天嘯倏地站起身,徑自向著停放在路邊的馬車走去。


    朱綺羅不解的抬起頭,不明白他話語裏的憤怒到底是為了什麽?她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惹他生氣了嗎?


    也許是覺得她到底還是個麻煩,也許她不想說出自己的往事而讓他不高興了?


    她獨自在風中歎了口氣,也帶著滿腹的心事與寂寞,以及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向著馬車走去。


    夏天嘯斜靠在馬車邊擦拭著他的佩劍,當他無法保持平靜時,他就會這麽做。


    感覺到朱綺羅的靠近,他並未抬頭。


    朱綺羅呆呆的凝視了他一會,神情愈發蒼白:「夏大哥,晚安。」


    夏天嘯頭也不抬,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他冷淡的反應引起她內心莫名的刺痛,她不再說話,兀自掀開車簾,走入馬車裏。


    車外,夏天嘯依舊低頭不語,專心擦劍。


    他麵容緊繃,五官堅毅,根緊的薄唇上透出如刀鋒般銳利的神情。


    他發現,不管他怎麽努力的想要平撫自己煩躁的心情,都徒勞無功。他愈是不想去想她,卻發現腦海裏充滿的全是她的情影和她的笑容,以及她眼裏純淨如水的光芒……


    連日來的馬車顛簸,讓朱綺羅全身上下無一不感到酸疼。一開始在馬車裏欣賞沿途風景的愜意早已蕩然無存,更讓她不安的是,這幾日所經之處皆十分荒涼,這讓她已有好幾日無法沐浴。


    「夏大哥,原來行走江湖真的不怎麽好玩。」一大早,她在溪水邊梳洗完畢之後,就大聲的歎了口氣。「話本裏那些大俠飛簷走壁、行俠仗義,讓我好生羨慕他們的瀟灑自在,無拘無束。」


    正在喂馬的夏天嘯瞧著她臉上的憔悴與眼下的黑眼圈,微微一笑。「等到了徽州,我們就休息幾日後再趕路。到時候,你就可以好好休息。」


    他很清楚這一路上路途艱難,她雖未曾開口抱怨,但的確形容憔悴了不少,翦水大眼裏也少了初見時的幾分靈氣。


    她無精打采的神色立刻一振。「真的嗎?那……我要上街去買幾件衣裳。聽說南方的衣裳樣式多、花色新、色彩豔。不知道是不是這樣?我所帶的衣裳都已經舊了。」


    「舊?」他看向她身上的杏色衣裳,好像是在上一個市集新買的。馬車裏突然又多出了一個大包袱,應該是她買的衣服細軟、胭脂水粉和一些生活用品。


    「看來還要再買一把梳子,現在這一把總是會勾住我的頭發。」她放下一頭青絲,坐在馬車邊,梳頭的動作有些笨手笨腳。


    「哎喲……好痛……」朱綺羅再一次因為頭發打結扯痛了頭皮,而忍不住發出哀號聲。


    夏天嘯無奈的搖頭。「要不要我來幫你?」經過這一陣的相處,對她有多麽的笨抽,他已經了解得十分透徹了。她不但不會洗衣做飯,連日常的起居也不是非常的順手。


    「好啊!」聽到夏天嘯的話,朱綺羅立刻眉開眼笑,一掃起床後鬱鬱寡歡的心情,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對了,那邊溪水清澈見底。你把要換洗的衣裳交給我,你幫我梳頭,我幫你洗衣,好不好?」


    「不用了。」他跳上車沿,接過木梳。「我自己會洗。」自從他見過她所謂的洗衣就是將衣物泡在水裏然後撈起後,他就再也不讓她觸碰自己的衣物了。


    「這一路上我真的學會了不少東西。」朱綺羅沒有看見他嘴邊興昧的笑容,暗自得意。「我以前還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麽能幹,梳洗之類的事一點也難不倒我。」


    夏天嘯輕輕的為她梳過三千青絲,他不知道女子的頭發,可以如絲鍛般光滑亮麗,讓他有刹那的失神。


    「可惜我不會梳好看的發醫,隻能綁成兩條小辮。」朱綺羅深吸一口晨間清新的空氣,因為他說今日就可以進城,不必再睡在馬車上而感到興奮不已。


    「丫頭,我早就想問你。你應該是北方人……怎麽會來到嶽陽?」夏天嘯手指微頓,神色瞬間變得嚴厲。「你以前又是在哪一府裏擔任丫鬟的?」


    對於她的身世來曆,他有太多的好奇不解。她根本不像個普通的丫鬟,但也不似一般的閨秀小姐。雖然他並不想追問她的身分,但與其將疑惑放在心底,還是直截了當的更好。


    朱綺羅雙唇微微緊抿,但立刻就恢複了嘴角的笑容:「我不是北方人,祖籍是在南京。兩歲時跟著爹娘去了京城,趙大人的府裏需要個陪伴小姐的女童,我就入了趙府當了小姐的貼身丫鬟。」


    她前半段話並不是謊言,但後半段卻是早就想好了如何應對他人盤問的說詞。


    雖然她曾有過刹那的猶豫,想要將真相告訴他。


    可是不論她真實的身分,還是過去一年裏她被杜承潛軟禁的經曆,都可能會造成他的困擾和麻煩。若泄露出去,還可能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杜承潛此刻定然派人到處找她,而她最好的辦法就是隱藏身分,才不會給他招來禍事。


    「你平日不需要替小姐梳頭更衣,伺候飲食的嗎?」夏天嘯將木梳交回給她,眼神裏射出淡淡的精明。


    他並不是懷疑她的話,但總覺得她輕描淡寫的語氣裏夾帶著一絲莫名的緊張。


    「我陪著小姐寫字作畫下棋聊天,不用做那些粗重活兒。」朱綺羅笑意盎然的轉過身,明眸裏帶著純真的光芒。


    這句話也不算說謊,她向來養尊處優,纖纖十指,滴水不沾。


    「難怪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丫鬟。」他心頭的疑惑並未因為她的話而完全釋然。她是如何離開趙府來到嶽陽,又為何會說自己無處可去,還有她的心上人到底怎樣辜負她的……這種種的問題,依舊沒有答案。


    「夏大哥,我知道你心裏還有許多的疑問。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隻是……我不知該怎麽對他人提起。」心思玲瓏的朱綺羅,立刻就從他挑眉的表情裏看到他的遲疑,心裏也變得為難起來。


    她的確編造了一套如何來到嶽陽,如何孑然一身的謊言,可是麵對著眼前魁梧高大卻對她關懷備至的男子,到口的話就又全都咽了回去。


    「我承認我有些好奇,但我並沒有要追查和刺探的意思,更沒有在懷疑你什麽事情。」回望著她眼裏浮現出的陰鬱,他立刻露出不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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