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默的辦事效率驚人,調查邵奕奇隻花掉半天的時間。


    “邵奕奇就職期間風評極差,曾有盜領公款、勒索、欺騙等罪狀。創業後表現不俗,一年至少出國五次,今年頻率增加,每次都跟秘書喬惠一同出國,他們的暗通款曲已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由於市場景氣低靡,可是公司的業績卻扶搖直上,分公司一家開過一家,經調查後發現其中有肉體交易……”


    “邵奕奇以出國之名,行旅遊、豪賭之實居多,影響紅利發放,員工怨聲載道……目前出差中,預計回國時間是……”岑默正钜細靡遺的報告。


    “啪!”沈皓氣急敗壞的摔掉手上的資料。


    他氣死了,這種封為人渣還嫌太抬舉的人,他怎麽能將水汐的終身交到他手上!?


    最匪夷所思的是,這家夥居然處心積慮地隱瞞三年,可見其城府之深。


    “岑默,以最快的速度毀掉他所有產業,最好能把他逼回來。”他決定跟邵奕奇直接杠上。


    水汐被他哄得團團轉,他可不是傻子!敢動水汐的歪腦筋,就等著付出龐大的代價。


    “還有,別讓水汐知道。”他要讓邵奕奇死得很難看,卻不想讓水汐憂心。


    “是。”岑默退出辦公室。


    “什麽事不讓我知道?”剛從人事部門回來的水汐,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問。


    岑默早就出去了,沈皓對她搖動手指。


    “又是機密。”水汐失望的垂下頭。


    “該知道的,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嗯?”沈皓溫言安撫。


    他想讓她知道邵奕奇的為人,卻不想讓她有任何傷心的可能。


    唉,隻要與她有關的事,他總會顧慮太多。


    “好啦。”水汐也不多問,她相信沈皓不會害她。


    水汐回座位工作,沈皓的視線也隻能緊緊追隨著她。


    水汐嗬,他的水汐,他小心翼翼深愛著的水汐。


    ☆☆☆


    邵奕奇此刻正在拉斯維加斯賭錢,這幾天,他們日夜不分的待在這驕奢的地方,恣意揮霍公司財產。


    “我去打通電話。”在震耳欲聾的噪音中,他對喬惠說。


    “你不是已經打電話回去哄過你的公主了?況且現在打也不是時機,台灣時間是正午,不是情話綿綿的深夜。”喬惠賭興正濃,要她離開根本不可能。


    “我想打回公司看看。”他心神不寧。


    “公司?你幾時打電話回去過?別發神經了。難得我現在手氣正好,你不要亂跑,看我怎麽贏錢。”喬惠又拉邵奕奇坐下。


    “不行,我還是要去打通電話。”


    語畢,邵奕奇拔腿跑出去,不打這通電話,他實在坐立難安。


    “老板,你終於打電話回來了。我們公司慘了。”電話那端是哭喪的聲音。


    “發生什麽事?”


    “不知道為什麽,我們設計的網路全部被施放病毒,客戶懷疑是我們惡意搞鬼,紛紛上門要求賠償……”


    “怎麽會這樣……”邵奕奇整個傻住了,他們真正設計的區域網路並沒有幾家,怎麽這麽倒楣?


    “連最大的客戶也放話,如果不付十倍的賠償,就要訴諸法律……”


    “你先撐著,我馬上回來。”掛斷電話,他馬上回賭場拉喬惠。


    “你做什麽啦,人家手氣正順,快翻本了。”賭興被打斷,喬惠差點和邵奕奇大吵特吵。


    “公司出現大問題了,你還在翻什麽本!?”邵奕奇大吼。


    “不翻本,我輸掉的五仟塊美金怎麽辦?”喬惠的情緒也很壞,邵奕奇才離開一下子,就害她輸掉一仟多塊美金。


    “啪!”邵奕奇氣急敗壞的甩喬惠一個大巴掌。


    “該死的,現在什麽時候了,你還在給我輸錢!”粗暴的拉著她的手,“走,現在馬上回台灣!”


    “你居然動手打我……”喬惠被惹怒,像刺蝟般豎起一身刺。


    “打你就打你,難道老子還怕你不成!”說著就是一陣毒打,兩人扭打成一團,直到警衛和警察把他們拉開。


    喬惠被邵奕奇強拉著搭上最早班飛機。


    ☆☆☆


    愈接近星期二,水汐的心情愈好,整日眉開眼笑的。因為邵奕奇快回來了,心中那不安、寂寞的感覺,也快結束了。


    “那這件案子就這樣說定了。”王垣請沈皓在一份合約書上蓋章,接著舉起杯來,“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水汐爽快的端起杯子來,很豪邁的一仰而盡。


    沈皓輕啜一口烈酒,不禁以擔憂的眼光看水汐。她的心情太好,以致鬆懈了自己。


    王垣一臉奸笑的盯著水汐,她今天喝了很多酒,醉倒是遲早的事。


    “水特助,以後還請多多指教。”王垣將位置移到她身旁去,虎視眈眈地接近她。


    “彼此彼此。”水汐又很豪爽的幹了一杯。


    “沈總裁,難得談成這筆生意,你的特助心情也這麽好,你不喝就太掃興了。”鶯鶯燕燕爭相纏著沈皓勸酒。


    “既然案子已經談成,那我們告辭了。”沈皓驀然起身,拉起雙眼迷蒙的水汐。


    “沈總裁……”王垣出聲留人,可沈皓卻已帶著水汐匆忙離去。


    該死的!隻要水汐再喝下那杯酒,他就成功了!王垣功敗垂成,恨得牙癢癢。


    水汐邊走邊跳的被沈皓半拉半扯到停車場。


    她滿臉酡紅、笑意盎然,有股足以瓦解男人理智的動人風情。


    “心情這麽好,是因為邵奕奇快回來了?”沈皓點燃一根菸。


    如果他估計的沒錯,邵奕奇應該會提早回來,現在可能已經快抵達台灣。他要是再晚一天回來,他的公司就要屍骨無存了。


    “嗯。”水汐兩手拉著沈皓的右手,快樂盈滿她的心。


    “雖然他昨天忘了打電話給我,但再三天他就要回來了,我好快樂。總裁,我真的好快樂。”她巴不得去告訴全世界,她心中有多快樂——隻有在這時候,她才能忘記自己有多愛沈皓,和沈皓的不愛她,傷她有多深。


    沈皓勉強扯出一抹苦笑。


    “我們就要見麵了,再過不久,我們就要結婚,永遠在一起了。”她眼中充滿迷蒙的夢幻神采,美好安定的未來是她夢寐以求的。


    “他真的會好好愛你嗎?難道你不怕他對你隻是虛情假意?”沈皓幽幽吐出一口白煙,不著痕跡地隨口一提。


    “才不會,他是全世界對我最好的人,我三年前剛到台北,人生地不熟,被壞心的計程車司機丟在大馬路上,是他好心的收容我,不然我早就曝屍街頭了。”水汐義憤填膺,沈皓既然不愛她,有什麽資格懷疑別人對她的愛?


    “就因為這一點小事,你就想以身相許?”沈皓深邃的眼神投向湛藍的星空,“也許他用大量的甜言蜜語把你灌醉,讓你無法思考、無法判斷,看不見他的麵貌。”


    “他是一個溫柔誠懇的人,隻要認識他的人都會這樣說。”他詆毀邵奕奇,就像汙辱她的智慧,水汐氣得雙拳緊握。


    “哦?包括喬惠?”沈皓雲淡風輕地扯扯嘴角。


    他想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對她揭露真相,才故意避重就輕。豈料,她的反應仍太過激烈。


    “你……你調查奕奇的公司?”水汐雙眼惶恐瞠大。“為什麽?是不是岑默去查的?”


    她長久訓練培養出來的敏銳直覺抬頭,“岑默調查的案子,都不會給對方留好下場,是不是?”


    她早就有所懷疑,過去有太多公司莫名其妙的被天皓財團並購,也有不少公司突然在商場消失,大家說那是岑默的機密任務。


    “我隻是想告訴你,邵奕奇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麽好。”沈皓刻意壓抑的情緒被挑起,聲浪不自覺地提高,口吻也由原來的淡然變得嚴酷,“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他對你隻是虛情假意,別因為一時迷惑,將自己的一生斷送在他手裏。”


    “我不要聽!奕奇不是那種人,他不會做任何傷害我的事!”沈皓的話像刺,一針刺入水汐的心髒,令她心痛難忍。


    水汐不顧一切地朝停車場外奔去。她討厭他隻會中傷唯一愛她的人,而不肯給她愛。


    “水汐!”沈皓連忙拔腿追去。


    他在人行道上將她拉住,“你聽我說。”


    “不要拉我。”水汐甩掉他的手,“我討厭你,討厭任何惡意中傷奕奇的人,如果岑默使奕奇辛苦創辦的公司倒閉,我會恨你,恨你一輩子!”


    她的心好痛,他不肯給她愛,難道也不許別人愛她嗎?


    她隻是個脆弱的女人,她需要愛啊!


    “水汐,你聽我說……”沈皓的心情無比沉重,他隻是愛她,想保護她而已。


    “我不聽,你說什麽我都不聽,奕奇愛我,我也愛他,我們要結婚,我們要生一群孩子,我們要過著美滿幸福的生活。”她搗住耳朵,拒絕接收任何訊息。


    她隻想要牢牢捉住一份愛情,不讓自己寂寞的度過餘生。


    “水汐……”望著她的表情無比沉痛,難道他隻能眼睜睜看她誤入陷阱,什麽事都不能做?


    那種又深又沉的無力感又升上來了,她是他生命中最無力、最無助的部分。


    邵奕奇的花言巧語已將她的雙眼蒙蔽,她已經無法辨別什麽是真相、什麽是謊言了。


    “你討厭奕奇,我就討厭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水汐依然氣得渾身發抖。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他再點燃一根菸,心更煩了。


    沈皓走在前麵,水汐保持兩步的距離跟在後麵,月光照出他們的影子,路燈卻使它們變得錯綜迷離。


    回到車上,沈皓習慣性地打開音響接收電台節目。


    “本台插播,今天發生在馬卡蘭國際機場的飛機意外事件,失事原因與罹難名單正在確認中……”


    “這種悲慘的消息,聽了晚上會睡不好。”沈皓把音響更改為cd播放。


    水汐沒有意見,奕奇搭的是星期二早上抵達的飛機。


    優美的鋼琴演奏曲立刻在車內彌漫,鬆緩緊繃的神經,同時也舒緩僵化的氣氛。


    到了水汐住的公寓,沈皓為她打開車門。


    “我很感激你關心我……”水汐欲言又止。可是沒有愛,再多的關心是不夠的,她很想這樣告訴他,但她大概可以猜到,表明心意的下場可能隻是拿熱臉貼冷屁股。


    “但是你更相信邵奕奇?”她對邵奕奇的死心場地更使他擔心。


    水汐點點頭。


    “那麽,你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千萬要第一個想到我,來找我商量。”他對她極端不放心。


    “嗯。”水汐敷衍的點點頭。


    她怎麽可能去找他呢?愈愛他,她就愈想和他保持距離。


    “記住,你答應了。”他再次提醒。


    “上去吧,早點休息。”他很想在她唇邊留下晚安吻,可是水汐的表情告訴他,他沒有那個權利。


    水汐對他揮手道別,才爬上樓梯。


    “水汐……”他脫口喚她,隻因為想再多看她一眼。


    “早點休息。”他很想,真的很想……


    壓抑不了那股衝動,他在那小巧的唇上,印下輕輕一吻。


    “總裁……”水汐退後一步,兩眼驚惶地盯著他。


    這是什麽意思?在她驚惶的表情下,是雀躍不已的心。


    “對不起……”他別過頭,一顆心因她的驚惶而受傷,“不知為何,突然把你和我的初戀情人搞混了……你們有點像……”撒謊,隻因不想看到她受驚的表情。


    水汐原本以為心中的願望會得償,誰知,那隻是他認錯人。


    “你一定很愛她。”水汐勉強拉出一抹苦澀的微笑,隨即關上門。他愛的人,永遠不會是她。


    沈皓在門口愣了良久,才能找到自己的知覺,下樓後,又朝那剛亮起燈的窗子呆望了一會兒,慢慢咀嚼心痛的感覺。


    “岑默,調查失事飛機的罹難名單。”上車後,他給岑默撥了電話。


    如果他的預感沒錯的話……


    一句對話突然躍上腦海——


    “你這麽愛他,萬一他死了,你怎麽辦?”


    “我會跟他一起死!我們約定生死都在一起。”


    準備離去的方向盤重新打直,隻移到旁邊的停車位。


    “罹難名單中,有邵奕奇和喬惠。”天亮之前,岑默給了他這個答案。


    他懸著心,望著那扇亮著的窗,待在車內直到天亮。


    水汐一夜不得安睡,反覆地想著吻她的沈皓、傷人的沈皓、保護她的沈皓、永遠不可能屬於她的沈皓……


    ☆☆☆


    美麗的星期天。


    水汐很早就精神奕奕的起床,沈皓永遠不可能屬於她,但她有奕奇,他會確定的說愛她,會陪她到老,會給她美滿幸福的家。


    水汐給自己弄了早餐,習慣性的打開電視看晨間新聞,計畫待會兒把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一番,把椅套、桌墊、花飾拿去洗刷,家具也要重新擺設——奕奇後天就回來了,她要給他煥然一新的感覺。


    咖啡很香,這是奕奇喜歡的口味,是他帶領她品嚐咖啡,她才學會了享受這種又黑又苦的飲料。


    烤吐司也很香,這是她喜歡的早點,奕奇本來從不吃,但,他說她喜歡的東西,他也會去喜歡,所以他也喜歡上烤吐司夾火腿。


    他寵愛她、溺愛她,以幸福豢養她,她也等量回報。


    剛坐下,晨間新聞準時開始——


    “昨天發生在馬卡蘭國際機場的飛機意外事件,在兩百多名罹難者中,有三位來自台灣,這三名罹難者是:蔡小美、喬惠、邵奕奇。至於失事原因,根據調查……”


    水汐望著螢幕上那鬥大的三個宇,仿彿青天霹靂!她預期中的美麗人生瞬間被轟得粉碎!


    血色從她臉上硬生生抽離,腦中一片空白,抖動的雙唇發不出任何音節,杯子早已在地上跌成碎片。


    “不!這不是真的……”她的世界破碎了,美麗的未來在她眼前變成泡沫幻影……


    “奕奇——奕奇——”她嘶聲裂肺的呐喊。


    她乏力的癱軟在地上,全身的力氣被抽光,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生死與共的盟約在她的耳畔縈繞,一切恍如昨日……


    “為什麽……”為什麽那美麗真實的一切,就像眼前這隻破碎的茶杯,轉眼化為烏有?


    她什麽都沒有了,她的未來、她的夢、她的愛、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奕奇,我沒有忘記,不管是生是死,我們都要在一起。”她顫抖地拾起玻璃碎片,毅然決然地朝自己的手腕割下。


    隨著鮮血湧出,笑容在她唇角綻現,她要追隨他而去,在另一個世界過著幸福、充實、快樂的日子。


    等等我,奕奇,我就來了……


    ☆☆☆


    聽到水汐嘶聲裂肺的呐喊,沈皓悚然一驚。


    她看到新聞了,他焦急地拔腿奔上樓。


    “水汐,開門,水汐!”他急急地拍打鐵門,愈拍愈急,一顆心也愈慌。


    理麵完全沒有動靜,鐵門依然堅若磐石,他害怕得整顆心像被緊緊捏住。


    “水汐!”他想拆掉門,鐵門卻不為所動。


    “該死!該死!”他氣急敗壞的踹門,恨不得一腳把門踹壞。


    就算門打不開,他也一定要想別的辦法,否則他的水汐肯定會有生命危險!


    他想從窗戶進去,可是窗戶都加裝了鐵窗。


    他在那棟大樓繞了好幾圈,終於找到一扇沒有安裝鐵窗的窗戶。


    “水汐,你一定要撐下去,等我來救你。”他拾起石頭,使勁往那扇窗丟去,窗上的玻璃應聲而破,他踩著各層樓的鐵窗,手腳並用地爬上四樓。


    “小偷!有小偷在偷東西,快打電話叫警察。”一位住戶尖聲大叫,沒多久,樓下已經擠滿指指點點的人,把巡邏的警察也吸引來。


    “樓上那個人在做什麽?快下來!”


    警察對他心戰喊話時,他已經爬到三樓的鐵窗上,正用雙手把自己拉進窗戶內。


    一雙手早就被尖銳的玻璃刺得鮮血淋漓,他卻一點也不退縮,西裝褲和襯衫早已被鐵屑磨破,他也不在乎,為了水汐,他可以不顧一切。


    “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他朝樓下的警察吼道。


    沈皓終於順利攀入那扇窗,玻璃碎片同時劃破他的腳。


    “水汐!”看見倒在血泊中的水汐,他的心髒都停了,“水汐,你撐著,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急忙抱起她,打開門,撞上前來一探究竟的警察和民眾。


    “滾開!”他的淩厲氣勢為他開出一條路。


    救護車當然沒有來,他把水汐放在他的車上,一路朝醫院狂飆而去。


    他抱著水汐闖入醫院的急診室,“醫生呢?快叫醫生!柳真”他大吼。


    他引起的騷動很快就得到了注意。


    “沈皓?”他的好友兼家庭醫師——柳真,同時也是這醫院的主任醫師。


    “柳真,快救她,快救她!”沈皓幾乎肯跪下來哀求他。


    “你別急。”柳真先安撫他,連忙轉頭大喊,“快推床過來,進急救室!”


    護士很快就將水汐推入急救室。


    “柳真……”他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會盡全力救她,你放心。”柳真拍拍他的肩,看見他身上的傷痕,“你也去消毒、包紮吧。”


    就算沈皓被護士叫去治療那些小傷口,他的心還是掛在水汐身上。


    這時,方才那些警察也循線追過來。


    “這位先生,我們想請問你幾個問題。”


    “事情還不夠明顯嗎?她自殺了,她自殺了呀!”沈皓氣急敗壞,這群酒囊飯桶,連叫個救護車都做不好,如果是他的手下,早就叫他們卷鋪蓋走路。


    “請問你和她是……”警察還想追問下去,柳真卻從急救室形色匆匆的走過來。


    “沈皓,她的血型是o型……”


    “我也是o型。”沈皓連忙扯掉纏在他手上的繃帶,推開警察,與柳真一同進急救室。


    “水汐……”他看見病床上毫無血色的水汐,心髒糾結成一團,眼中有水霧翻滾,“救她,就算抽光我的血也沒關係。”


    “你鎮靜一點,我會盡全力救她的。”柳真極力安撫他,這是他認識沈皓以來,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失控,“血已經止住了,隻要傷口縫合,再輸點血,就可以了。”


    “你躺下準備輸血,順便恢複體力。”他讓沈皓在旁邊的病床躺下。


    沈皓躺下來,看見一條細管子,一端接在他的靜脈,一頭接著她的靜脈,將他鮮紅的血液送到她身上,她的身上將流著他的血液;他的血,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


    “你們盡管抽吧。”他要她活下去,就算耗盡他的生命,也無所謂。


    隻要她笑著、快樂的活下去。


    “暫時穩住了,再嚴密觀察一段時間,如果情況良好,就可以出院。”柳真終於結束一連串的搶救。


    沈皓急急下床,腳步不穩地偎到水汐的床畔去,拉住她的手,“水汐,太好了。”


    “這位先生——”護士想勸他躺下來休息,卻被他打斷。


    “不要管我。”他冷峻的氣勢形成一個防護罩,將他和水汐牢牢裹住,不準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護士不知所措的望向柳真。


    “沒關係,不要管他們。”柳真也縱容沈皓。


    “我替你通知岑默。”他們三人在求學時代,是密不可分的校園三劍客。


    柳真和護士都出去了,沈皓覺得好累,終於在水汐的床畔趴下,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覆在她的額頭,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確認她的存在。


    水汐嗬,他今生唯一想保護的人。


    ☆☆☆


    水汐醒過來時,眼皮覺得好重,像被什麽重壓著,伸手撥撥,才發現是隻手,心上立時襲上莫大的雀躍。


    飛機失事隻是她的夢,她夢想的世界仍完好如初。


    “奕奇……”


    “水汐,覺得怎樣?”沈皓一臉關切。


    蒼白的臉龐在見到他後,表情瞬間由雀躍轉為失望。沈皓心上猛然一緊,錯綜複雜的情緒揪住他的神經。


    水汐輕歎一口氣。


    “為什麽?”她以為她會在黃泉路上與邵奕奇重逢,誰知醒來後,仍在這個世界。


    沈皓則是高興得說不出半句話,她能活過來是上帝對他最大的恩寵。


    “我要去找奕奇,奕奇在等我……”蒼白的唇問吐出哀莫的字句。


    “先把身體養好再說。”他不願她再受到任何刺激。


    “我們約好,無論如何都要在一起……”她空茫呆滯地低喃,仿佛靈魂早已與邵奕奇相會。


    倏地,她突然瘋狂地扯手上的點滴管,“我要去找他!”


    沈皓吃了一驚,連忙上前製止她,“他已經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我知道!”水汐掙紮著,想掙脫被他鉗製的手。


    “所以我才要追隨他!”她的意念堅定。


    “我不準,我絕對不準!”沈皓用盡全身的力量大吼,“他不值得你這樣!”


    “放開我,你不要管我!”水汐用盡全部力量推開沈皓,他因重心不穩而被推開,點滴架因拉扯而搖晃,點滴瓶在地上跌得粉碎,水汐不顧一切欲一頭撞向牆壁。


    “水汐!”沈皓連忙穩住重心,以百米之速往前撲去。


    水汐一頭撞上他的胸口,令他的胸肋狠狠發疼。


    “你不要做傻事。”他握住她的肩。


    “讓我死,為什麽不讓我死?奕奇死了,我要怎麽活下去?”隻有他才會愛她呀。


    “你聽我說……”


    此時,病房的門被推開,路過聽見碰撞聲的柳真走進來。


    “難得兩位精神這麽好,那就可以出院了。”柳真的笑頗具深意,把水汐拉回床上,檢查她的傷口。


    “連點滴管都扯斷了,難怪會流血。”柳真打開櫃子,取出裏麵的消毒棉花和藥品,“沈皓的血雖然不值錢,但也不用這麽浪費。聽說自殺的人會在輪回裏少三個出世為人的機會,如果你是為情自殺的話,那要幾世以後才能和他相會,你自己算吧。”


    沈皓不發一言的守在旁邊,見到她的手臂被針頭扯出一道傷痕,他已經心痛得快死掉。


    水汐不想理會的閉上眼,她就要死了,那一點血算什麽?


    何況,奕奇會在黃泉路上等她,他們會攜手暍下孟婆湯,在來世比翼雙飛。


    處理完水汐的傷口,柳真粗魯的把沈皓拉過來,“看看你的傷,這雙手弄成這樣,怎麽拿筆?怎麽敲電腦?怎麽操作股市?”


    “你現在又有把柄落在我手中了,你要是沒有把公司經營好,讓股票下跌的話……”他用眼神瞄瞄水汐,再沒神經的人,都能看出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沈皓苦笑,對他的挖苦和威脅,隻有深深的無力感。


    水汐一直望著柳真手上那把閃著銀光的長柄剪刀。


    如果用那把剪刀插入心髒,她就能到奕奇的世界了吧?就能夠永遠被他愛著了吧?


    她驀然起身搶走柳真手中的剪刀。


    “做什麽?”在柳真意識到發生什麽事之前,剪刀已經落入水汐手中。


    “我要去找奕奇,你們誰也別想阻止!”高舉起剪刀,往心髒部位猛然刺下。


    “水汐!”沈皓猛然推開怔忡的柳真,朝水汐撲去。


    水汐被撲倒在床,剪刀刺入沈皓的背,鮮血染紅了白襯衫。


    “我不會讓你死的,水汐……”他望著驚惶的水汐低喃。


    “你這家夥,果然瘋了。”


    逼不得已,柳真隻好再次替沈皓包紮。


    ☆☆☆


    在醫院住了兩天,沈皓和水汐終於出院了,岑默也因為公事而來到醫院。


    “該辦的事都辦好了,隻剩最後收拾技巧的問題。”岑默低調的回覆。


    邵奕奇的網路軟體公司已經潰不成軍,再加上邵奕奇已死,任何人想接收,都易如反掌。岑默已經放出天皓財團有意接管的消息,相信短期內沒有人敢動。


    “先保持原狀。”


    既然邵奕奇已死,沒有必要再對無辜的員工行使殘酷的手段,不如讓他們多撐些時候,過段時間再做定奪。


    岑默頷首退開。


    “走吧,水汐。”沈皓拉住水汐的手。


    她已經不若前兩天的蒼白,但表情仍空空茫茫,眼神仍毫無神采,邵奕奇的甜言蜜語不隻蒙蔽了她的心與眼,甚至封閉了她整個生命。


    “我要回去等奕奇。”她甩開沈皓的手。


    “水汐!”


    眼看兩人就要在醫院大廳吵起來,柳真適時出現。


    “咦,兩個人相處得不錯嘛,不如手牽手一起走吧。”他站在兩人中間,把兩人的手放在一起,“沈皓,你這個大男人可要好好照顧水小姐。”


    “我會的。”沈皓投以感激的眼光。


    “水小姐,我把你的藥和沈皓的放在一起,你要吃藥的時候,記得順便替我督促沈皓。”他把兩人的藥包遞給沈皓。


    水汐不以為然,她想與邵奕奇相會的念頭,從來沒有動搖過。


    他們愈阻止她,她就愈想念邵奕奇。


    沈皓終於成功的帶水汐離開。


    “要過正常規律的日子喔,有空就去看看心理醫生。”柳真很快樂的目送這兩個燙手山芋離去。


    “替沈皓看著水汐。”柳真臨走前,交代岑默,“要是水汐有個萬一,沈皓恐怕會瘋掉,水汐有非常嚴重的自殺傾向。”他把她的藥交給沈皓,就是給他的暗示。


    岑默點點頭,不發一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唐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唐席並收藏情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