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不出任何話題和樊贏廣聊,而他看來則不太想說話。


    吃完了飯,茜儀看著車子往自己的住處駛去,她也沒多問些什麽,笑著跟他說了再見,回到了自己有一陣子沒回來的小窩,聞著屋內的空氣,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洗過了澡,換上了睡衣,檢查了門窗,看了看電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她不願意去想為什麽她會在這裏,她甚至還沒有開口說她要回家住,他就直接把她送回來這裏,什麽都沒說,她該開心樊贏廣的貼心嗎?事實上她的確是想向他透露她可以搬回家的消息,可是……至少也讓她把話說出口,不要讓她這樣啊!


    胸口有股很難過的氣吐不出來,她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她卻一直都沒睡,明天上班鐵定是要遲到了。她開著燈看了一整夜的電視,什麽也不做,一等天亮了,她才換下睡衣,拍了點粉在臉上掩去蒼白的氣色,乖乖地去上班。


    “你今天看起來很沒精神。”男同事關心地問道。


    這位漂亮的女同事一直都是店裏的活力來源,連“歡迎”都說得比人大聲,可是她今天卻呈現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茜儀收拾著櫃台裏打錯的發票,天曉得她在幹嗎,一直出“我昨晚回、去住了,所以精神有點緊張,一夜沒睡好。”她不好意思地向同事解釋。


    “沒關係啦!人難免會這樣嘛!”


    “這樣也好,我昨晚沒睡好,今天一回去鐵定可以安安穩穩地睡覺。”茜儀安慰著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帶了一個便當回家吃,這才發現手機一整天都被她擱在家裏沒隨身帶著,難怪她都沒聽見手機響起,而她不敢打電話給樊贏廣,所以也一直沒去找手機在哪。


    有點緊張地拿起手機一看,沒有任何來電顯示,她有些放心,但隨之又升起更多的難受。


    便當吃了一半她就再也沒有胃口,洗過澡換上了睡衣,突然想起明天是星期日,樊贏廣跟她說過明天要帶她去見人,可是他一直沒打電話來,那個約會可能也就等同取消了吧?虧她還請了假……算了!反正也可以好好休息。


    躺上床,她不敢再去多想什麽,就隻怕自己會想到不好的地方去,關掉了手機,前一夜的未眠讓她沉沉地睡了去。


    門鈴在,向,茜儀披上了外套起床,看了時鍾一眼,半夜三點了……


    怎麽這時候會有人來找她?


    懷著一肚子的納悶去開門,隻見樊贏廣一臉氣急敗壞地站在門外。


    “你怎麽來了?”她打開了門讓他進來。


    “你手機沒開。”“我在睡覺,所以就把手機關了……你怎麽還沒睡?”


    他怎麽睡得著?他忍著沒打電話給她,到了晚上終於受不了打了電話,結果怎麽打都打不通i她一個人回到這裏住,天曉得她拿著那看來沒什麽用的防狼器,真遇上事情時可以幫上什麽忙?


    尤其她上次被嚇著的時候那種表情不停地在他腦子裏出現,打了電話又不通,他怎麽睡得著?


    大半夜他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開車找上門來,結果她一臉的睡眼惺忪,搞了半天她竟然在睡覺。


    “我七點多打給你的時候就打不通了!”


    “我昨晚沒睡好,所以回到家就睡了。”她有點不知所措地在客廳裏收拾著東西,順便把吃了一半的便當給收起來。


    “你沒吃飯嗎?”樊贏廣看著她的動作,也發現了那隻吃了幾口的便當。


    “有啊!沒吃完而已。”她低著頭打理,連回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我不知道你在找我,而且我今天真的很累,上班的時候還一直打錯發票,眼睛都花了,所以才會一回家就睡著了。”


    “茜儀。”


    “嗯?”她已經找不到東西收了,家裏平常不應該整理得太幹淨的,她想裝忙都沒事可以忙,隻好打開冰箱問著:“你要不要喝飲料?”


    但是身後的人沒有回應她,她隻好硬著頭皮拿出一罐冷冰冰的礦泉水,轉過身握著瓶蓋努力地扭開,然後睜著一雙大眼看他。


    樊贏廣一臉的壓抑,最後逼出了一句:“跟我回去。”


    “現在嗎?”她不安地問,“我還穿著睡衣——”


    “你隨便換一件衣服就好。”


    “喔。”她緩緩地轉動了瓶蓋,喝了一口水,“你要不要喝水?”


    她沒有移動腳步,樊贏廣一直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你不想跟我回去嗎?”


    即使喝了水,她還是覺得口幹舌燥,不知道要怎麽回答,看著他,一下子他就模糊掉了。


    樊贏廣走向她,把她摟進懷裏,又急又氣地罵道:“你哭什麽?我又不是在凶你。”


    “我也不知道。”她試著微笑,可是這兩天累積的壓力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向他說,“我以為……我以為……”她以為樊不要她了。


    樊贏廣用指尖抹去她的眼淚,換了種語氣,“你明天請假了嗎?”


    “嗯。”她點點頭,想忍住眼淚,可是一見到他的臉,她真的受不了。


    他一天都沒打電話給她,到了晚上才打,前晚明明是他把自己送回來的,現在他又這樣……


    “還是我留在這裏陪你?”


    茜儀搖搖頭,輕輕推開他,“我換衣服。”


    隨便套了外出服在身上,拿了幾件衣服塞進袋子裏,她便跟著樊贏廣出門,一路到他家的車程中兩個人都沒有開口。


    隻是換個地方睡覺而已,樊贏廣的床的確比較軟,而且他們明天要一起出門,這樣比較方便。茜儀反複地在心裏和自己對話,因為另一個會說話的人一直悶不吭聲。她換好了睡衣,再躺上那張床,他跟著爬上床的另一邊。


    一開始他們都沒有開口,直到他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懷裏。


    她都沒有哭出聲,樊贏廣就是知道她又在流眼淚,他吻著她的眼淚,什麽話都不說。


    “你是不是在生什麽氣?”她問著。


    他一定是,否則這陣子兩人的相處根本不是如此,怎麽才短短一天就變了樣?是她說錯了什麽,還是發生了什麽讓他不高興的事?她可以解釋的,或是要她道歉也可以啊!


    可是樊贏廣卻什麽也不說,隻是吻著她,像是要安慰她沒事,輕輕地哄著她睡,到最後茜儀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睡著的,也許隻是因為他的懷抱已經成為她習慣的躺臥之處,所以她才那麽自然地入睡。


    而樊贏廣一夜的憂慮也在擁著她入睡前慢慢地沉澱下來,在臨睡之前他腦子裏隻有幾個字—這下誤會大了!


    誤會當然大了!


    他一直認為隻要遇上了他的真愛原形,那接下來就沒什麽好煩惱的,隻要兩人願意在一塊,他的情感也會跟著圓滿。


    但事實卻不是這樣,他開始心煩,心情開始跟著這個女子起伏,尤其他會莫名其妙地跟著茜儀的開心而開心,跟著她的難過而難過,甚至她要是出現不安,他也會跟著煩躁。


    他不希望自己表現得太明顯,尤其是她想退縮的時候。樊贏廣突然覺得很生氣,可是他又不願意生她的氣,隻好先把她給隔開,看看離開彼此能不能稍稍讓這情況冷卻下來,但結果卻不在他的預期之內,他對茜儀的在乎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對!樊贏廣一開始的確是希望可以出現這樣完全吸引自己的女人,他要的也是這種可以吸引他全副注意力的女子,問題是當他真的身陷其中,遇見了一位真的可以讓他接近神魂顛倒的女子時,一切超出了他的掌握,他並沒有要這麽的投入啊!


    不過是幾個小時沒見麵,他就開始顯得焦慮,一晚沒有她陪著入睡,他竟然在夜裏醒了四次,他甚至後悔自己什麽也沒說就把茜儀給送了回去,他至少應該聽聽她想說些什麽,而不是那樣不動聲色地就把她送回去,她心裏一定會不好過,而他知道她不好過時他也不見得會快活,不是嗎?


    所以折磨了兩天,到了夜裏打不通她電話時,他整個人幾乎要發瘋,他恨自己為什麽連聽不到她聲音都會如此著急?可是在同時,他又覺得自己這麽受她牽引未免窩囊,最後還是思念戰勝了理智,半夜三點見到了她,所有的不滿和怨憤全化成一攤水。


    好不容易總算又把她找了回來,這下可以睡個好覺了……但是一起床她人又不見了。


    浴室裏沒有人,廚房裏也沒有人,找遍了屋子都沒找到她的人!拿起手機正想問問她又跑哪兒去了,屋子的大門終於在此刻開啟,茜儀提著一堆早餐出現。


    “你起來了啊?”她盈盈一笑。


    “你這麽早起做什麽?”他口氣很難好得起來。


    昨晚搞到快天亮才睡,而此時此刻是早上十點不到,她何必一大早起來亂跑,搞得他心驚膽戰?


    “我昨天比較早睡嘛……你不繼續睡嗎?”


    瞧他的臉色實在很難看,她就掛在門邊連朝他多走一步都不敢,這幾天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不好,本想昨晚他都已經去找自己了,或許這情況可以稍有改善,但是一早他就又有了起床氣,那中午還要出門……這樣好嗎?


    “算了……”他手一揮,有點不耐煩。


    茜儀一直站在門邊也不是辦法,悄悄地拿著提袋走至廚房,把東西擺下,盡量拖著動作,她知道有什麽事情快發生了,她隻想慢下動作來,讓一切靜止,讓空氣中發酵的壞因子消散開來。


    打開了牛奶瓶,又取來了一個玻璃杯……


    氣氛僵得連牛奶都快結凍了,這時坐在沙發裏的人突然毫無預兆地站了起來,茜儀拿著杯子的手跟著一鬆,“鏗啷”一聲,玻璃杯碎了一地。


    樊贏廣快速地走了過來,先拉開了她看看她是否被割傷,確定她沒事,也隻能瞪著眼前的女子,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麽。


    “我手滑了一下。”茜儀解釋著,接著別開眼,轉身從他麵前逃開,“我拿東西把碎片掃起來。”


    樊贏廣站在原地看著她的動作,她拿了幾張報紙,把碎片集合起來倒在報紙上頭才包好扔掉。,接著把掃把擺回原位。


    在一連串的整理之後,她似乎也把自己的情緒給整理好了,走到他麵前。


    “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


    刹那之間,茜儀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待在這裏,前幾天那些想和他在一起、想為他付出的情緒全都消失了,身邊的人變得無法捉摸,有時候他看起來是很喜歡自己的,有時候卻又冷淡得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還沒有充分的時間去想過去兩天之內發生了什麽,但是茜儀知道自己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裏了。


    “我中午約了我爸吃飯。”她應該還記得吧?


    “我知道……”她不就是為了陪他出席才請假的嗎?“但是……我真的不太舒服。”


    她看來臉色應該夠蒼白,而且精神很差,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勁來,因為她的心全懸在身邊這男人身上,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隻怕自己又會莫名其妙地哭起來。


    樊贏廣看了她許久,像是在考慮怎麽解決。


    但是茜儀不想讓他多想,直接轉了身,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試著用輕快的語氣說道:“你不用送我回去,我自己搭車就好。”


    “已經都約好了,你為什麽要走?”


    “因為……”她背對著他,想說些什麽理由來混過,但是樊贏廣似乎想問出個所以然來,她光推說身體不舒服他仍不滿意,那她又何必說謊呢?


    “你讓我不舒服,我覺得我們暫時不要見麵好了。”


    直接點出了兩人之間的問題,茜儀不想再裝沒事,她拿了東西就要走,直到被他攔住。


    “我不知道你昨晚去找我做什麽,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事,但是你又不肯說,我覺得很難過,我不知道要怎麽去應對這樣的狀況,你不說,我永遠都不知道該怎麽辦?”茜儀試著把他的手給拉開,一麵說道,“這真是一團亂,我們本來不是這樣的啊!三天前我們還好好的……你甚至沒讓我把話說完就把我送回家了。”


    茜儀直接跳到了重點,她在車子裏跟他說自己買了防狼器,又說了那偷窺狂被逮了,然後樊贏廣就把她送回家了。


    那天本來他們會……有更進一步的親密行為發生,他都已經先預告過了,而她也滿懷期待,可是事情就突然轉了彎、變了樣。


    “是你在暗示我你想回去住啊!”他並不是聽不出來她那時話中有話。


    “那是因為你……”她說不出口。


    “你為什麽不說完呢?”


    茜儀隻覺得自己像個白癡,可是一抬眼看他,她又覺得好難過。


    “如果我跟你道歉呢?我不要這樣,我們回到三天前就好,我不要現在這樣子……”她望著樊贏廣,輕聲地開口。


    她是真的喜歡眼前的男子,而當初他們說好要交往看看時,他不也說自己就是他喜歡的那一種女人嗎?為什麽現在變成這樣?


    樊贏廣將她拉到懷裏,擁著她,覺得自己那扇不確定的門被徹底地開啟了。


    “為什麽要道歉?你又沒有做錯什麽事。”他吻著她的耳朵、吻著她的臉,隻希望把自己對她的熱愛由吻傳遞。


    “我很怕你突然不喜歡我了……”她回抱住他,像是不敢確定現在兩人是不是算解決了那個疙瘩。


    “怎麽會呢?我一直都這麽喜歡你。”所以他才表現得如此在意不是嗎?“我隻是怕自己傷害了你。”


    “是嗎?”她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樊贏廣,想看出他話中的真實性。


    “嗯。”他用手幫她順過了腦後的發絲,不停地安慰。


    茜儀把臉埋進他懷裏,這幾天的不安總算有了結果,“我覺得我好沒用。”


    “為什麽?”


    “因為我沒想過我會這麽在乎你。”她的聲音從樊贏廣的胸口直接痛擊了他一拳。


    他隻是把茜儀摟得更緊,不停地在心裏反複告訴自己:沒錯!一直以來他不就是想要個貼心又可人的女子陪伴嗎?茜儀活脫脫就是這樣的女人,那他到底還想怎樣?


    隻要在意對方愈多,事情就會愈來愈複雜,甚至比跟不愛的人在一塊還要複雜上許多,現在就算他誤會了隻要兩人在一塊就會風平浪靜,但也隻能將錯就錯了!


    山頂上一向冷清的豪宅裏多了些人氣,幾個傭人在裏頭穿梭,即使隻是四個人的午餐,也忙壞了一班人馬。


    樊贏廣帶了一罐請人找來的東方美人向老爸賠罪,不過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倒是比較吸引長輩的注意。


    “怎麽稱呼?”


    “叫她茜儀就可以了。”樊贏廣回道,“虞小姐呢?”


    “她還在樓上,等會兒就下來。來,我們先到外頭去喝個茶……”


    樊父和樊贏廣長得很像,身材都算高大,年近六十也不見佝僂模樣,走路一樣抬頭挺胸、閑然適意,言談也頗風趣,讓茜儀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茜儀,你們是在哪認識的?”樊老爸對於兒子的風流韻事可是很有興趣。


    “在……機場。”茜儀顯得有些尷尬。


    “那裏人來人往的,你們還可以搭上線,那算是一見鍾情嗎?”


    茜儀回頭看了樊贏廣一眼,他側了一下頭,像是打算交由她回答。


    “可能不算吧……”她答得有點不確定,但是一開始她的確對樊蠃廣沒有其他的感覺,隻是她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茜儀飄移的眼神又回到了樊贏廣臉上,他握著她的手把玩,並沒打算把話說清楚。


    “我看他一定是對你一見鍾情才會追上你,要不然一天到晚多少女人在他麵前來來去去,他就沒帶別的女人來見過我。”樊父一麵說著一麵動手把樊贏廣帶來的茶給打開,


    “你們把我的東方美人給喝光了,我倒是要喝喝看這茶比不比得過我那罐。


    不過……你們怎麽會想到要來這兒喝茶的?“


    “她突然想喝茶,所以我就帶她來這兒。”樊贏廣說道。“茜儀,你喜歡喝茶啊?”樊父轉而向茜儀詢問。


    “其實我不懂喝茶,隻是那天做了點小點心,所以我想配茶吃吃看,哪知道他就帶我來這兒了。”茜儀雖是這麽說,但是看著樊贏廣時臉上卻帶著甜甜的笑意。


    “她做了一些蘿卜糕,還不錯,下次叫她多做點給你們嚐嚐看。”樊贏廣對於女友的手藝可得意了。


    “自己做的?”


    “嗯。”茜儀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知道這年頭像她這麽無聊的年輕女孩子很少。


    “你喜歡做菜啊?”“也不全然是,我一個人在外頭住,自己煮的話比較省錢,做習慣了就會得多一點。”茜儀老實地說。


    聽起來像是個獨立的女孩子,這和以往贏廣交往的女孩似乎不太一樣。


    “你現在也在外頭工作嗎?”


    “是n阿。”“是做哪方麵的工作?”


    茜儀看了樊贏廣一眼,像是要問他該怎麽回答。以他們這樣的家族,身世背景完全和自己不同,如果樊先生知道自己是店員的話,不知道會怎麽想?


    “應該算是服務業吧……”她回答得很不確定。


    “她現在在便利商店裏當店員。”反倒是樊贏廣直接把她的工作解釋了個仔細。


    樊老爹臉上閃過了笑,跟著笑容愈扯愈大,轉而對著兒子說道:“贏廣,這可真特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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