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了辛建一眼,付誌一臉的無所謂。


    他也是昨天下午才被處長叫進辦公室告訴他這件事,說的很不客氣,一個月必須回去,還得算他的假期。


    看著旁邊的辛建,付誌在心裏歎了口氣。


    一堆人為了這人折騰,他倒是沒什麽反應……


    辛建領著付誌跟辦公室裏的老檢察官打了聲招呼,至於具體的工作安排,暫時也隻能讓他幫忙整理一下文件什麽的。


    “處長怎麽肯放你過來的?”


    調出上訴案的審查報告一邊看一邊忍不住打聽,辛建本能的覺得付誌被調來高檢是有什麽原因的。


    不過後者半分都不肯透露:“這邊要人處長再不願意也得放。”


    說完補了一句:“而且我隻能外調一個月。”


    辛建問不出什麽也就隻能這樣了,把注意力放在手上的報告上,兩個人各自忙了一會兒才被敲門聲打斷。


    推門進來的是趙鵬誌。


    付誌訝異的站起來:“趙哥。”


    他對趙鵬誌的名字沒什麽印象,是因為之前他跟對方一起辦案的時候,一直叫對方趙哥,具體的名字反而用的很少,所以辛建那天突然提到全名,他一時沒想起來。


    現在看見人,立刻就認出來了。


    趙鵬誌很爽朗的笑了笑:“我聽說又弄來一個就猜到是你,果然。”


    走上前拍了拍付誌的肩膀:“怎麽樣,還記得趙哥不?”


    “當然記得。”


    兩個人熱絡的聊了一會兒,辛建就一直在旁邊安靜的旁聽,看著付誌難得的態度,眼底有幾分了然。


    聊的差不多了,趙鵬誌約了他倆中午的時候吃飯,付誌一直送到趙鵬誌走了才回頭,看著辛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禁一揚眉:“你那是什麽眼神?”


    “沒事兒。”


    擺了擺手,辛建坐回位置上,視線再沒從電腦屏幕上離開。


    一天的工作下來,基本上都是在處理一些瑣碎的工作,付誌偶爾幫著複印些文件或者把卷宗放到大辦公室去,來來回回的,正經事沒做幾件。


    中午吃飯的時候趙鵬誌對於付誌現在還是個書記員明顯很意外,不過也沒說什麽,最後買單的時候知道辛建已經趁著之前的時候給買了,趙鵬誌還發了通脾氣。


    難得準點下班,付誌感慨的長出了一口氣:“我都快忘了6點吃飯是什麽感覺了……”


    話沒說完,一出辦公樓被撲麵而來的熱浪刮的興致全無:“靠的,太熱了!”


    “早說讓你等天黑了再走。”辛建走在他後麵接了一句,一臉調侃。


    這句話付誌沒接。


    看著還算是光天化日的天氣,他眼神斂了一下。


    身後辛建要去找車,被他一把拉住:“我沒開車。”


    “沒開?”


    辛建揚了揚眉:“不是你早上說你要用的麽?”


    平時都是他送付誌到院裏自己再開車過來,今天是因為早上付誌說要用車他才打車的。


    付誌倒是挺坦然:“你為環保做點貢獻好不好,反正時間早,坐公車吧。”


    “公共汽車……”辛建眉毛快打結了。


    也不管他表情有多扭曲,付誌自己走在前頭就往車站溜達,辛建在後麵看著他的背影,半天隻能無奈的搖頭,慢悠悠的跟在後麵。


    站在車站,付誌抽出一根煙:“我說,不如這段時間我們都坐公車吧。”


    辛建橫了他一眼:“你知道坐公車你每天要幾點起來才不會遲到麽?”


    高檢這邊本來就比之前的路程遠。


    “沒事兒,早點起。”


    到此,辛建終於不吭聲了。


    他看著付誌抽煙的側臉,旁邊三三兩兩站了幾個等車的人,夕曬當頭,身上像火烤一樣的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漫不經心的回了一句話。


    “付誌,莊一偉到底跟你說什麽了?”


    第4章


    突然被辛建挑明了,付誌也沒覺得意外。


    他還是維持著抽煙的姿勢,眉頭微微的皺著,視線散落在不定的角度:“跟他和你說的差不多。”


    擦了把額頭上的汗,他咬著煙轉頭:“你還有補充?”


    辛建不動聲色的看著付誌:“上次你說李磊讓你去拿東西,就是去見莊一偉?”


    “恩。”


    承認的很幹脆,辛建對麵的男人把煙拿下來夾著,往旁邊的樹蔭裏稍微縮了縮:“辛建,如果莊一偉不告訴我,你準備什麽時候跟我說?”


    他這話有點質問的意思,但是卻沒有感情起伏。


    甚至他都沒看著辛建。


    一縷煙絲若隱若現,付誌推了一下眼鏡,等著對方的答案。


    “最近吧。”


    辛建雙手插在兜裏,靠站在車站的展框旁邊:“本來也準備跟你談談這事。”


    “怎麽談?”難得這麽咄咄逼人,付誌臉上看不出什麽端倪:“跟我說你被人威脅了,恐嚇了,有人要做了你?”


    辛建因為付誌太過激烈的用詞皺了下眉:“沒這麽嚴重。”他拉了對方一把:“隻是一些騷擾而已。”


    付誌沒再說話,隻是一直抽煙。


    一根煙快抽完了車才到,結果辛建沒有卡,還是付誌把事先準備好的零錢塞進了錢箱。


    到家裏的時候,兩個人的襯衫幾乎都濕了一半。


    付誌二話沒說就衝進了浴室,辛建想了一會兒決定晚餐還是湊活算了,直接打電話要了外賣。


    兩個人之間始終沒有太多的交談。


    辛建最初是找不到話說,後來是被付誌一直緊繃的表情刺激到了,索性也懶得說什麽,沒有再陪在書房裏看書,他吃完飯就打開了電視。


    一時間房間裏隻有電視的聲音。


    從新聞到訪談,然後是無聊的電視劇,綜藝節目,一串流程下來,辛建反正沒看進去任何東西。


    大概快到十二點了,他才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付誌,明天早起,睡吧。”


    裏麵沒有回應。


    他把書房的門打開,看見付誌正對著窗戶發呆。


    桌上攤平了一堆的書,但是眼睛卻一直盯著前麵的窗戶,外麵黑漆漆的隻有對麵的幾家住宅亮著燈,晚間的熱風灌進來,搞得人很不舒服。


    辛建心裏被什麽東西扯了一下。


    他歎了口氣,無奈的走進去坐在旁邊他平時看東西的椅子上:“我說……”


    開了口卻不知道怎麽繼續,他猶豫了一會兒:“我不是準備瞞著你,隻是想等兩天,莊一偉那邊正在查,我也找其他人去調查了,總得有點眉目。”


    既然有人能給他發短信,打電話,總歸是有來源可以查的。


    在事情沒明朗之前,他不說也是不想付誌跟著一起瞎擔心。


    “我心裏有數……”


    他最後的話語氣已經放的很軟了,有點無奈的看著依然對著窗口發呆的付誌,他去把對方的臉掰了過來:“付誌。”


    直到這時候,對方才算是正視他,盯著他半天也不說話。


    付誌不說辛建也不吭聲,倆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的瞪著,過了大半天付誌才幾不可見的扯了一下嘴角。


    很淺。


    很冷。


    “辛建,你這種自負早晚會害死別人。”


    說完合上桌麵上的書,付誌站起來就要往外走,結果被辛建一把拽住。


    他身後的人臉色有點難看:“付誌!”


    “既然你什麽都明白,那就自己注意。”


    最後甩下這麽句話,付誌掙開辛建就走了,過了一會兒,傳出了浴室的水流聲。


    辛建被搞得也有點煩,他從付誌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上,一動不動的坐著。


    他能明白對方生氣的理由。


    那種感覺大概就跟他當時知道付誌被威脅時候的感覺差不多。


    誰遇到這種事都不會完全不當回事,他當初怎麽擔心付誌的,今天易地而處,兩個人的心態其實是一樣的。


    但是,他明白歸明白,讓他真正開口去跟付誌說,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死要麵子。


    自嘲的笑了笑,辛建長出一口氣。


    當初付誌不願意告訴他惹的他不痛快了好幾天,現在真是風水輪流轉,此一時彼一時啊……


    如果換了是個女人,大概兩個人反而還比較好溝通。


    說到底兩個男人之間的這種相處之道比起一強一弱這種常見的搭配形式,還是太不容易和諧了。


    他們兩個工作可以是完美的搭檔,做朋友的時候可以是默契的死黨。


    真到了情人這種關係。


    他一時放不下,付誌也放不下。


    不過,來日方長,再慢慢來吧。


    感慨的歎口氣,辛建把一根煙抽完了才站起來,看著臥室已經關上的門,搖搖頭也進了浴室。


    他跟付誌都需要時間。


    一個適應彼此完全分享自己生活和一切的時間。


    嚴格說起來,大概……


    ——是有些倉促了,他們兩個誰都沒準備好。


    第二天早上,辛建的態度照常,付誌依然是沒話。


    沉默的吃完早餐,然後一起去等公車。


    因為不清楚等車的時間所以兩個人都起的很早,付誌等車的時候一直在抽煙,辛建不怎麽苟同的想說兩句,看著對方的臉色又給憋了回去。


    猶豫到最後,他打了聲招呼說去買兩瓶水。


    隔壁就是超市。


    付誌也沒吭聲,隻是點了下頭。


    然後就是那麽巧,辛建去超市沒多久,就來了一輛車。


    一直到開走了,他也沒能趕上。


    付誌本來隻是安靜的抽煙,車過去了隻能等下一班,旁邊陸陸續續等車的人多了,一群人站在一起有點擠,他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點。


    然後毫無預警的,他臉色微變的往超市裏跑。


    這超市雖然不大,但也是附近幾個居民小區唯一依賴的一家,貨架不算繁複也不少,付誌挨個排著找了一圈,卻沒看見辛建人。


    他拿出手機就開始打電話,可一直沒人接。


    臉色在連著兩通無人接聽的電話之後變得難看無比,付誌不信邪的來回找了兩三遍,確定辛建不在之後又衝出超市,皺著眉反複的在視線可見的範圍內尋找他熟悉的那個人。


    耳邊一直是手機的等待音。


    每一聲都跟催命一樣。


    付誌自己都不知道他攥著手機的手心全都是汗,自己的心跳聲被放的很大,明明是一大清早,卻詭異的給了他一種快要天黑的時差感。


    撥出通話重複到第四遍,毫無預警的被接了起來。


    辛建的聲音很疑惑:“付誌?”


    但是他沒聽到回應。


    手機裏隻有付誌的呼吸聲,清晰可聞的,那細微的顫抖。


    一直沉默了有幾十秒,付誌掛了手機。


    旁邊的人隻是看著他用幾乎可以算是暴怒的狀態把手機摔出去,瞬間四分五裂的機身飛彈的到處都是。


    辛建在付誌收線之後看著自己手機上留下的那三通未接電話,回想起剛才聽到的那陣沉默,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一件事。


    付誌並不是在擔心。


    他是在害怕。


    第5章


    辛建趕回車站的時候,付誌靠在旁邊柵欄上抽煙。


    看見他跑過去,抬頭看了一眼。


    “我剛才在超市發覺我手機沒帶,就回去取了一趟。”辛建解釋了剛才的去向,付誌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恩了一聲。


    一路上,他都沒再說一句話。


    感情到底是什麽東西,辛建以前沒有仔細的去思考過。


    或者說,他本來覺得自己明白。


    該珍惜的他從不放棄,該爭取的他從不錯過。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之所以他會跟付誌在一起,也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想失去對方的感情。


    然後他得到了。


    隻是,他從來沒想過,原來他得到跟他最初想要的並不一樣。


    付誌早上在手機裏的那顫抖的呼吸聲,整整一天都在辛建的耳邊響起。


    就跟入了魔一樣,哪怕是他再想忘了,再投入在工作上,那聲音都一直盤繞在那兒,而且越來越明顯。


    從他認識付誌這個人,就沒見過他情緒太激烈的時候,哪怕是那天兩個人在醫院的一晚,付誌依然能夠控製的住。他的淡定,是被現實打磨出來的。那是一種接近於自保的本能,因為經曆的太多,所以不得不將很多東西壓抑起來。所謂歲月催變的成熟,其實也不外如是。


    那就好比人在生活之中找到的一個底線,一個情緒上的平衡點。


    但是今天早上,即便他看不見付誌的樣子,也知道他失控了。


    那麽明顯,狼狽到無法掩飾。


    一天的時間,辛建反複的在回想自己認識付誌時的點滴,所能回憶起的每一個鏡頭,每一句話,伴隨著現在他與付誌的種種交錯,有種越來越亂的感覺。


    他開始覺得其實他一點都不了解付誌。


    至少,在感情上,他了解的不夠徹底。


    付誌也幾乎一天都沒有說話。


    除了工作上的問題,他大部分時候都是沉默的抽煙。一根接一根,沒有停過。


    辛建想跟他說點什麽,但又覺得開不了口。


    這種衝擊對他來說太大了,原本一直以為是互等的一段感情,原來從始至終都不是對等的,辛建分不清楚自己心裏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覺得心疼,遲疑,猶豫,甚至,有一點退縮……


    他沒有想過要去承擔這麽重的一份感情寄托。


    付誌長久以來的壓抑造成了一種假象,而當這一切被拆穿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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