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無雙迷迷糊糊醒來,外麵正在吹進軍號,她急忙胡亂穿上衣服就要往外衝,正好撞上迎麵走來的元非傲。


    “去哪裏?”他一把扶住她。


    “是不是開戰了?”她伸著脖子往外看。


    “隻是小規模的試探戰爭,還不是決戰,肖典去指揮了。”他將她拉回到帳中,“就算真的開戰了,你也給我乖乖的在這裏等著。”


    “秦王要造反,陛下的意思是?”


    “陛下是秦王的兄長,當然不希望看到骨肉相殘的結局,所以希望我能將秦王活著帶回去。”


    她癟嘴,“陛下太仁慈了,要我看,既然是狼子野心,就不能姑息養奸。”


    “我也是這個意思,可是陛下的旨意不能違背,若是秦王投降,我是不能趕盡殺絕的。”


    他在帳子裏陪她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出去等待戰報。


    古無雙一個人在帳中無聊,正好軍中火頭軍送來早飯。她打開其中一個砂鍋蓋子,熱騰騰香噴噴的魚肉香味立刻撲麵而來。在這個已經開始寒冷的季節裏,這份熱燙尤為難得。


    她驚喜,“在這裏都能吃到鮮魚?”


    火頭軍笑道:“這附近就是海啊,昨天我們幾個火頭營的人去海邊抓了幾條魚,給將軍和夫人嚐嚐鮮。”


    古無雙沒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臉一紅,端起已經盛好的一碗魚湯,也不管燙不燙口,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


    火頭軍在旁邊笑說:“夫人喝湯的樣子和將軍還挺像的,咱們將軍最喜歡吃豬腳,可湯是最喜歡喝魚湯。”


    “真的?”她抬起眼,“我以為他喜歡喝粥。”


    “將軍說魚肉挑刺太麻煩,所以不愛吃魚肉。”


    她用衣袖擦了擦嘴,“我在家中吃過一種魚,是沒有多少刺兒的,好像叫什麽……鯰魚。”


    “那種魚咱們昊月的河裏不產,海裏倒是有一些,不過海中捕魚是皇家獨享,普通百姓吃不到,將軍大人距離皇城太遠,陛下也不會千裏迢迢賞條魚過來。”


    聞言,古無雙眼中閃閃發亮,“海裏有?那這裏的海會不會有?”


    “也許有吧,但那種魚會在海邊淺灘嗎?咱們又沒有捕撈的工具。”


    她笑道:“不怕,海邊總有些偷偷野撈的漁戶吧?我們去向他們買幾條不就行了。”


    火頭軍見她竟然要親自去找魚,急忙阻攔,“夫人,您可別出去,現在是打仗時期,要是搞丟了您,將軍非砍了我們的頭不可。”


    “我去去就回來,大不了一個時辰左右,他指揮作戰,不到天黑顧不得我的。”


    她一旦做出決定任誰也攔不住。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她和營中的人要了一匹馬,又問了路,就向著海邊出發了。


    臨走前,王海看到她,忙招呼,“夫人要去哪兒?”


    “去海邊給將軍買兩條魚。”她在馬上遙遙揮手。


    王海見她縱馬遠去,和手下人說:“這可不行,怎麽能讓夫人一個人騎馬離營,你們幾個,帶上家夥,和我一起去保護夫人。”


    就見王海帶著七、八個人,也騎著馬去追古無雙。


    正如古無雙所料,在海城外圍的小村子裏,果然有在偷偷從事野撈的漁戶。所謂野撈,就是不經朝廷允許,非法在捕魚禁海中私自捕魚,所以他們都相當謹慎和低調,不會輕易向外人透露自己從事的工作。


    身為一個外地人,她來到這裏打聽哪裏可以買到鯰魚,一開始當然沒有人回應她,直到她悄悄透露是為元非傲元將軍采買食材,才有幾個村民興奮地問:“您是為元將軍買菜?元將軍他老人家可好?”


    子劍才不老呢!她暗自憋著笑。“元將軍他老人家身子硬朗得很,就是想吃魚,又嫌魚刺太多,聽說你們這裏有種魚,魚刺很少的?”


    “你跟我來。”一個大娘悄悄對她招手,將她領進黑漆漆的屋子裏,打開鬥笠,隻見一個魚缸裏麵遊著幾尾魚。“這種魚刺兒最少,我們這俗稱它是‘沒骨頭’。”


    古無雙大喜過望,急忙掏銀子付錢,大娘卻按住她的手。“姑娘,這魚若是別人要,我是萬萬不敢拿出來,但既然是元將軍要,我卻是斷不能收錢的。元將軍這些年為了咱們百姓,浴血奮戰,舍生忘死,我送他一條魚吃難道都不行?聽說元將軍快要大喜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姑娘嫁他,我是沒福氣見到他們大婚的樣子,這條魚就算是我送的賀禮吧。”


    古無雙紅著臉,連聲說著謝謝,大娘幫忙她給魚嘴穿上繩,讓她擔著魚走出來。


    忽然村口出現一隊人,吆喝著向這邊走過來,大娘低呼一聲,“糟糕,遇到他們可壞了,你快走。”


    “是什麽人?”她打量著,那群人穿的不是元家軍的衣服。


    “是秦王的人,經常來幫秦王要魚。”大娘想關起門,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些人中有一人眼利,一眼就看到古無雙手中的魚,好笑道:“我就說這裏一定有魚!這些刁民還說沒有,這不是讓咱們看見了。頭兒,這魚好,提著魚的姑娘也漂亮,要不要一塊兒帶回去?”


    古無雙沒想到會在這裏撞到秦王的人,心頭一慌,但隨即鎮定下來,用眼角餘光四處打量,想看自己能從哪裏逃跑,這一瞥,竟然看到了在村子另一頭的幾棟民房旁邊竟然閃現王海的身影。


    她心知王海是為了保護自己而來,但麵前敵人有二十幾人,王海的人馬不會超過十個,如果在這裏打起來,他們占不了便宜,還可能牽連無辜。於是她用眼神對王海示意,不許他在這個時候冒險來救自己。


    敵軍中有個人笑嘻嘻地過來,伸手拉她。“姑娘不是這村子裏的人吧?村子裏幾時有這麽水靈靈的姑娘了,你是來海城玩的?要不要和我們進城裏玩啊?”


    古無雙閃過那人的手,嬌笑道:“去城裏玩?好啊,我和你們秦王還是舊識呢。”


    她此話一出,讓那群人不禁一怔。


    有人不信,冷笑道:“你一個小姑娘,怎麽會認識我們秦王?”


    “話可不能這樣說,認識不認識,看的是交情,不是看年紀,你們若是不信,等我見了秦王,自然就明白。”


    說著,她將手中的魚一甩,甩進一名士兵懷裏。“喏,這魚就是我給秦王的見麵禮,你拿著,前麵帶路,咱們這就去見秦王。”


    她這一身氣勢,還真把秦王的人馬震住了,眾人麵麵相覷,領頭的那人哼笑道:“還怕她一個小姑娘不成?就帶她去見秦王,若是她吹牛,我就和秦王要了她做老婆。”


    “就怕你要不起。”古無雙笑著轉身走進眾人之中,眼角餘光瞥向王海所在的位置,隻見王海摩拳擦掌、咬牙切齒地像是按捺不住,仿佛隨時要衝過來。


    她朗聲說道:“秦王有什麽可怕的?不過就是陛下的弟弟而已。比他再厲害的人我都見過,你們若是知道我的來曆,就不會小看我了。勸你們別輕舉妄動傷了我,否則後悔莫及。”


    她這話明著是說給秦王的人聽,暗地裏是說給王海聽。


    秦王的人自然不明白她的用意,眾人哈哈大笑,“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扯起謊來居然可以麵不改色。”


    古無雙暗中觀察王海的身形向後退了幾步,心知他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暫時鬆了口氣。隻是後麵她要走的這步棋,凶險無比,得隨機應變,若走錯一步,隻怕就見不到子劍了。


    可是哥哥以前說過,險招之下雖然可能將自己逼到絕境,卻也能將敵人逼到絕境,到時候是誰翻盤,還是未知之數。


    元非傲聽說雙兒竟然被秦王的人帶走,驚得當下就把手中的茶杯捏個粉碎。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就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抓走?”他一把提起王海的領口,差點沒將王海勒死。


    王海的臉漲得通紅,“我們的人數比對方少,夫人用暗語逼我們不許現身,但我已經叫手下一路跟隨,暗中保護。據說夫人並沒有受到任何為難,因為夫人說自己和秦王是舊識,所以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她怎麽會認得秦王?”這分明是緩兵之計。元非傲氣得臉色發青,推開王海,在原地不停踱步。


    肖典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幫忙分析,“將軍,夫人現在沒有暴露身份,是不幸中的萬幸。秦王見到她,隻會以為她是個普通女孩子,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夫人說謊的功夫一流,說不定可以成功騙過秦王,而如果當時王海他們貿然混戰搶人,反倒可能讓夫人陷於險境。”


    “那你說,現在怎麽辦?”元非傲喘著氣,眼睛瞪得血紅。


    “今日我們的試探作戰,看得出秦王的作戰計劃非常保守,將軍不是懷疑秦王是在搞什麽花招嗎?現在夫人入了城,也許我們可以想辦法請夫人從中采查消息……”


    “不行!”元非傲斷然否決,“雙兒畢竟不是士兵,沒有作戰經驗,不懂得怎樣保護自己,她隻是逞一時之勇,這樣最是危險,再說,你怎能保證城內就沒有認識她的人?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她救出來。對了,我們的人不是已經把海城圍起來了嗎?怎麽還有秦王的人能自由進出城門?”


    王海連忙說:“最奇怪的是,我的人跟他們跟到一座山坳後麵,轉了個彎,就看不到了。”


    “看來山中有密道!”肖典興奮起來,“若是能找到這條密道,我們就可以直接進入海城,連打都不用打了。”


    “全力找出這條密道。”元非傲下令,“更要想辦法進入海城,今晚無論如何也要派人潛入城中,我要知道雙兒的消息!”


    “是!”


    古無雙現在的情況不算糟糕,她被帶到秦王麵前,秦王盯著她看了半晌,才悶悶地問道:“這丫頭是誰?”


    “王爺,這丫頭是我們在城外的村子裏遇到的,她說認識您。”


    “認識我?”秦王繞著她轉了一圈,“我不認得她,哪裏來的野丫頭,拖出去。”


    她連忙舉手叫道:“秦王,您忘了嗎?今年年初您過壽的時候,那雙麒麟玉璧,還是我親手為您挑選的呢。”


    秦王一怔,回身盯著她,“你是古家的人?”


    “是,我是古大少的貼身侍女。”古無雙巧笑嫣然,“年初您過壽的時候,大少送了您十二件大禮,其中那對麒麟玉璧就是我幫大少挑選的,不知道王爺是否喜歡?”


    秦王哼笑道:“古家的人怎麽會跑到這裏來?我聽說古連城正忙著把他妹妹嫁給元非傲,該不會是元非傲派你來做他的說客吧?”


    她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是大少派來見王爺的,是我們大少有些事想和您談。”


    “什麽事?”秦王盯著她,眸光犀利,似乎能將她看穿。


    古無雙一邊說著話,一邊心中拚命地編著說辭,想著千萬不能被對方看出破綻。“我家大少一直很敬仰王爺的為人,聽說王爺這次起義,不知道以後有什麽打算?大少說……南海以外的不少島嶼,據說藏有很多寶物有待挖掘,可惜陛下魯鈍迂腐,始終聽不進他的建議。若是王爺有意在海外稱王,他希望能與王爺合作。”


    “真的?”秦王狐疑地看著她,“古連城就不怕這樣做讓陛下知道了,會砍他的頭嗎?”


    “所以我們大少沒有親自來和王爺談,也不會有任何的書信與文字留下,隻是讓我這個丫頭先過來給您遞個信兒,以免走露風聲。大少還說,倘若王爺戰敗了,這些事情他是絕對不會認的,到時候王爺也不要怪他無情無義。”


    秦王冷哼,“果然是生意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古無雙趨勢說:“我的話帶到了,王爺,您請深思,民女這就先告退。”


    她想溜走,結果秦王卻喝了聲,“先等等。”


    她心頭咚的一跳,不知道又有什麽問題。


    隻見秦王道:“這外麵已經被元非傲的兵馬圍住,我若是放你出去,被他們趁機攻進來可就得不償失了,你等著吧,一待本王贏了這一仗,你就可以走了。”


    古無雙暗暗叫苦,要知道自己憑借一時的花言巧語騙過了秦王,可這謊言能撐多久,她也沒有把握。她正想著該找個怎樣的借口溜走,就見有個士兵神秘兮兮地跑來,在秦王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秦王的臉色一沉,冷冷道:“這丫頭居然還有臉來見我?把她押進來!”


    古無雙不禁納悶,會是什麽女子得罪了秦王?


    正想著,隻見幾名士兵抻解著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子走進大堂,逼著她跪倒在秦王麵前。


    “趙冬菊,你竟然敢欺騙本王!”


    古無雙渾身一震。什麽?趙冬菊?這世上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可是從人縫中往裏看,雖然那女子的頭垂得很低,她卻能辨認出那的的確確是趙冬菊。


    她不是該在泉城幫她和子劍照料生意嗎?怎麽會在這裏?


    此刻趙冬菊的聲音清晰傳來,“王爺,我是來請罪的,請王爺賜我一死。”


    “你是該死!”秦王雙目含恨,“當日本王派你去元非傲身邊,是怎麽吩咐你的?要你想辦法接近他,然後不管你是下毒還是暗殺,總之要把他幹掉,而不是讓他此刻在海城外對著本王耀武揚威!趙冬菊,你是不是不想保住你娘的命了?”


    古無雙再一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趙冬菊竟然是秦王派到元非傲身邊的刺客?


    趙冬菊的聲音仍是一徑的淡然。“王爺,我感謝您救下我母親一命,所以才答應為您做事。您當日是怎麽和我說的,您還記得嗎?您說是元非傲與我父親意見不合,才暗中搞鬼陷害我父親,導致我全家大難,父親被斬,我被發配為軍妓。你一腔正義看不下去才出手救了我,希望借我之手除掉元非傲這隻朝中大蛀蟲。”


    秦王的眉一挑,“這些話是本王說的,又怎樣?”


    “王爺,我在元非傲身邊這一年,我所看到的是元非傲如何效忠朝廷,報效國家。王爺,趙冬菊雖然是個弱女子,卻不是個糊塗蟲,這樣的朝廷棟梁,我怎能下手傷害?”


    秦王抓起桌上的一個茶杯朝著她砸過去。“所以你就故意寫一些假的消息給本王,讓本王誤以為元非傲害了重病,病到快死,逼得本王走上這叛君叛國的一步,是不是?”


    趙冬菊被茶杯砸傷了頭,但她硬是咬著牙沒有喊疼,隻是鎮靜地說:“王爺,叛君叛國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您的,是您自己選的路,能怪誰?”


    “把她拉下去,明天給我掛在城樓上祭旗!”秦王氣得揮動手,命人將她拉下去。


    就在趙冬菊站起轉身時,她的目光和古無雙正好對個正著,她緊張得停止呼吸,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在這裏戳破自己的身份。


    趙冬菊隻是露出一絲訝異的目光後,立刻收回眼神,沒再說一個字。


    古無雙還愣愣地看著趙冬菊的背景,秦王在上麵又開口道:“你叫什麽?”


    她忙回神,重新堆出笑臉,“我叫單單。”說完她自己都汗顏,怎麽取了這麽個古怪的名字。她生怕自己“雙兒”這個名字會被人從軍中傳出來,情急這下就編了“單單”這個假名,反正單單為雙嘛。


    秦王點頭,不疑有他,對身邊人吩咐,“給這丫頭準備一間房休息。吃喝伺候著,別懈怠了,我可不想讓古家人笑話我不懂待客之道。”


    “謝秦王。”古無雙嘻嘻笑著,心頭咚咚作響,不僅僅是為自己還沒有脫離虎穴,也因為趙冬菊的突然出現和陷入狼口,讓她原本想半夜逃跑的計劃不得不更改。


    深夜,古無雙帶著一壺酒,提著裙子,一路摸索著找到海城中關押犯人的地方。


    “守門大哥,您辛苦了。”她彎著腰,陪著笑,將酒壺遞上去,“我的一位好朋友被關在這裏,我想看她一眼,最多不超過一盞茶的工夫,行不行?”


    守門的士兵遲疑著看看她手中的酒壺,又看看她那張如花笑臉,咽了口口水,搖搖頭,“不行啊,現在是非常時期,兩軍正要交戰,王爺有令,到處都要嚴守。”


    “守門大哥,嚴守是一定要嚴守的,可是人情也要兼顧不是?我這位朋友隻怕來日無多,我過些天就要走了,真怕再也見不到她,隻想說兩句體己話。大哥一看就是個老實人,肯定不會讓我朋友在臨終前都沒人幫忙帶話吧?”


    說到這裏,她又塞過去一件東西。那士兵是聰明人,雖然沒看清她塞過來的是什麽,但是用手一摸,應該是一錠十兩重的銀子。這幾乎是他半年的餉銀了。


    於是他收下錢,一咬牙,“行,你快點進去。別耽擱了。”


    “謝謝大哥。”古無雙從門縫一鑽,就鑽了進去。


    漆黑的監獄並不大,隻零星關著幾個犯人,她輕而易舉就找到了趙冬菊,出乎意料的是,趙冬菊還沒有睡著,隻是抱著膝蜷縮著坐在角落裏。


    “趙姐姐,我來看你了。”她蹲在鐵欄外麵,小聲輕呼。


    趙冬菊一抬頭看見她,很是驚訝,又很是謹慎地輕聲回應,“你……太冒險了,我不值得。”


    “趙姐姐,你以前那麽照顧我,我不能不來看你。”古無雙伸出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問我,”趙冬菊向前握住她的手,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但我現在沒辦法和你說明白。我早就是將死之人,我全家獲罪時,我曾經怨天尤人,所以秦王說是將軍陷害我爹的時候,我立刻就信了。


    但這一年我想明白了,是我爹在朝做官做得不好,才會有此下場,怨不得別人。我沒有隨先父而去,苟延殘喘到現在是不孝;將軍救我,我又存害他之心,是不義。就算王爺不殺我,我自己也不想活了。”


    “姐姐,你可千萬不能這樣說!就算你以前有錯,但現在知錯了,就要好好地活下去!我還要請教姐姐很多事情,若沒有姐姐,我就覺得缺了臂膀,我家那口子……若知道姐姐不在了,也一定會傷心的。”


    趙冬菊苦笑,“他不會在乎我的死活。妹妹,我和你交個心,其實我心中也是喜歡他的,隻是他是個君子,對我除了兄妹之情,再沒有別的,我漸漸的也死了心。妹妹,他是個好人,你可要好好和他過這一輩子。”


    古無雙呆呆的看著她,眼中的淚水已不受控製的成串滾落。


    她不敢在牢裏久待,匆匆和趙冬菊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溜出來。


    趙冬菊因為和秦王一直有私下的書信往來,秦王曾向她透露了海城中的密道所在,所以她按照趙冬菊所說的位置,趁著夜色找到了城內的密道出口。那是在一棟民宅後院的一口水井裏。民宅外有重兵把守,但她先是溜了進去,並想辦法放倒了幾名士兵,掀開了水井的蓋子,跳了進去。


    崎嶇潮濕的漆黑密道裏,她謹慎小心地慢慢走著,摸著密道壁上的石牆,一路走到了通向城外的出口。


    這出口也用巨石阻擋,她用盡力氣,好不容易將那塊石頭移開了一些,縫隙剛剛夠她嬌小的身形通過。


    才走出密道,她呼出口氣,正想休息一下,忽然一把明晃晃的長劍橫在她眼前,接著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冷冷響起,“別動!你若是敢喊一聲,這劍就會割斷你的喉嚨。”


    古無雙全身一震,然後嘴角勾起一個弧度,輕笑說:“我不但敢喊,我還敢唱歌,你拿我怎樣?”


    “雙兒?”


    她旋即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


    她嬌笑著,“子劍,我是不是又嚇到你了?”


    一襲黑衣的高大身影正是元非傲。王海的手下說秦王的人馬就是在這一帶失蹤的,所以他斷定這裏一定有入城的密道入口。但是他帶著人在這裏搜查了半天也沒找到,正在失望之際,突然聽到了奇怪的聲響,怎麽也沒想到雙兒會從城裏逃出。


    “好了,既然你平安無事,肖典,告訴健衛營,虎豹營,今夜子時開始對海城全麵攻城!”


    “等一等,”她抓住他的胳膊,急忙叫道:“城裏的牢房中還關著趙冬菊,子劍,你千千萬萬要保住她!”


    “趙冬菊?”元非傲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是在泉城?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以後再和你說,但你一定要保證,絕絕對對要保護她的平安,她已經夠可憐了,我絕不能再讓他被人傷了分毫。”


    元非傲見她如此情急的樣子,歎口氣,“你可知在我心中你若是被人傷了分毫,我會有多痛?你這丫頭就會給我惹麻煩。好吧,我答應你,一定會保她平安。現在你給我乖乖的回營去睡覺。”


    “不,我要看著你如何打贏這一仗。”她嬌聲懇求,晃動著他的胳膊,像個賴皮的孩子。


    在一旁的肖典忍不住笑道:“將軍,這一戰還是屬下來吧,夫人剛剛受驚,隻怕需要休息,請將軍護送夫人回營休息,明天天亮前,屬下保證一定把秦王抓到帳前見您!”


    元非傲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雙兒,“好吧,就交給你了。”


    他相信屬下的能力,絕不會有負他的期望。


    這一戰,元軍真是贏得漂亮。先是幾千精兵從密道入城,打開了海城高大的城門,然後大隊人馬如潮水般魚貫而入,讓還在睡夢中的秦王兵馬當場被剿滅,秦王也被肖典生擒。


    就在秦王被抓到元非傲大帳前時,帳內的元非傲正在喝雙兒親手熬的湯。


    “我好不容易才熬了這一鍋魚湯,你無論如何也該喝光吧?”雙兒舉著湯碗,在帳中追著他。


    元非傲無奈地一邊躲一邊說:“我本來以為你之前指使別人做飯,說得天花亂墜,應該是個高手,沒想到你做的魚湯又苦又腥,我就是喝白水也不喝這湯。”


    她嘟著嘴,“這是我第一次親手熬湯給人喝,你好歹給我個麵子,就算是不喜歡也要裝出喜歡喝的樣子,要不然以後我再也不給你做湯了。”


    “我做人向來坦蕩,不說瞎話,難喝就是難喝,幹麽要裝樣子說違心話?”


    兩人拉扯間,古無雙覦準他的走向一個飛撲,卻撲出了帳門,驀然和被押解到帳前的秦王打了個照麵。


    “你?”秦王大驚,“你怎麽又跑到這裏來了?”


    押著他的人正是王海,他高昂著頭得意地說:“這是我們未來的將軍夫人!”


    “什麽?”秦王氣得火冒三丈,“你不是說你是古家的丫頭,叫單單嗎?”


    她嘻嘻一笑,對著秦王行了個萬福,“民女真名古無雙,的確是古家人,王爺難道不知道單數加單數,湊在一起就是雙數了嗎?”


    “雙兒,胡說八道什麽?還不進來!”


    元非傲在裏麵獅吼,她立刻乖乖地鑽進帳裏。


    “將軍,秦王帶到!”王海大聲說。


    古無雙湊在元非傲的耳邊,小聲說:“要不然這鍋湯就先招待王爺品嚐一下?”


    元非傲挑眉看她一眼,無聲地一笑。“好。”


    她掀開帳簾,“有請王爺——”


    秦王被捉,昊月國史稱這一段為“秦王之亂”,皇帝朱雍因為念及手足之情,隻是將秦王削爵流放,沒有殺他,並晉封元非傲為平南侯,元非傲雖然堅持了幾次,但皇上封賞的態度也很堅決,他隻好領封了。


    在古無雙的幫助下,一年之後,以泉城為中心,方圓幾百之內的縣城經濟都活絡了起來,百姓收入日豐,泉城漸漸成了可以和皇城媲美的全國第二大城。


    不消說,天下錢莊古連城當初借給元非傲的那五百萬兩銀子自然順利還清。而在古無雙和元非傲的大喜之日,天下錢莊送來的嫁妝,甚至比皇上賞賜的賀禮還要華麗豐厚。


    在古無雙的極力撮合下,肖典娶了金蓮,鳳凰坊的一些姑娘也都找到了不錯的人家。


    趙冬菊被平安救出海城時,本想和元非傲說出實情並告別,但是被古無雙攔阻。元非傲不知道是已經知道了真相,還是故作不知,絲毫不過問趙冬菊的過去和被關進海城的前因後果,但是不久之後,她被秦王軟禁的母親也被接到了泉城。


    古無雙私下對她說:“趙姐姐,人生匆匆,不過百年,何必活在過去的陰霾之中?如今的泉城,乃至昊月國,都欣欣向榮,我希望在你的心底也能開出一朵花來。”


    她望著古無雙的嬌美笑顏,淡淡一笑。“我不知道我的心中能不能開出花來,但是我知道你已經是某人心中最美的花。”


    古無雙又是羞澀又是得意地翩然轉身,蹦蹦跳跳著往前奔跑。


    遠遠的,傳來元非傲的吼聲,“古無雙!大夫不是說你有身孕了,不許你亂跑嗎?你還敢跑?”


    趙冬菊望著頭頂遼闊的天空,不禁感慨,這樣明媚澄澈的藍天,真的是世上最美麗的景色,以前她隻是低頭生活,從未抬頭觀賞美景,從今以後,她要讓這份湛藍明亮的顏色永遠駐留在心中。


    雙兒說得對,人生匆匆,不過百年,她的心底也該開出美麗的花才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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