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幻想過,一旦通過星光的甄選,她的人生將會有一場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也許她真的能改頭換麵,成為全新的恩惠,在演藝界闖出一番名號。


    然後,那個嫌她帶不出門的男人就會深深後悔,後悔自己沒有識人之明。


    她曾經這樣幻想,在發燒頭暈的時候,在總監roger為她改造外表的時候,甚至在甄選活動進行中,都是在腦海裏一幅又一幅的夢幻場麵,帶領她熬過每一關考驗。


    但一旦入選,她反而不知所措。她真的得到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了?怎麽可能?


    甄選活動結束,總共有四名參選者入選,三個女性,一個男性,某位公司的資深經紀人領他們進入一間小會議室,為他們做簡報。


    “三個月後,公司才會正式決定要不要跟你們簽約。在這段期間,你們必須搬進公司宿舍,公司會安排一係列的訓練課程,也會盡量安排你們配合廠商的宣傳活動,當作是實習。要特別注意,不管是課堂或實習,你們的表現都會是評分的依據,如果你們真的有意成為公司栽培的新人,就一定要全力以赴。”


    會後,經紀人給他們一人一疊資料,要他們仔細研讀。


    一個禮拜後,恩惠便入住宿舍,跟其他兩個女孩共同分享一層公寓,格間雖然不大,但一人一間房,倒也住得舒適自在。


    為了受訓,她不得已把公司工作辭掉,老板固然舍不得她這麽勤奮負責的員工離開,曉玲姐也是一再苦心勸誡。


    “恩惠,你該不會是被騙了吧?聽說這種經紀公司很多都是騙人的,是詐騙集團,你千萬別上當!”


    “你放心,曉玲姐,他們不是詐騙集團。”她解釋。“而且他們也沒跟我要什麽培訓費用,都是公司出錢。”


    “那可能隻是把你們先騙進去的花招啊!等你們開始上課後,就用各種名目陸續向你們收錢。”曉玲姐很憂慮。“你答應我,如果有發生這種事,一定要先跟我商量。”


    “我知道,謝謝曉玲姐。”她很感激這位前輩的關懷。


    不隻曉玲姐不放心,她爸媽聽說她辭職,更是激動不已,還差點要殺上來台北,跟她來一番懇談。


    “應誠呢?”她媽媽在電話裏逼問。“他怎麽說?”


    “他……沒意見。”恩惠不敢招認兩人已經分手,怕爸媽更擔心。“他隻說我自己決定就好。”


    “他怎麽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我打電話跟他說——”


    “不要啦,媽。”她連忙阻止。“應誠他……很忙的,而且這幾天又到國外出差,你們別去打擾他了,而且他不是不關心我,是尊重我的決定。”


    她好說歹說,好不容易說服兩個老人家答應先給她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不長不短,卻是左右她未來人生的關鍵,她決定好好把握。


    她認真學習公司安排的每一項課程,星光不愧是業界翹楚,在培訓方麵相當嚴謹,請來的師資也都是最專業的。


    美姿、美儀、歌唱、舞蹈,甚至連正音課都要上,每一堂課內容都很紮實,隻要稍稍鬆懈,就會跟不上進度。


    而恩惠的表現,不算出色,應該說很勉強,除了口齒清晰及流利的語言能力是她的強項外,其他每一項她都很弱,連基本的化妝技巧都不具備。


    她學得很辛苦,而且在年齡上也比其他兩位女性學員大好幾歲,她們熱愛的話題她都插不上嘴,顯得格格不入。


    她很清楚,自己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隻有比別人更努力百倍,才有可能擷取成功的果實。


    但,會有那麽一天嗎?


    這天,恩惠連續挨了兩個老師痛罵,一個罵她穿衣服沒品味,不懂得怎麽突顯優點,掩飾缺點,另一個教舞蹈的老師,則是唾棄她肢體僵硬,像個機械娃娃,毫無天分。


    她很想哭。


    事實上,要不是怕同住的室友嘲笑,她早就在房裏痛哭失聲了,但她不希望被人發現自己的脆弱,獨自走出宿舍,來到附近的小公園。


    她在一方小小的空地上,練習基礎的舞蹈動作。她的肌肉不是真那麽僵化,隻是容易緊張,緊張就會繃緊。


    她要學習放鬆,學習在眾人注目下,輕鬆地舒展肢體,一舉一動都要自然有韻律,不失優雅。


    她微微閉眸,在月光下獨自跳舞——


    “幹麽一個人呆站著?不去邀請哪個美女跳支舞嗎?”


    金碧輝煌的飯店宴客廳,羅明傑端著兩杯酒,走向獨自站在角落的方睿希。


    這是一場社交盛宴,由星光演藝經紀公司主辦,除了旗下的藝人幾乎全員出席外,還邀請了娛樂圈好幾位重量級的大咖,當然,對公司盈餘貢獻良多的企業客戶也在貴賓之列。


    方睿希接過酒杯,冷眼旁觀公司幾個女藝人搶著巴著那些所謂的商場大亨撒嬌發嗲,愈看愈索然無趣。


    不管當初她們入行時,是多麽清純天真,經過幾年洗禮,或多或少都染上了風塵味。


    “怎麽又露出這種無聊的表情了?”羅明傑觀察他的神色,約莫也清楚他在想些什麽,搖頭歎息。


    不管身處多麽繽紛熱鬧的場合,他這個好朋友似乎總是有辦法冷漠抽離。


    “……你好歹也是這場宴會的主人,積極一點好嗎?”


    “不用我積極,已經有很多人夠積極了。”方睿希舉了舉酒杯,若有所指。


    羅明傑意會地聳聳肩。


    “也不能怪她們,畢竟如果能哄得大客戶開心,以後就有機會得到更多的廣告指名,哪個藝人不想快速成名?”


    的確,方睿希嘲諷地扯唇,所以隻要別笨到牽扯出醜聞,公司對這些台麵下的暗潮洶湧,通常不會多加幹涉。


    他啜口酒。“叫她們的經紀人叮嚀她們節製點,別弄得太難看。”


    “知道了,方大總經理。”羅明傑笑,頓了頓。“對了,你最近有去關心那女生的情況嗎?”


    “哪個女生?”方睿希不動聲色。


    “別裝了。”羅明傑拐起手臂戲謔地頂他。


    “就那個你欽定提拔的灰姑娘啊!當時在閉門會議上,幾個評審為了她吵成一團,要不是你一句話,她能那麽順利入選嗎?”


    “跟我的意見無關,她本來就表現得不錯。”


    “她是表現得還可以啦,我承認第三關演技考驗時,她有打動到我,不過其他評審對她的條件其實還是很猶豫的,多虧你開口說話,才保全了她。”


    “是嗎?”方睿希不置可否,搖了搖酒杯。


    羅明傑斜眼睨他。“說真的,我們是麻吉,你就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那女生?”


    “我喜歡她?”方睿希冷嗤。“怎麽可能?”


    “我也想應該不可能啊!”羅明傑哇哇叫。“但她既沒背景又跟你沒關係,條件也沒多好,我實在想不到你為什麽特別注意她?”


    方睿希沒立刻回答,深思地盯著酒杯杯緣,良久,才淡淡揚嗓。“隻是想做個實驗而已。”


    “什麽實驗?”羅明傑好奇。


    方睿希不解釋,轉開話題。“她最近表現怎樣?”


    “糟透了!”羅明傑大搖其頭。“我去打聽過了,幾乎每個老師都說她沒天分,最慘的是,連參加實習都被廠商打槍,說她年紀太大了,又不夠活潑,整個人跟木頭一樣。”


    方睿希默然不語。


    “這樣下去,她一定會被淘汰的,公司不可能簽一個實習不及格的新人。”羅明傑煞有其事地感歎,一麵偷窺好友的表情,試圖采出一絲端倪。


    但方睿希最擅長的就是麵無表情。“如果她真的連實習都通不過,那快點打包回家也好,免得浪費公司資源。”


    “你說這什麽話?”羅明傑訝異他毫無同情之心。“人是你找進來的耶!”


    “我隻是給她一個機會,能不能把握住,要靠她自己。”方睿希冷笑,舉杯一飲而盡,將喝幹的酒杯遞給經過的服務生。“我先走了。”


    撂下話後,他轉身就走,羅明傑跟在他身後裝可憐,哀歎公關難為,而他這個小老板隻會納涼,把喝酒交際拉關係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都丟給下屬。


    他聽了,微微好笑,卻不理會,逕自搭電梯直抵飯店停車場,坐上愛車。


    別的小開公子哥愛開跑車炫耀財力,他卻堅持低調,開一輛馬自達日本車,車身是深藍色,漆得很有品味。


    他開車上路,原本想回家,卻莫名其妙開到公司宿舍附近。


    回過神,發現自己開錯方向,方睿希有些微懊惱,正欲回轉時,忽地瞥見公園裏有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康恩惠。


    她走在一道圍起的水泥低欄上,像模特兒走台步,練習平衡與優雅,走了一圈後,她跳下來,在紅色的人行道磚上踩芭蕾舞步。


    銀色的月光柔柔地灑在她身上,她跳得很專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不覺停車,搖下車窗,靜靜地凝望她,當她因為手機鈴聲響起嚇了一跳,導致舞步錯亂,狼狽地趴倒在地時,他不禁輕聲一笑。


    這女孩,要走上明星之路,恐怕不簡單呢……


    “……要我買衛生紙回去?好,我等下就去超市買。”恩惠一麵接電話,一麵勉力撐起身子,坐在公園水泥低欄上。


    “……還要衛生棉?ok,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恩惠這才得空察看自己的傷勢,為了方便跳舞,她穿的是韻律褲,雖有衣料阻擋,膝蓋仍是撞出一塊瘀青,還有下巴,也有一道細細的刮傷。


    她暗罵自己粗心,揉揉膝蓋,正想站起來時,一道淩厲的嗓間由頭頂上方落下。


    “坐好別動!”


    她愕然揚眸,映入眼底的是方睿希俊美端正的臉龐,他眉峰微攏,眼神銳利。


    “是你?”她心跳加速,唱著某種歡快的旋律。


    “你怎麽……會在這兒?”


    他沒回答,彎下腰,單手挑起她臉蛋,審視下巴那道擦傷。她被他的動作擾亂了心神,臉頰發熱,連呼吸都不順。


    “要進演藝圈的人,竟然放任自己破相,看來你的決心不夠。”


    “我是認真的!”她小小聲地抗議。


    “我剛剛是不小心跌倒……”


    “如果是莎夏,就算發生車禍,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臉受傷。”他淡淡一句。


    為什麽要拿莎夏跟她比?恩惠用力咬唇,對方是頂尖名模,她隻是公司培訓的學員,而且她不喜歡他提起莎夏的口氣,好像跟對方……很熟似的。


    “我又不是她,她那麽漂亮,當然很在意臉。”


    “也是,反正你的臉已經長得這麽抱歉了,再多幾道疤痕也沒差。”他刻薄地接話。


    她一震,氣惱地望他。他嘴巴一定要這麽毒嗎?


    “我要走了。”她悶悶地宣布。本來見到他很開心,現在心情又變低落了,比被兩位老師責罵時還消沉。


    “不是要你不準動嗎?”他冷靦她。“坐在這邊等我。”


    語畢,他也不等她回應,彎進公園旁一間便利商店,她怔忡地目送他背影,雖然告訴自己沒必要聽他的命令,但不知怎地,身子就是動不了,乖乖地定在原地。


    幾分鍾後,他回來,帶著一袋碎冰塊以及一盒ok繃。


    他想幹麽?她愣愣地看他,隻見他從西裝內袋掏出一方手帕,包裹碎冰塊,然後蹲下身,卷起她褲管,將冰手帕壓在她膝蓋瘀青處。


    “拿好。”他示意她自己壓好冰袋,又撕開ok繃包裝,替她貼上下巴的傷口。


    他體貼的舉動再次燒熱了她的臉,頰畔染上紅暈,在月色掩映下,竟有幾分嬌羞可愛。


    方睿希偶然瞥見,微微一怔。


    “謝謝你。”她細聲細氣地道謝,頓了頓,又遲疑地問:“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


    “我哪裏對你好了?”他粗聲反駁。“剛才你不是還氣得要走人嗎?”


    誰要他譏諷她長得抱歉嘛,雖然她是真的長得不怎麽樣,但總有女人的自尊。


    恩惠在心裏嘟囔,卻不知該怎麽說出口,她一向不喜歡與人爭論,更不想跟眼前這男人爭論,因為他身上有種令她折服的氣概。


    “那天甄選會,謝謝你特地來看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沒辦法通過最後一關。”她坦白說出埋藏心底許久的話。她一起想找機會跟他道謝,但活動結束後,他早不見人影,而她又不知如何聯絡他。


    “因為看到你,我才有勇氣演出那一段。”


    “你那一段真的是用演的嗎?”他犀利地問。


    她怔了怔,半晌,苦澀地牽唇。“應該有一大半……是真的吧。”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不管怎樣,你的確表現出那種酸甜酸甜的滋味,才能得到評審們的認同。”


    “謝謝。”她又道謝,這回還附贈一個感激涕零的笑容。


    方睿希看了,呼吸霎時緊凝。“夠了,你隻會說這兩個字嗎?我不是來聽一個機械娃娃重複同樣的口白的。”


    機械娃娃?


    恩惠傻住,接著,自嘲地一笑。“舞蹈老師也這麽說,他說我跳起舞來很僵硬,如果在我背後裝上發條,差不多就是一個機械娃娃了。”


    “他的評語很中肯。”方睿希補插一刀。


    恩惠心頭流血,要不是手上還壓著冰手帕,膝蓋還感覺得到冰冰涼涼,她幾乎要以為方才他的溫柔隻是一場夢。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呢?為何如此冷漠,卻又在不經意的時候,表現出體貼?


    他在她身旁坐下。“所以你喪失信心了嗎?”


    “嗄?”她愣然眨眼。


    “因為老師批評像機械娃娃,所以你打算放棄了,是吧?”他語帶挑釁。


    “我才沒有要放棄!”她慎重澄清。


    “可是你跟不上進度,覺得很累。”


    “我是跟不上進度,但我不覺得累啊!我隻是比別人需要更多的時間而已,隻要我夠努力,說不定還有希望——”她頓住,見他眼裏逐漸泛出笑意,驀地恍然大悟。


    “你故意激我的。”


    “我是合理懷疑。”他不承認自己用激將法。“想進演藝圈的女孩太多了,憑你這種條件,想冒出頭隻能期待奇跡。”


    什麽嘛。她懊惱地哮嘴。“當初可是你給我傳單,說我需要一場自我的革命耶。”


    “你的確很需要。”他滿不在乎,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引薦”的責任。


    “所以我才報名參加甄選啊!而且我這陣子也很認真上課,我是真的……很想改變自己。”


    她是真心的,真心想由外而內,讓自己變美麗。


    隻是——


    她幽幽歎息。“方先生,你認為什麽叫做‘美’呢?”


    “你認為呢?”他不答反問。


    “我嘛……”她想了想,苦笑,忽地指向身下水泥與土壤接縫處,長出的一朵小野花。“從前的我,以為所謂的美,就像這朵小花。”


    “什麽意思?”


    “就是雖然不起眼,但隻要堅強地活著就好。當然我不是沒羨慕過電視上看到的那些美女明星,可我想,她們是她們,我是我,隻要自己過得快樂,能夠愛人也能被愛,這樣就夠了。”


    “那現在呢?”他聽出她話裏隱藏的玄機。


    “現在我才發現,就算這朵小野花也很可愛,但男人喜歡的,還是那種帶刺的玫瑰,豔麗又高不可攀,愈是得不到的,他們愈渴望。”說著,她輕輕地笑了,笑聲滿蘊諷刺。“所以我想變美,愈美愈好。”


    “然後報複你的前男友嗎?”方睿希低聲問。


    “對。”恩惠坦白點頭,在他麵前,她用不著說謊。她迷離地望他。“我抱著這種心態,是不是很不好?”


    “也沒什麽不好的。”他淡然。“反正人做任何事,總是有各種理由,隻要不後悔就好了。”


    “我不會後悔的。”她篤定地接口。


    她不懂他眼神閃爍的是什麽複雜的涵義,隻覺得這男人很深,深到她有股衝動想細細挖掘。


    “方先生,其實我一直想問——”


    一陣怪鳴忽地響起,阻止她探問他來曆,她一愣,兩秒後,才明白那是來自他腹部的聲響。


    “你是不是肚子餓了?還沒吃晚餐嗎?”她瞥一眼手表,都十點多了。


    “吃了一點。”方睿希有點窘。今天一整天太忙,午餐隻吃了一聲三明治,剛才那場宴會又令他倒胃口,也沒吃什麽東西。


    “那你在這邊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匆匆拋下話後,她迅速起身離開。


    他以為她是去便利商店買東西給他吃,結果她是回宿舍,包了一盒親手做的壽司,還有一壺熱的味噌湯。


    “請你吃。”她打開餐盒,示意他取壽司。


    他沒接過,怔怔地瞧著她。


    “試試看嘛。”她催促。“我保證沒下毒。”


    他這才拈起一塊,放進嘴裏咀嚼。


    “怎樣?”她期待地望他。“我在壽司裏加了梅醋,會有點酸酸甜甜的,你喜歡嗎?”


    “還不錯。”他點頭。


    恩惠喜孜孜地笑了。“我室友她們也都很喜歡呢。她們都說我手藝好,每天都是我負責煮飯給大家吃。”她將整個餐盒遞給他,還送上保溫壺。


    “這個湯配壽司慢慢吃。”


    他接過餐盒和保溫壺。


    她又看他吃了一聲壽司,隨而有些可惜地揚嗓。“我不能再跟你多聊了,我室友她們還等我買衛生紙回去。”


    他一眼便看出她在說謊,他敢肯定,所有的家務幾乎都是由她負責打理。“人善被人欺,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沒那麽嚴重啦。”她不以為忤。


    “我本來就習慣自己煮飯,多煮一些也隻是舉手之勞,至於買東西,反正我人都出來了,就順便去一趟超市也不會怎樣。”


    就因為她這麽想,她的室友才大大方方把雜事都丟給她做。


    方睿希不悅地冷哼。


    “對了,方先生,我可以要一張你的名片嗎?”臨走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是說,如果我要聯絡你的話……”


    “你有什麽事要必須聯絡我嗎?”他問得很不客氣。


    她霎時臉紅。“我隻是想,萬一我有事要找你……”嗓音逐漸消逸,他們又不是朋友,她憑什麽打電話騷擾他呢?


    他看出她的尷尬,不著痕跡地勾唇,攤開一隻手掌。“手機拿來。”


    “嗄?喔。”她順從地交出手機。


    他輸入一串號碼,將手機還給她。“名片我不方便給你,如果你要找我,就打這支電話。”


    所以他允許她打電話給他嘍。


    她大喜,沉落的芳心又飛揚,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確認過號碼輸入通訊錄後,放回口袋。


    “那我先走了,再見。”


    她翩然離去,腳下踩著輕快的韻律。


    他凝望她日趨窈窕的背影,顯然她有配合課程在瘦身,雕塑身體曲線。


    她會變美的,他看得出來,她有潛力,雖然不會是那種傾城傾國的美豔,但她有她的特質。


    她的外表會變美,他敢肯定。


    但是——


    方睿希旋開保溫壺蓋,倒一杯出來,一麵喝,一麵想起方才她微露羞澀的笑容,胸臆隱隱波動著某種情緒。


    他認為所謂的美,像一朵妖花,開到絢爛的極致後,必將凋零為醜陋。


    從小到大,他見慣了俊男美女,也看遍了一味追逐表麵皮相的人,一顆心可以有多麽醜陋。


    他懷疑,當她一腳踏進這甕大染缸後,還能保有多少原有的良善純真?


    她還能夠在自己深陷失戀的痛苦中時,不忘記關心一個陌生的老婆婆嗎?


    邀她參加新人甄選,為她鋪就一條閃亮的明星之路,對他而言,不過是進行一場不費吹灰之力的實驗,為他百無聊賴的日常生活,增添一些趣味。


    隻是實驗而已。


    但為什麽,喝著她特地拿給他的味噌湯的時候,他的心會有那麽一點點不可思議的痛?


    因為這湯,太好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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