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幾乎快忘記熟睡滋味的夏堇,終於從夢鄉緩緩醒來。


    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才坐起身,揉揉眼、打了個嗬欠,正要愉悅地迎接新的一天,一瞧見床尾像棵大樹杵著的人時,又驚恐地瞪大眼——


    “怎麽又來啦——”


    剛睡醒的她尚未察覺這裏並非自己家,一見床尾有人立刻嚇得唉唉叫。


    “大叔,你找錯人了!我不認識你,拜托、拜托,要托夢去找別人啦——”


    夏堇鑽進被窩,嚇得渾身顫抖。


    “佛祖、上帝、阿拉、什麽神都好,誰幫我趕鬼我就信誰!救命啦——”


    步向仁臉都黑了。


    一夜未眠加上一肚子怒氣,他也知道自己臉色肯定不大好看,但是大白天的把他當鬼看,還叫他大叔——


    “你給我清醒一點!”


    步向仁火冒三丈,一把掀開她的被。


    “想喊上帝的是我!要不要我潑盆水讓你清醒清醒,看清楚自己在哪裏?”


    在哪裏?


    這句話起了效用,夏堇突然想起自己昨天下午明明是去找步向仁,然後——


    對了!剛才站在床尾那個凶神惡煞不就是——


    “步向仁?你為什麽在這裏?”


    問話的同時,夏堇發現四周擺設並非是她熟悉的臥室,難不成這裏是……


    “這裏是我家,我在這有什麽奇怪?”


    嗯,是不奇怪,問題是——


    “為什麽叫我會在你家?”


    夏堇說完又趕忙低頭往身上一看——呼,好險,不是光溜溜。


    “你還好意思問?”他說來咬牙切齒。“怎麽會有你這種女人?說睡就睡,叫也叫不醒,皮包裏一張證件也沒有,以我的身份又不能送你去警局,除了帶你回來,我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什麽睡?我是被你嚇昏的!”哼,休想唬弄她。“明明就是你莫名其妙撲上來捂住我,害我不能呼吸才休克的。”


    “休克?”他冷笑。“哼,最好你休克十幾個小時,醒來還能馬上活蹦亂跳。”


    “什麽十幾個小時,我——啊,八號?”


    夏堇看了眼手表,時間是五點三十二分,日期顯示卻從7跳成8,真的過了一天。


    “我帶你看過醫生,也說你沒事,隻是睡著。”他一臉匪夷所思地望著她。


    “不論時間、地點,說睡就睡,沒見過像你這麽沒有危機意識的女人,你到現在還沒死於非命真是祖上積德。”


    夏堇很想回嘴,但他說的全是事實。


    她向來好睡,沾枕就入眠,除非像921那樣的七級地震才能將她搖醒。


    不過,熟睡到被一個男人扛回家十幾個小時都沒醒來,這還是頭一遭,想來是自己這陣子被步爺爺纏得嚴重失眠,難得這回他沒來夢裏嚇人,她才能一口氣睡飽,難怪醒來覺得精神特別好。


    “我問你,你原本要說我屁股右邊有什麽?”趁她晃神,步向仁直接問重點。


    “紅心胎記——啊,慘了!”


    夏堇哀叫一聲,自己一點都不lucky,還衰得很!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步向仁抱入懷中,還帶回家“過夜”,像他這種名人身邊八成不乏狗仔跟監,萬一被拍到他抱她進家門的照片——天啦,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是,很慘。”步向仁和她擔心的不一樣。“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你跟那老頭到底是什麽關係?”


    “什麽老頭?”夏堇一緊張,腦袋裏一團亂。“昨天我們有沒有被狗仔拍到照片?”


    “什麽狗仔?”步向仁腦中警鈴大作。“該不會你早就暗中安排記者偷拍,所以才故意激怒我?”


    “什麽?白白被你抱,還帶回家過夜,我才衰好不好?”


    夏堇翻白眼,跟這個人簡直是雞同鴨講。“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計較,我當運氣不好碰到瘋子。”


    “瘋子?”


    竟然被如此嫌棄,步向仁聽起來很不舒服。


    “你知不知道這算是人身攻擊,我可以告你?”


    “那要不要換我告你性騷擾?”


    沒見過那麽愛計較的男人,夏堇氣結。


    “雖然目擊者都是你的員工,可是我相信一定會有人良心發現、挺身而出為我作證,到時候看誰比較丟臉。”


    “……”


    好吧,他丟不起這個臉。


    步向仁臉色鐵青,沒想到向來算計別人的自己也有被人算計的一天。


    “說吧!包括胎記的事,你想勒索多少才願意簽下保密協定?”他隻想快快了結這團混亂,遠離這瘋女人的糾纏。


    “勒索?”夏堇被他氣得快吐血。“好,名字取得真好!你這“不像人”的家夥,別把每個人都想得跟你一樣卑鄙!”


    “你——”


    “你才給我聽清楚,我的初吻無價,你有再多錢也賠不起,混蛋!”她跳下床,順便重重往他腳上一踩。


    步向仁忍痛悶哼一聲,長臂一伸便把想落跑的她抓住。


    “離開之前先把話說清楚。”


    他按捺脾氣,可不容許知道自己秘密的不定時炸彈就這麽消失。


    “你跟老——呃,我爺爺,你們是什麽關係?”


    經他這麽一問,小姐才想起一切混亂開端,差點忘了自己不得不來見他的目的。


    “我在安養中心打工時認識步爺爺,因為聊得來就成了好朋友,然後他拜托我,如果他有個萬一,要我照顧他孤苦無依又可憐的小孫子。”


    他嘴角微微抽搐。“孤苦無依?可憐?”


    “你要發火到你爺爺墳頭去發,話是他說的。”夏堇不想再承受他的怒氣。


    “也不曉得他是無心還是故意誤導,害我以為他孫子是個小男生,所以我才答應,哪曉得——”


    她瞄了瞄人高馬大的他一眼,無奈哀歎。


    “總之,我怎麽看你都不需要我照顧,相信你也是這麽認為,對吧?”


    “笑話!我會需要一個瘋女人照顧?”


    “嗬,很高興我們有共識。”夏堇忍住想扁他的衝動,先把要事解決。“拜托你到步爺爺墳上說一聲,我已經很有誠意地問過你,是你自己說不需要我照顧,請他別再跟我托夢。”


    步向仁覺得她的說法可笑,卻沒表現出來。


    “這樣你就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眼前?”倘若隻是答應這點,就能解決她的糾纏也不錯。


    “嗯。”她重重點頭。鬼才想自投“火山”。


    “好,隻有你答應不跟任何人說胎記的事,我可以答應你。”


    “胎記?好,叫我以我的人格保證,隻要步爺爺不來找我,胎記的事我到死都不會告訴別人。”


    雖然不明白他幹麽那麽在意胎記的事,夏堇還是立刻答應。


    “我不相信你的人格。”


    步向仁欠揍地補一句,隨手拿出趁她熟睡時擬好,計劃讓她簽訂的合約。


    “簽下保密協定,透露胎記的事就賠償我十億。”


    “十億?”


    夏堇差點咬到自己舌頭,算是見識到傳說中蠻橫跋扈的有錢人了,真是有夠讓人火大!


    ““不像人”,你當我是笨蛋嗎?”


    她真佩服自己到現在還沒被氣到爆血管。


    “不好意思,我更不相信你的人格。”她馬上回他一記。“如果你真怕胎記的事傳出去,就先遵守承諾去步爺爺墳前,拜托他答應我不用照顧你再說。就這樣,我先回去了。”


    “等等!”


    “我說過我不簽——”


    “你打算從大門出去讓狗仔拍個正著嗎?”他表情複雜地盯看她好一會兒。


    “好吧,要我相信你也可以,至少留下姓名、電話和住址。除非你認為自己一定會食言,所以不敢?”


    “拜托,我這個人可是死出了名的重承諾、守口如瓶。留就留,沒在怕的啦!”


    夏堇豪爽地伸手跟他要來紙筆,寫下資料交給他。


    “要離開就跟我來。”步向仁說完這句就自個兒往外走。


    夏堇跟著他一路來到車庫,看他的意思像是要載她回去,才想他這個人其實也沒那麽糟,就瞧見他打開後車廂,往裏頭一指——


    “進去。”


    “我又不是貨物!”她氣呼呼地指著前頭。“前麵那些空位是被鬼塞滿了是不是?不讓人坐你身邊,坐後座總可以把?再討厭也不能把人塞後車廂,萬一悶死怎麽辦?”


    可惡!不把她當女人也就算了,竟然還把她當死人?怎麽會有這麽混帳的男人!


    步向仁瞄她一眼,涼涼地回說:“放心,會死你昨天就死了。”


    昨天……


    “你把昏迷不醒的我塞在後車廂載回家?”夏堇簡直無法置信有人如此鐵石心腸。


    “不是昏迷,是睡得像死人。”步向仁不客氣地提醒她事實。“我不想讓狗仔趁著紅燈的空檔,衝上來對著車裏猛拍你睡到流口水的糗樣,這是唯一、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雖然他是說辭勉強還算合理,可是要躲後車廂……


    “不然你自己從大門離開,不送了。”步向仁關起車蓋,作勢離開。


    “等等!”夏堇拉住他衣袖。“好,躲就躲,總比被人拍到跟你在一起的好。”


    步向仁濃眉微擰。最後那句話聽起來還真刺耳,像是她有多不樂意跟他傳出緋聞。


    哼,想跟他扯上關係的女人可不少,隻是他向來潔身自愛、行事低調,刻意以冷臉讓那些前仆後繼的女人知難而退,不讓狗仔有機可乘。


    像她這樣的普通人能成為他第一位緋聞女主角,可是能讓她一夕爆紅,到時被嫌眼光有問題的可是他,該他不樂意才對。


    “好還不進去。”他壓低心頭不悅,隻想早早了結這個大麻煩。


    夏堇硬著頭皮進入後車廂,麵對漆黑一片原本有些害怕,但向來隨遇而安的性情讓她很快適應一切,閉上眼,她就當自己睡在吊床上,久了還真打起瞌睡……


    “下車。”


    不知道過了多久,步向仁打開車廂蓋,燦爛陽光照得夏堇畏縮地遮眼,動了動有些僵硬的四肢再下車。


    “你應該明白,我不方便讓你在人多處下車。”步向仁拉起她的右手,在她掌心放了一張千元鈔。“接下來你自己搭計程車回去,再見。”


    沒等夏堇反應過來,他便上車走人,一眨眼便消失在她眼前。


    隔了幾秒,夏堇才適應光線、看清周遭景致,原本微眯的雙眼倏地瞠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


    她站在三米寬的柏油路旁,往左看是樹林一片、往右看是一片樹林,眼光呆滯地望著通往山下的方向,三分鍾過去,別說車,連條路過的野狗都看不到。


    “給我錢有什麽用?這裏招得到計程車我就跟你姓!”夏堇氣得放聲大吼。


    “啾、啾——”


    幾隻棲息樹間的鳥兒嚇得振翅飛遠,其中一隻還嚇到“挫塞”,不偏不倚正中她的鼻頭……


    “步向仁你這個混蛋——”


    好吧,夏堇不得不承認,步向仁沒她以為的那麽混蛋。


    當她步行十分鍾左右,終於瞧見一輛沒載乘客的計程車往上山方向急駛而來,她興高采烈地坐上車,才從司機口中得知是有人打電話要車行派車過來載她,還仔細描述了她的穿著打扮。


    想也知道,打電話的除了步向仁,不可能有第二個人。


    當下,她大人大量地把所有詛咒他的話全部收回,順便包括那句招得到計程車就要跟他姓的氣話。


    開玩笑!跟他姓的唯一可能就是“冠夫姓”,人生如此美好、平凡如此自在,她平日行善積德,不致於慘到要跟“暴龍”配成對吧?


    “叮咚!”


    門鈴聲打斷了夏堇的思緒,正在燒開水準備泡麵的她趕緊關掉爐火。


    “夏小姐,有你的掛號信。”


    “好,我馬上下去。”


    她從對講機應聲,拿印章下去領回掛號信,轉身要上樓時,她注意到郵差在信上注記昨天投遞未果,而寄件人竟是一間律師事務所。


    “奇怪,我記得沒投過履曆去律師事務所啊?”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關聯。


    回到租住的三樓雅房,夏堇立即好奇拆信,信中內容卻讓她越看眼睛睜得越大……


    “真的假的?步爺爺留了一間公寓要我繼承?”


    這是詐騙集團新招吧?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嘖,現在詐騙集團越來越恐怖了,連死人都拿來騙,都不怕死後下地獄喔?”她不恥地搖頭。“要我收到信立刻和你們連絡?我又不是笨蛋。”


    她把信扔進桌腳的紙類回收袋,轉身就要回廚房煮午餐去,這回換門鈴響了起來。


    她打開木門,隔著鐵門看見外頭站著一位頭發斑白,看來約莫七十多歲,極具威嚴的老者。


    “請問您找誰?”她猜想大概是其他室友的親友,口吻客氣有禮。


    “你就是夏堇夏小姐吧?”


    她愣了愣。“是,請問您是?”


    “我姓元,是步知秋先生的遺囑執行律師——”


    “不會吧?”夏堇打開鐵門,一臉痛心疾首地說:“爺爺,您年紀都那麽大了還做這種工作?趁警察抓人之前快點金盆洗手吧!”


    這種工作?警員抓人?金盆洗手?


    元律師一臉茫然。“夏小姐,你沒收到通知函嗎?我是——”


    “有,我收到了,也知道你是誰。”


    夏堇歎口氣,想不到詐騙集團竟然派出老人家上門,她再怎麽嫉惡如仇也不好意思對老人家怎麽,隻能好言規勸。


    “您要知道,這年頭敬老尊賢的人不多了,這次幸好您是遇上我,萬一是被別人識破,輕一點送警局、重一點可能被打死!”


    她從口袋裏掏出付完計程車費後剩下的五百元鈔票,哀憐地放進他掌心。


    “爺爺,我想您一把年紀還要從事這種工作,一定有不為人知的苦衷,可是您這麽做是錯的,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如果生活上有問題,我姨丈認得社會局的——”


    “你到底在說什麽?”他終於聽不不對勁。“我以我的工作為榮——”


    “當詐騙集團還引以為榮?”


    “……”


    “爺爺!”夏堇連忙扶穩差一點昏過去的元律師。


    “你——”元律師順過氣來,指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麽。


    “您放心,我不會通知警察,別怕。”她好心地一邊幫老人家拍背順氣,一邊慎重保證。


    “喂,你這丫頭真是跟知秋說的一模一樣,少根筋又熱心過頭,不是把人氣死就是笑死。”


    夏堇幫他拍背順氣的手僵在半空中。


    怪怪,這些話步爺爺還真的對她說過,難不成……


    “這是我的名片。”


    元律師遞出名片,好氣又好笑地再自我介紹一遍。


    “我和你口中的步爺爺是相交近半世紀的好朋友,我去過安養中心好幾次,你姨丈見過我,院裏也有我這個緊急連絡人的資料,你不信的話可以立刻打電話和你姨丈確認。對了,我還有個物證。”


    他拿出手機按了幾下,秀出和老友在安養中心的合照,夏堇想不信都不行。


    “對不起!”她尷尬地道歉。“因為步爺爺生前從沒跟我說過房子的事,最近詐騙集團又那麽多,所以我直覺一定是新的詐騙手法……不好意思,請進、請進。”


    她退一步,好讓老律師進門。


    “不用了,我臨時要到附近辦事,想說順便過來一趟,如果你在,就把已經過到你名下的房地契和鑰匙交給你,也好讓你早點搬過去住,至於其他手續,改天你有空再來事務所辦理。”


    “這是什麽?”夏堇愣愣地接下他遞來的牛皮紙袋,腦筋還轉不過來。


    “剛剛我不是說了?就是你步爺爺要送你的那間公寓房地契和鑰匙。”


    元律師看了看門口七、八雙淩亂錯置的鞋子,再望望低矮老舊、模板隔間的屋內,不由得搖頭歎氣。


    “你一個年輕女孩子住這種男女雜居的出租雅房太危險,我看你還是收拾收拾,馬上——”


    “這個我不能收。”


    夏堇回過神來,便忙著推拒這份天下掉下來的大禮。


    “元律師,公寓我不能收,就算步向仁很有錢,少一間公寓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但是他爺爺的遺產就該歸他,怎麽可以給我這個外人?一間公寓少說也要幾百萬——”


    “事實上,這間公寓市價大約是一千八百萬。”他笑笑說:“或許你存錢一輩子也買不起,真的不要?”


    “開玩笑!一千八百萬?”她沒抱緊,反而像燙手山芋般還給他。“這樣我更不能收。請你幫我還給步向仁。”


    “這件事我愛莫能助。”元律師又塞給她。“你步爺爺還交代我告訴你,房子二十年內你可以住、可以出租,但不準賣,更不能交到他孫子手上,二十年後才能隨你處置。他相信你會堅守他的“遺言”。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遺言”兩個字像咒語,讓夏堇再也無法推辭,苦笑著目送律師離開。


    “步爺爺,您到底在搞什麽鬼?”


    她回到房裏,抱著牛皮紙袋喃喃自語,腦袋裏突然蹦出步向仁不苟言笑的神情。


    “他要是知道這件事,會有什麽反應?”


    夏堇打了個哆嗦。怎麽忽然覺得背脊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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