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他走了。”


    步向仁緊抱住突然伸手想抓住什麽的妻子,平靜地告訴她事實。


    “走了,真的不會再來托夢了……”


    她應該高興,也一直如此期待,可是意識到今後真的連夢中相見的可能也沒了,夏堇突然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別哭了,他終於能無牽無掛離開,是好事。”他吻去妻子雙頰的淚,溫柔勸哄。“你也不想看他當一輩子遊魂,和我們長相左右吧?”


    長相左右?


    夏堇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連淚都止住了。


    雖然舍不得,但爺爺還是盡早投胎去讓奶奶“蹂躪”比較好,千萬別和她生死相隨。


    想開了,她才發覺每回步爺爺托夢離開後,一定會馬上驚醒,這回怎麽還在夢裏和丈夫抱怨?


    “奇怪,我怎麽還沒醒?”她傻乎乎地問:“對了,你怎麽會突然跑到我夢裏來?莫非你們步家的人懂通靈之術?”


    “通你個頭啦!”步向仁按亮床頭燈,好笑地捏捏她粉頰。“看清楚,你不是在做夢,今天是我們新婚之夜,我不在你身邊要在哪裏?”


    夏堇環顧周遭,真的是今晚婚宴結束後住進的總統套房,床上、地上還滿是玫瑰花瓣,所以說——


    “我是真的活見鬼?”


    夏堇全身汗毛聳立,抖著手指著床尾。


    “剛剛不是在我夢裏,真的是爺爺的鬼魂活生生站在那和我們說話?”


    “不是活生生站在那。”那叫強屍吧?“不過既然是我們兩個一起親眼看見,所以應該真的是爺爺的鬼魂沒錯。”


    他一直以為托夢的事是她胡思亂想,今晚親眼所見,他也不得不相信爺爺真的很努力想彌補他,獲得他的原諒,真的把夏堇一路逼上他的床——


    “完了啦……”


    “又怎麽了?”


    步向仁被妻子嚇了一跳,以為又有鬼魂報到,可看看什麽也沒有。


    “老公,我們莫名其妙被開天眼了!”她一臉如喪考妣的哀苦神情。“以前隻有睡著時被托夢,我就快嚇破膽,現在連醒著都能看見阿飄,不是開天眼了是什麽?”


    她害怕地偎緊丈夫一些。“怎麽辦?哪天一個捧著頭還是吐舌的冤魂突然冒出來,你膽子大沒關係,我一定會當場嚇死!可憐你才剛開葷沒多久就要守寡——”


    “哈哈哈——我總算知道是誰教壞那老頭,人家說近墨者黑,你這墨還真不是普通黑!”


    “步向仁!”夏蓳委屈地瞪了眼沒良心的丈夫。“我是真的很擔心,不是在搞笑!”


    “我知道。”就是認真思考這種笨問題才好笑。“我問你,你現在有看見任何鬼魂嗎?”


    她看了周遭一遍,搖搖頭。


    “所以,不是什麽鬼都會跑來跟你這個不相關的人托夢,否則現在床前早就飄來一堆冤魂求我們幫忙了。何況剛剛有可能是因為我們希望爺爺安心投胎,日有所思,加上心有靈犀,才會產生相同的幻覺。”


    雖然他不覺得兩人會同時產生幻覺,但是看妻子怕成這樣,隻好隨口編個理由哄她安心。


    “幻覺?”夏蓳的心微揪,難掩哀傷。“所以爺爺可能還在當遊魂?”


    “仔細想想,兩個人產生同幻覺的可能好像也不大。”


    看出妻子失望擔心,步向仁馬上見風轉舵,立即改口。


    “應該是你成了步家人,爺爺心願已了,故意現身跟我們告別,因為是至親,我們才看得見他的魂魄,否則世上冤魂何其多,我們從窗戶看出去不就是滿是鬼魂天上飄?”他真佩服自己的急智。


    “真的?”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真的。”


    為了哄老婆安心,死的他都能說成活的。


    “那太好了!”


    單純的夏蓳鬆了口氣,完全信任丈夫的說法。


    “可是我覺得不太好。”


    “你哪裏不舒服?”夏蓳擔憂地伸手覆上他的額頭。


    “這裏。”


    步向仁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光裸的胸肌上,另一手緊扣住她纖腰,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全身光溜溜,全身熱度迅即飆升。


    “‘舍身成仁,認命當您的孫媳婦’,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啊!完了……


    夏蓳心中暗自哀嚎,剛剛為了博取爺爺同情,早點離開她夢中,有多可憐就說得多可憐,哪知道丈夫全聽見。


    嗚……臭爺爺,又被您害到了啦!


    “嫁給我那麽委屈?很不情願?”步向仁不懷好意思地看著懷中的小嬌妻。


    “不委屈,心甘情願!”


    識時務者為俊傑,夏蓳絕不跟自己過不去,再狗腿的話也說得出口。


    “能嫁給那麽好的老公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我作夢都會笑醒,怎麽可能不樂意?我是說委屈你舍身成仁,認命娶我那麽膽小又沒用的老婆,真是太糟蹋你了!”


    他俊眉斜挑。“所以是我聽錯了?”


    “嗯,絕對是你聽錯。”這是善意的謊言,絕對不能讓她下割舌地獄啊!


    “是嗎?”


    看見丈夫露出前所未見的魅惑笑容,夏蓳的心中漏了兩拍,醉死在他的迷人男色,卻又隱約感到一股邪氣襲來……


    “蓳,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驀地被抱坐到他腿上的夏蓳動也不敢動,非常強烈地感覺到睡前折磨得她欲仙欲死的“壞東西”,再度蠢蠢欲動,頗有卷土重來之勢。


    “知、知道。”她勉強牽起一抹笑,還想做垂死掙紮。“老公,早睡早起精神好,我——”


    “我為了你願意舍身成仁、慷慨就義、粉身碎骨……”他吮著她紅燙的耳垂,邪惡低語:“剛剛爺爺說了什麽?喔,對了,我的肉體也可以任由你蹂躪,就算精盡人亡也無怨無悔,你就盡情享用吧!”


    “我——啊——”


    夏蓳驚喘一聲,感覺到體內強而有力的馳騁,驚人的急速快感震得她神魂欲飛。


    嗚,被徹底蹂躪、盡情享用的人是她吧?


    這……簡直是善有惡報嘛!


    五年後。


    “幹媽媽——”


    “小齊齊——”


    一下飛機,聽見幹兒子的呼喚,夏蓳眼冒紅心,立刻撇下行李箱飛奔而去,兩個人來個大擁抱還不夠,膩在一塊不斷說著有多想念對方,兩雙眼還閃著瑩瑩淚光。


    同樣來接機,卻被老婆晾在一旁的步向仁,看著那對活像上演久別重逢認親戲碼的幹母子,實在好笑。


    溫家齊是莫雨霏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寶貝兒子,夏蓳從他還是顆“肉球”便說好要當幹媽,還拖著他去“指腹認子。”


    雖然他個人是不太喜歡和齊齊那個老狐狸般精明的老子攀親帶故,還是在老婆的“淫威”逼迫下認了,從此展開他必須跟這隻小狐狸“爭寵”的日子。


    可恨的是,這隻小狐狸完全繼承父母雙方美貌,加上嘴甜討喜,讓人打從心眼裏喜歡,縱使三番兩次敗在這個強敵手下,還是一點也無法討厭這個可愛娃娃。


    “你們兩個可以再誇張一點。不過才分開二十天,又不是二十年。”


    再度不戰而敗的步向仁,認命地撿回行李箱,再把幹兒子掰離愛妻懷抱,換自己來個愛的抱抱。


    步向仁沒發現,自己凝望妻子的眼光也是如隔三秋。


    明明可以安穩當個總裁夫人,享盡榮華富貴,偏偏她對享福沒什麽興趣,說那叫混吃等死,硬是要當個名副其實的賢內助,讓婚後在背後嘲笑他娶個爆米花妹的好事者跌破眼鏡。


    所以她一頭栽進寶石鑒定的世界裏,拿了英國寶石十佳dga鑽石鑒定及foa寶石鑒定等資格證書後,還纏著集團裏第一把交椅的老工匠拜師學藝,設計作品參賽奪獎不隻二一,幾年下來,已憑著實力讓眾人刮目相看。


    她不隻有天分,還很有挑選寶石的運氣,上回跟去選石,人還沒回國,法國工坊就傳來好消息,說是從她挑選的一顆原石中,切割出比現有鎮店之寶更完美無瑕的巨鑽,樂得這回她再度自告奮勇跟去選石,他想攔都攔不住。


    夏蓳的幫夫運是無庸置疑,可是比起幫他賺進大筆白花花的鈔票,“照顧”他的荷包,他更希望老婆能多點時間和他相處,照顧他的“身體”。


    隻是,習慣了愛她、寵她,每回她興致勃勃地想學東學西、周遊列國,他就是無法說個“不”,就像元以倫常笑話他的,總是“唯老婆是從”,獨守空床時才來悔不當初。


    “辛苦你了。”他愛憐地看著妻子。“這趟去非洲沒出什麽意外吧?”


    “會出什麽意外?”夏蓳甜甜一笑。“不是天天都乖乖跟你報備行程,人也完好無缺地在你麵前嗎?”


    “真的完好無缺?”步向仁在她唇畔曖昧低語:“我可是快等不及今晚好好替你做個‘全身檢查’。”


    “在孩子麵前說什麽啦!”聽出丈夫言外之意,夏蓳的臉都紅了。


    “怕什麽,他又聽不懂。”他彎身抱起幹兒子。“走吧,邊走邊說。”


    “我不是說我自己回家就行了,怎麽還帶家齊來接機?”說是這麽說,夏蓳卻是很開心。


    “本來我打算單獨來,接了你直接去礁溪泡溫泉,結果去醫院探病的時候被這小子纏上,說要跟我一起來接機。”


    “去醫院探誰的病?”夏蓳問完,看了幹兒子一眼,“家齊在那,難道是莫姐?”


    “不是,是她老公。”知道她們倆情同姐妹,他連忙解釋。


    “溫大哥?”夏蓳緊張地拉住他。“沒事吧?有沒有性命危險?他千萬不能出事!”


    看她緊張兮兮的模樣,步向仁也好笑,不知道的人聽了還以為她和溫允斌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


    就說溫允斌是隻老狐狸,擔心自己有個萬一,老婆小孩沒人照顧,竟然有樣學樣,要夏蓳發誓萬一他比莫雨霏早一步,一定會替他照顧他們母子。


    人家是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偏偏自己老婆是腦袋擺一旁、情義擺中間,當場掛保證,人家才說萬一她到時候照顧不周,會天天來托夢,她才知道怕,再也不敢隨口答應照顧任何人。


    “隻是盲腸炎,昨天開完刀,現在住院休養而已。”步向仁笑睇她一眼。“放心,那個禍害會遺千年,沒那麽快去你夢裏報到。”


    “幹爹,禍害是什麽?”溫家齊環抱著幹爹脖子,雙眼亮晶晶地閃著旺盛求知欲。


    “禍害反映的就是像你爸——”


    “不要在人家兒子麵前亂說啦!”


    沒想到丈夫真要解釋,夏蓳急急阻止,哭笑不得。


    其實她和莫姐私下討論過,她們的老公雖然每回見麵總是講損話、玩陰的,倒也是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要說他們看對方不順眼,不如說那兩個男人“惺惺相惜”的相處方式很幼稚。


    要不,依自己老公的脾氣,真正打從心眼裏討厭的人住院,他沒送花籃去祝人家“音容宛在”已經夠客氣,怎麽可能跑去探病。


    坐上車,夏蓳愛憐地抱抱和她一起坐在後座的幹兒子,另找話題轉移他對“禍害”兩個字的好奇心。


    “爸比生病,媽咪一定嚇壞了吧?齊齊有沒有安慰媽咪?”


    “有!”四歲多的溫家齊露出無比可愛的笑容。“我還和哥哥一起做飯團給媽咪吃,爸比沒有放屁不能吃,我就拿給幹爹吃,都沒有浪費喔!”


    步向仁在前頭接口。“這小子根本當我是廚餘處理機,從我進病房就一直盧我吃,害我撐到現在。襄齊就懂事多了,雨霏照顧大的,他就照顧這個小的,那孩子真是不錯,我看顧他們母子倆辛苦,幹脆發發善心把家齊接來照顧幾天。”


    溫襄齊是莫雨霏和溫允斌領養的孩子,身世之曲折和莫雨霏不相上下,和那對母子小時候各自的悲慘遭遇相比,他自以為受盡委屈的兒時際遇根本不算什麽,也完全釋懷了。


    “那,如果這胎生女兒,我們就把襄齊定下來做女婿,是兒子就讓他和襄齊、家齊來個‘桃園三結義’好不好?”夏蓳也很喜歡那個懂事的小男孩。


    “預定女婿?這又是你從哪本言情小說得來的靈感?”步向仁聽了不覺莞爾。


    婚後他才知道,老婆大人交往時期那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約會點子,全是從小說裏學來,就連蜜月地點也要往書上寫的景點去“朝聖”,迷得很。


    等等!剛剛她說“如果這胎生女兒”——


    “蓳——”


    “別回頭,專心開車。”


    夏蓳從後視鏡對上丈夫焦急探詢的眼光,知道他終於聽懂她的意思了。


    “去醫院檢查過了,醫生說我已經懷孕兩個多月。”


    “我要當爸爸了?”步向仁興奮地握緊方向盤。“蓳,我現在真想像小說寫的立刻把你抱起來轉圈圈!”


    “千萬不要,我可不想看你邊開車邊表演特技。”看丈夫那麽開心,夏蓳也跟著高興。“還有,我要暫時退隱江湖了。”


    “退隱江湖?”他怎麽不知道自己老婆在混幫派?


    “嗯,之前懷不上孩子,一個人在家無所事事,想在事業上多少幫你一些,做為彌補——”


    “彌補?”步向仁聽出語病,不悅地皺眉。“我不是跟你說過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大不了去領養,你想要幾個都可以,誰要你胡思亂想?你——”


    “剛剛聽說我懷孕,樂得想抱著我轉圈圈的是誰呀?”


    步向仁被妻子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我知道你說的是真心話,可是人總有私心,總是渴望能有自己的骨肉,不隻是你,我也是。”


    夏蓳讓打瞌睡的幹兒子靠在身旁,臉上滿是慈愛的笑意,壓低音量繼續說。


    “這是我們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為了讓你這個做爸爸的親自參與他的誕生,我想辭去工作,不再飛到法國,孩子出生前我都會待在你身邊當個徹底的米蟲,讓你好好侍候我們母子倆。”


    步向仁笑了,終於明白妻子所謂的“退隱江湖”指的是何事。


    “是,我樂意之至。”他半開玩笑的說:“比起能幹老婆,我個人本來就比較偏愛米蟲老婆,什麽事都不用做,隻要當我打開家門的那一刻,能讓我看見她的笑臉,知道有人等著我回家,我就心滿意足了。”


    夏蓳不禁愣住。


    她一直擔心自己不夠好,會讓心愛的男人被人笑話,所以婚後忙著努力充實自我,讓旁人另眼相看,卻忽略了丈夫從小渴望家庭溫暖,隻想和家人朝夕相守的單純心願。


    爺爺這麽久都沒來夢裏數落她對向仁照顧不周,看來是真的放心投胎去了,可是她這傻瓜一沒人提醒,又做了自以為對丈夫好的蠢事了。


    “好吧,我決定永久引退。”


    “什麽?”


    對上丈夫從後視鏡投來的疑惑眼光,夏蓳俏皮地眨眨眼。


    “仔細想想,我既沒當什麽女強人的欲望,也已經堵了那些好事者的嘴,何苦非得當個職業婦女不可?何況孩子生下還是親自帶大比較安心,免得以後像他爸因為太缺乏母愛,個性變得怪僻,所以我決定改行當家庭主婦,而且我老公看起來好像十分欠我照顧耶!”


    “不是看起來,是事實如此。”步向仁的開心全寫在臉上。


    “應該是,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夏蓳看了又想笑又心疼。“你不是要我改改霸道、專製的個性?既然我不能命令你乖乖待在家裏,隻好由我守著家等你回來。暫時的分享我還能忍耐,隻要你別忘了我很需要你,可能的話,盡量別讓我孤單一個人太久就好。”


    夏蓳聽著,眼眶泛濕,好不舍。“這些話你早該告訴我……”


    “我覺得現在說剛剛好。”


    車子停進家門,步向仁下車打開車門,抱出睡熟的幹兒子,溫柔地朝妻子伸出手。


    “歡迎回家,老婆。”


    夏蓳將手放入丈夫溫厚的掌心,收他牽下車,感覺自己好像是一位備受嗬護的公主,讓她想起初嫁的那天。


    “我回來了,老公。”


    她踮起腳尖,深情地吻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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