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眸頓時冰冷,臉上寫滿難堪。「你又一次拒絕我,好,當我自討沒趣!」不等她回話,他便忿忿的放開她,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看著他僵直的背影,潘紫嬣可以感覺到他已經在怒火爆發的邊緣。


    也難怪,她頻頻給他吃閉門羹……但能怪她嗎?他太霸道,太自我,不肯聽她的故事,隻在乎自己的需求……


    可是,她又怎麽了?怎麽會差點脫口答應?難道她也被他的魅力所惑?


    「你這丫頭怎麽藏在這裏?我喊了老半天了,跑來偷懶嗎?!」


    這時杜纖纖突然現身,氣呼呼的指著她叫罵。


    「對不起。」


    她連忙鞠躬道歉,心中卻在想著,她還是得趕緊想辦法讓杜纖纖不想嫁給康爾奇才行,因為她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她再繼續留在軒騰堡,多讓他勾引幾次,她也許真會抗拒不了他的魅力,屆時,她就死定了!


    霸氣狂妄,一向是康爾奇給外人的印象,但最近,他卻顯得有些陰沉難接近。


    過去,一段長達四、五個月的商旅之後,一回堡他便幾乎不出門,但這一次,他卻率領幾名貼身侍從到西北方的馬場去巡視,一待就是十天。


    馬場占地極廣,在這裏工作的就有數十名仆從,眾人忙進忙出,他那張俊臉卻是陰森森的,雖然並未對他們亂發脾氣,但渾身又帶著殺氣,好像要將人千刀萬剮似的,搞得眾人頭皮發麻,隻好盡可能的埋頭苦幹。


    康家馬場所生養的馬兒體態勻稱且粗壯有力,數量約上萬匹,這也是康家生意中的一部份,不僅賣給商隊,也是堡中精銳騎兵的坐騎,所以,他待的這十天,不是看騎兵操練,便是看著馴養師如何照顧及訓練馬匹。


    「馴服一個女人好像比馴服馬兒還難。」


    這日,他突然心有所悟,對著身旁的楊席道。


    兩鬢斑白的楊席長年負責馬場,也是軒騰堡的第二總管,在康家已經待了三十年,可以說是看著康爾奇長大的,也是他教會他騎馬。


    楊席看著他,想到他繼母硬要主宰他婚事,使他個性丕變一事,再想到風流放浪的他竟會說出剛剛的那句話,便突然明白了,「少主是為情所困了?」


    康爾奇先是一愣,但隨即悶悶的駁斥,「怎麽可能……為什麽這麽問?」


    他臉上的紅潮是被猜中心事後的難堪吧?楊席莞爾一笑,「少主這幾天心情很低落吧?老夫認識少主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少主。」


    這麽明顯?康爾奇尷尬的看向遠方。該死的,這麽說來,那個小家夥影響他很深了,即便他離她有一長段距離──


    不過,捫心自問,他的確是被她搞得一團混亂,心緒煩雜,無法覓得平靜。


    「老夫倒替少主開心,身邊出現這麽一個可人兒。」


    「可人兒?她一點也不適合這三個字,比較適合粗蠻不馴又愚蠢!」他罵她罵得可順口了。


    楊席聽了,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康爾奇很悶,「楊叔笑什麽?」


    「難怪少主說要馴服她比馴服馬兒還難,隻不過,」他慈愛的看著他,「馬跟人一樣,隻要是真心真意,就能讓對方感受到,並深受感動。」


    「可是我自己也尚未完全明白對她究竟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他既困惑又無助。


    楊席一笑,「那就勇敢一點,跨出去找到答案,像馴馬一樣,很冒險,也許會被踢到受傷,但也可能──」他看向訓練場內,有的騎士被馬兒踢下了馬背,但也有騎士策馬越過柵欄,愉快的奔馳而去。


    勇敢?康爾奇皺眉。


    驀地,不遠處,竟見了傑親自策馬前來,一到他們身前便翻身下了馬背,上前拱手,「啟稟少主,堡主請少主立刻回去,說傍晚時將有貴客到訪。」


    「貴客?我知道了。」他側身看楊席一眼,「謝謝楊叔剛剛的話。」


    他微笑點頭,「去吧。」


    不一會兒,康爾奇即率著幾名貼身侍從,與丁傑策馬離去。


    經過三、四個時辰的快馬奔馳後,一回到軒騰堡,他立即去見父親。


    康丹青看來相當嚴肅,他要兒子立即跟他進議事廳,並要丁傑將堡中的幾名副總管集中進到廳堂。


    待眾人一一入座後,他立即將早上由快馬送來的一封書信交給兒子,一邊向眾人說:「傍晚時,段王爺會先行抵達軒騰堡,但重要的是,他是為了另一名重要的客人先走這一趟的。」


    「是皇上要來。」康爾奇看完了信,表情很冷,但其他人,包括丁傑,個個皆是驚呼出聲。


    「皇上?!」


    康丹青點點頭,「是,段王爺說皇上在外微服出巡,臨時派人送信到他那裏,除了要在他那裏小住數日外,也要他代為安排到我們這裏的行程,」他頓了一下,「也因為時間緊迫,段王爺隻得親自前來,將皇上一些外宿的生活習慣告知,讓我們有時間安排,接著他就要再返回河北家中,迎接皇上這名貴客。」


    「趙恒這皇上疑心病重,老幻想有人要跟他搶皇位,他這個「臨時」,在我看來應該不是單純的微服出巡而已。」康爾奇在外闖蕩許久,對這個惡名昭彰、酷愛女色的新皇帝沒什麽好感。


    「不管如何,我們都得戰戰兢兢,不能不小心。」康丹青的表情也很凝重。正所謂伴君如伴虎啊。


    接著,眾人話鋒一轉,又討論起齊郡王冷耆,他是開國元老的寶貝孫子,也是先皇所收的義子,也因與先皇的父子情更勝東宮太子趙恒,所以甚至有傳言,日後將登基為王的是冷霄,不過,前年先帝崩逝,傳遺詔遭到竊換,趙恒才得以順利登基,而冷耆卻莫名染上無法醫治的怪病。


    這個事件在當時是流言四起,多數人私下猜測,冷耆就是著了趙恒的毒手,前陣子他病入膏肓,隻得娶妻衝喜,但就目前所知,好像病得更嚴重了,新嫁娘不曾踏出明倫山莊一步,所以,杭州城早已傳得沸沸揚揚,說新娘子已經厭染怪病了。


    「可是相文不是一直留在明倫山莊治療冷耆?依他的醫術,不該讓新娘子染病的。」康爾奇不解。就他所得到的消息,從小就跟他相看兩相厭的相文是個醫藥奇才,已留在那裏大半年,與冷書是相當好的摯友。


    相文是南方霸主卓家的獨生子,而南方霸主跟他家是百年世交,他跟相文從小就被要求彼此熟識,好一代接一代的保持友好關係,也因此,相文是極少數可以自由進出軒騰堡的貴客之一。


    康丹青沉吟了一會兒也道:「相文被喻為世間難得一見的醫藥奇才,醫術高明,若是連他都看不好,可見那怪病一定相當棘手。」


    「沒錯,但齊郡王的病若真如外傳是趙恒派人下的手,這一次段王爺突然當起皇上的先鋒,要入住這裏,背後動機可真讓人不安。」康爾奇敏銳的分析。


    這一說,議事廳突然安靜下來。


    軒騰堡近年來與朝廷的關係不錯,許多生意都有往來,但是跟幾名特定的文武官員,而不是皇上,偏偏皇上又是疑心病特別重的人,如今軒騰堡財大家大,還有數百名精銳騎兵,皇上不會是來察看他們有沒有異心,是不是想稱王吧?


    眾人又一陣商談,總結是等段王爺到訪後,再旁敲側擊,探點蛛絲馬跡。


    康丹青要總管們先行退下後,這才起身看著兒子,關切地問:「怎麽到馬場去了?還一連待了那麽多天?」


    康爾奇搖頭,腦海裏卻浮現楊席跟他說的那些話。


    「沒什麽事,不過,我有些累了,想去歇一會。」


    「也是,一連奔馳了三、四個時辰,這樣吧,段王爺來時,我先招呼,你醒了就到宴客廳。」


    「是,我先出去了。」


    一離開議事廳,他立即轉向燕林齋,但甫到季嘯園前的亭台,就看到杜纖纖跟那小家夥迎麵而來。


    他深邃的眼眸立即定視在那讓他心亂如麻的女人身上,但杜纖纖已經衝上前。


    「表哥,想死我了!幹麽到馬場去住嘛,我想去找你,姑姑說不可以,那裏全是男人……」


    他的右手臂被揪得緊緊的,但他沉潛得不見波動的黑眸,隻看著站在她身後的小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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