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裴遇舟隻聽見“唰”的一聲,隨後窗簾被拉開的聲音便讓他徹底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有些不滿地翻了個身:“沈崢,大早上擾人清夢是會被揍的。”


    青年的聲音還帶著情|事後的沙啞,他領口大開的鎖骨上還帶著幾個暗紅色的吻痕,整個人都帶著一種慵懶的“事後”氣息。


    “還早呢?”沈崢走到床邊將裴遇舟從被子裏挖出來,“已經七點了小祖宗,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


    裴遇舟順著沈崢的力道坐了起來,他伸了個懶腰道:“七點了?”


    要知道他的睡眠質量一直很差,能一覺睡到早七點的情況著實不多。


    看來沈崢說的沒錯,適當運動真的有益健康。


    “可不,本來我也想讓你多睡一會兒的,可是趙局剛剛打電話過來了,說是他急著要見你。”


    沈崢看著懶洋洋的裴遇舟,心裏莫名其妙地有了幾分成就感。


    能讓裴遇舟這樣卸下心防的,恐怕這世上也隻有他一個人吧?


    裴遇舟不解道:“趙局?他找我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他隻說要找你談談,”沈崢低頭親了親裴遇舟的額頭,然後把人推向浴室的方向,“先去洗漱,其他的上班再說。”


    *


    因為趙局指名道姓地說隻要見裴遇舟一個人,所以此刻坐在趙局辦公室內就隻有一臉無聊的裴醫生。


    “裴遇舟,”確認了辦公室的門反鎖後,趙局臉色嚴肅地站到了裴遇舟麵前,“你是不是和沈崢在一起了?”


    裴遇舟今天心情不錯,麵對趙局冷冰冰的語氣他也不惱,隻是語氣輕快道:“是啊,我們在一起了。”


    雖然目前異性戀仍然是這個社會的主流,同性相戀也總會引起一些人異樣的眼光,但他和沈崢的交往,裴遇舟不會張揚卻也不會遮掩,畢竟他並不是很在意外人的想法。


    尤其在對方是趙局的情況下,好歹趙局也算他半個長輩,裴遇舟並沒有對他隱瞞的意思。


    “你!”見裴遇舟回答的這麽痛快,趙局的身子抖了抖,他指著裴遇舟道,“我讓你去特案組是查案子的,你倒好,還給我談上辦公室戀情了?!”


    “去招惹沈崢,你小子膽子也是夠大的。”


    裴遇舟笑笑:“沈崢怎麽了?他是三頭六臂的怪物嗎?怎麽就招惹不得了?”


    他不緊不慢地起身倒了杯水遞給趙局:“別擔心,我們這是自由戀愛。”


    “裴遇舟,我沒和你說笑,”趙局沒接那杯水,他語重心長道,“我不是反對你和沈崢談戀愛,我也不是對同性戀有什麽歧視。”


    “隻是……你的心理狀態真的還穩定嗎?”


    “你的性格和你父親真的很像,”他頓了頓,“警察是個高危職業,而沈崢又是個正義感十足的警察,我不想你最後落得和你父親一樣的結局。”


    “一會兒說我像我媽媽,一會兒說我像我家老頭,趙局,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我看你這心思也不好猜啊。”


    裴遇舟將水杯放到桌上,他並沒有因為趙局的話而產生任何動搖:“我知道我父母的結局都不好,可我是他們的孩子,就算最後和他們走上一樣的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還有,你這個假設話裏話外都是讓我家沈隊領便當的意思,”裴遇舟挑挑眉,“敢問趙局你是何居心啊?”


    “我這不是擔心你!”趙局佯裝生氣地打了裴遇舟一下,“從你聯係上我之後我哪天不是在為你操心?”


    沈崢好歹還有沈母陪在身邊,可他眼前這個人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趙局和裴母也算是至交好友,當年他沒有及時發現裴母的處境就已經讓他十分愧疚了,而兩年前初見那個和驕傲明媚的裴母完全不同的裴遇舟時,他的愧疚更是達到了頂峰。


    可這小子呢?不服管又愛冒險,兩年間氣得他最少減了十年壽。


    趙局狠狠地瞪了裴遇舟一眼:“要不是為了你母親……”


    “要不是為了我母親,你早就不管我了,”裴遇舟完全沒把趙局的話放在心上,“這話你都說過幾百遍了,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然而趙局卻從來沒有真正放棄過他。


    不管是為了他母親還是為了他這個人,趙局所做的一切裴遇舟都記在心裏,雖然嘴上說的是合作關係,但裴遇舟早就把對方劃在了自己的圈子裏。


    “算了,我也說不動你,”趙局無奈道,“那沈崢媽媽那邊呢?你確定能得到對方的同意?我可提前告訴你,姚女士的戰鬥力絕對不容小覷。”


    當年沈母為了沈父死因找他理論的情景趙局還曆曆在目,現在想來,他能頂住對方的壓力死不開口還真是一個奇跡。


    趙局對沈母也是愧疚的,可是無知才是最好的保護,要不是為了保住沈家最後的男丁,趙局又何必頂著壓力瞞下一切。


    天知道當他五年前在警局看到入職的沈崢時心裏的滋味有多複雜。


    趙局忍不住歎了口氣,雖然他至今未婚,但養孩子的煩惱他可是一點都沒少嚐。


    關於沈母,裴遇舟的印象和趙局完全不同:“你說姚阿姨?我覺得她還挺好說話的。”


    “而且我們現在就是談個戀愛,不會影響工作,更沒到見家長的地步,您這憂慮的有點早,怪不得頭發越來越少了。”


    趙局再次瞪了裴遇舟一眼,手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難道他真的老了嗎?


    “你叫我來不是隻為了八卦我的感情生活吧?”裴遇舟翻了翻趙局桌上的文件,“柳鎮風?你在查他?”


    “沒錯,”說到正事,趙局才收起“愛操心的老父親模式”,看上去也終於有了點一局之長的樣子,“之前你和我說他找上你後我便私下去查他了。”


    “但我沒想到,我才剛剛查出點眉目來他人就出事了。”


    而且還是在《戲裝》劇組出的事,這一連串的巧合讓趙局不得不懷疑這是否又是一個局,加之最近沒有什麽大案件,所以他才會讓特案組去跟進柳鎮風的案子。


    “什麽眉目?”裴遇舟有點好奇,“他真的和我媽媽認識?”


    趙局搖頭:“倒不是這點,我從沒聽你媽媽提起過這個人,但你媽媽離開z國那麽多年,她到底認識什麽人我也不是完全清楚,對於他們的關係我不敢妄下定論。”


    “我要說的是另一點,”趙局從抽屜裏拿出一份牛皮紙的檔案袋,“你還記得何忠案牽連出的那條販|毒線路嗎?”


    “他們的上家就是柳鎮風。”


    “他?”裴遇舟倒是沒想到柳鎮風會和這條線連在一起,“那條線路上的毒品大部分都流入hunting了吧?可我在hunting從來都沒見過他。”


    “因為幾年前他就收手不幹了,還把自己的資料弄得十分幹淨,這次要不是我用了點特殊手段,說不定就讓他給瞞過去了。”


    裴遇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這種事也能說不幹就不幹?我可不知道那個犯罪團夥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而且柳鎮風隻是一個出身一般的編劇,他怎麽能搭上那群人的線?”


    “正因為他是個‘好編劇’,無論是文藝片還是商業片,隻要用了他的劇本就沒有不賣座的電影。”趙局道,“可每個劇本都能大火,這件事本身就十分不合理。”


    趙局意味深長的話立刻打開了裴遇舟的思路,他手下一頓:“你是說有人在利用柳鎮風洗|錢?”


    “沒錯,我懷疑整個憶星娛樂都是那個組織洗|錢的工具,”趙局猜測道,“不過憶星娛樂的底子太幹淨了,所以我之前調查的時候並沒有太關注它。”


    要不是‘他’給裴遇舟寄的那幾封信,還有最近這幾案媒體適時給予警方的壓力,恐怕趙局也不會懷疑到憶星娛樂的身上。


    誰會想到娛樂業數一數二的老牌娛樂公司會和不法勢力有關呢?這未免也太過明目張膽了。


    “這就是柳鎮風來找我的理由?名氣大了,翅膀硬|了,想要完全脫離那個組織,所以找上了正在當警察的我?”裴遇舟皺眉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個人也太蠢了。”


    如果柳鎮風真的和他媽媽認識,對方就應該知道,隻要和他扯上關係,那就絕對得不到什麽好結果。


    這個人到底想做什麽?那條線路上到底有什麽秘密?柳鎮風被滅口到底是那條線路還是因為他?


    裴遇舟陷入了沉思,可趙局的問題卻還沒問完。


    “挑釁警方而後自露馬腳的事情可不像‘他’能做出來的,”趙局看向裴遇舟,“你到底做了什麽事能把‘他’激成這樣?”


    關於這點裴遇舟顯然不想多談,加上他此刻正在考慮別的問題,於是裴遇舟不走心地敷衍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他突然就看我不順眼了吧。”


    看著睜眼說瞎話的裴遇舟,趙局有些糟心地閉了閉眼,他揮了揮手:“走走走,今天之內別讓我再看見你。”


    但看著裴遇舟毫不猶豫地敬禮走人,趙局又沒忍住地囑咐道:“還有,柳鎮風在劇組被捅十二刀的事已經上了熱搜,連他住的醫院都被人挖了出來,你們動作快點,別讓那些渾水摸魚的人有機可乘。”


    “這一局,我們絕對不能再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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