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你還要睡多久?為什麽你都沒退燒?我好擔心你知不知道。”


    焦急的呼喚,仿佛像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


    意識朦朧中,甄溫婉好想開口響應,卻辦不到,因為她好累、好累,累得好像許久都沒好好睡過覺了。


    “醫生說這是心理因素造成的,都是我不好,要是那天我沒停下車子,你就不會變成這樣你快點醒來好不好?不要再嚇我了……”梁天音的聲音持續傳來。


    “別難過了,醫生說一切都在掌控中,你就讓溫婉好好休息。”另一道溫和嗓音輕輕插入,那是天音的男友——程銘。


    “可是……”


    “別忘了你還有一場演唱,阿湛會照顧溫婉,我先載你去公司。”


    “溫婉都這個樣子了,我怎麽可能還有心情去——”


    抱怨的聲音忽然遠去,溫婉蹙緊眉頭,忽然覺得好恐慌。


    為什麽這麽安靜?天音?程大哥?


    有沒有人在?


    不要放她一個人,她會害——


    “別怕。”一道低沉嗓音,忽然在她的耳畔響起。“還有我在。”那個人徐緩說著,並撫摸她熱燙的額頭,為她拭去汗水。她聽見他沉穩的呼吸聲,聽見他內斂的腳步聲,聽見他關上窗戶,為她拉高棉被。


    她側耳聆聽他的動靜,心裏的不安總算退去一些。


    “再睡一會兒,你需要好好休息。”


    最後,他又回到她的身邊,並牢牢的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既粗糙又厚實,給人一種滿滿的安全感,即使身處黑暗,她卻覺得好安心。


    “不要怕,我會一直陪著你。”他輕聲說著,語氣卻充滿堅定的力量。


    蹙緊的眉頭緩緩鬆開,她想她知道這個聲音,他是——


    他是權天湛。


    ***


    她一直重複作著相同的惡夢。


    在夢裏,高燒虛弱的她,被親生父親遺棄在冬天的一場大雨裏,無論她怎麽追逐哭喊,就是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


    慌亂、恐懼、絕望、痛苦,伴隨著冰冷的雨水,徹底的將她擊垮。


    她無助哭喊,虛弱顫抖,然而每當她就要崩潰的時候,權天湛就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拉著她的手,帶她走出那冰冷的黑暗。


    他的雙手是那麽的剛強溫暖、聲音是那麽的誠摯堅定;他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著她,直到她不再哭泣顫抖,直到她不再為惡夢所擾。


    二十年來,她從來沒有這麽安心過。


    在他的守護下,她首次忘卻所有的悲傷和恐懼,安穩的深深沉睡。


    時間悄悄流逝,當她再次睜開眼,仿佛就像是重獲新生般,全身輕盈得不可思議,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微風將蕾絲窗簾吹得輕輕飄擺,上頭的紫陽繡花也跟著搖曳生姿,溫暖的陽光透過細縫,斜斜的在落地窗前灑落一地光輝,一隻體型巨大的米克斯狗,卻忽然闖進她的視線裏。


    有好幾秒的時間,她隻能愣愣的盯著那陌生的小狗——呃,大狗發呆。


    她確定這是自己的房間,但問題是,她什麽時候養了一隻狗?


    難道她還沒睡醒?


    這一切都是她在作夢?


    “哈嗚。”


    突然間,狗兒張開了它的大嘴巴,懶懶的打了個大嗬欠。


    狗兒打嗬欠很正常,但讓人錯愕的是,那隻狗兒竟然伸出了一雙前腳,非常有教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呃——也許——也許——也許她是真的在作夢也說不定。


    一臉錯愕的溫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決定命令自己盡快清醒,隻是她才稍稍有了動作,眼前的巨型犬卻突然警戒的坐了起來。


    它機警的盯著她看,而她也一臉緊張的回看著它。


    有一瞬間,她以為它會露出凶猛的表情,朝她飛撲而來,然而它卻隻是露出好熱情的笑容,雀躍卻自製的朝她踱步而來。


    它蹲坐在床邊,低聲的朝她嗚鳴了一聲,接著伸出右前腳——


    “呃!”溫婉再次愣住了,她看著它臉上的笑容,又看著它那毛茸茸的狗掌,思考了好幾秒,才不確定地問:“請問,呃——你是想握手嗎?”


    它沒有說話,隻是露出更大、更熱情的笑容,努力伸長了右前腳。


    它的表情是那麽的靈活可愛,她從來沒看過它這樣“人模人樣”的狗兒;在它身上,她感覺不到任何危險和威脅,隻有濃濃的誠摯與純真。


    即使它的體型巨大得讓人有些畏懼,即使它那隱藏在嘴皮下的利牙,尖銳得足以撕裂她的雙手,她卻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認真的和它握起手來。


    它的手掌溫熱而粗糙,黑白摻雜的毛發卻柔細得不可思議,身上還飄散著淡淡的香味,可見是隻被人悉心照顧的狗兒。


    “你究竟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房子裏呢?”她不禁下床來到它身邊,一臉困惑的與它對望。


    然而麵對她的疑問,狗兒卻隻是迅速替她咬來擱在床腳旁的室內拖鞋,討好似對著她猛搖尾巴。


    很顯然地,它還非常紳士呢!


    即使腦袋瓜裏,有一大堆問號在漂浮著,但眼前那張可愛的笑臉,卻讓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隻是她的笑聲還沒來得及停歇,眼前的狗兒卻突然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奔向房門,並站立起身,靈活的利用前腳,利落地扭開了喇叭鎖。


    如果說眼前的狗兒還會煮飯,她恐怕也不會訝異了。


    叮咚!叮咚!


    就在她套上拖鞋,打算跟著走出房門探看時,大門外頭卻傳來急促的門鈴聲。


    啊,該不是天音回來了?


    睡夢中,她曾聽見天音和程銘的交談聲,除此之外,她還聽見權天湛的聲音,是他一直陪在她身邊,並照顧著她——


    呃,等等!一直陪在她身邊?照顧著她?


    那個人稱黃金作曲家的權天湛?


    那個和她隻是點頭之交的權天湛?


    老天!


    溫婉震驚的捂著紅唇,不禁再次懷疑自己應該還在作夢,否則她怎麽會以為,那鼎鼎大名的權天湛,曾紆尊降貴的照顧著她?


    叮咚!叮咚!


    門鈴聲愈來愈急促,深怕鈴聲會吵到鄰居,溫婉隻好暫時按捺心中的震驚,快步來到客廳打開內門,隻是出乎意料的,站在門外的卻不是天音或是程銘。


    是郭雋!


    “你來做什麽?”溫婉瞬間冷下臉。


    “我有事要問你,快開門。”郭雋沒有回答,隻是一臉不耐的指著不鏽鋼花格外門,高傲的命令著。


    “有什麽問題,這樣說就可以了。”她一臉漠然,就連聲音都透著冷漠。


    她真不敢相信他還有臉出現在她麵前,在他背叛她的愛情、背叛她唯一的初戀後,他竟然還敢出現在她麵前!


    仿佛察覺到甄溫婉的憤怒,早在門邊嚴陣以待的狗兒,立刻像個保鑣似的來到她的身邊,豎起雙耳盯著門外的郭雋。


    “你確定?”他卻維持著高傲的口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如果你想讓左鄰右舍看笑話,我倒是無所謂,但有很多事,尤其是你的過去,恐怕你不想讓別人知道吧?”他話中有話的說著,嘴邊同時擰出一抹惡笑。


    溫婉心中一凜,不禁握緊了門把。


    在那種情況下分手,她本來就不期待往後再見到麵時,他們還能和平相處,隻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變了一個人似的,突然上門威脅她!


    他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郭雋?


    還是她從來沒看清過他?


    深吸一口氣,她隻能別無選擇的將外門打開,讓郭雋進入屋內,然而她的指尖卻在顫抖,但為了不讓郭雋看出她的怯弱,她硬是打起精神,佯裝若無其事。


    不要緊的,這棟大樓有來賓管理製度,凡是來賓全必須簽名登記,此外在每個出入口和電梯裏,也都裝設有監視器,他不敢對她怎麽樣的。


    溫婉悄悄的在心中安慰自己,然而郭雋卻出乎意料的狠狠地扯住她的手腕。


    好痛!


    勾媚水眸才迸出痛淚,一抹黑影也無預警自門邊一躍而起,凶猛撲向郭雋。


    沒料到屋裏還藏著這樣一個伏兵,郭雋嚇得放開手,並在瞬間連退三大步。


    狗兒卻不肯罷休,一步接著一步的將人逼到了牆角,咧嘴發出狺咆,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想把他一口給撕了!


    郭雋臉色發白,雙腳也劇烈顫抖。


    “該死的,快、快、快把它弄走!你向公司揭密我和新人交往,毀壞我的形象就算了,現在還想用狗來傷害我嗎?”他慌張的大吼,臉上再也不見高傲,隻有濃濃的恐懼。


    即使受到不小驚嚇,溫婉卻覺得好暢快。


    無論是誰留下這隻狗,她都由衷的感謝他,因為它不但保護了她,同時也替她出了口氣,郭雋那又驚又怕的表情,足夠讓她回味好幾年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溫婉迅速將發疼的右手藏到身後,卻一點也不想製止狗兒的攻勢。


    “你少裝蒜!若不是你暗中搞鬼,公司怎麽會卸除我的職務,連我好不容易捧紅的新人,也被封殺了!”郭雋氣憤嘶吼。


    溫婉蹙緊眉頭。“這幾天我都待在家裏,根本不曉得公司發生了什麽事,就算你在工作上受到阻礙,也不該全怪到我頭上。”她冷冷響應,對於他的遭遇,一點也不覺得同情。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用在他身上,真是恰到好處。


    “少來!就算不是你搞的鬼,也肯定是你唆使梁天音和程銘這樣報複我,我也不過就是甩了你,你有必要這麽小心眼嗎?你——”激烈的怒咆因為狗兒的再次逼近而倏地收音。


    眼看狗兒隻差幾寸就要一口咬斷郭雋的手指,溫婉雖然氣憤,卻不想造成任何傷害,於是快步來到狗兒身邊,大膽的圈住狗兒。


    透過它的一舉一動,她明白它是隻訓練有素的狗,它之所以會這麽凶猛,全是為了保護她,因此她一點也不擔心它會傷害她。


    果不其然,狗兒非但沒有反咬她一口,甚至在她的製止之下,迅速收起利牙,溫馴的任她摟著,隻是那雙充滿靈性的大眼睛,卻依舊戒備的盯著郭雋。


    “總、總之,我來這兒並不是為了吵架。”雖然暫時沒了生命危險,但郭雋卻不敢大意。正所謂情勢比人強,就算再不情願,為了不再惹“狗”上身,他也隻能暫時收斂態度。


    “我隻是希望你別把事情做得那麽絕,雖然我是對不起你,但那也是因為你太無趣,你不能把所有的錯都怪在我頭上啊。”他咬牙擠出假笑。“雖然做不成情人,但我希望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


    朋友?


    溫婉忽然覺得好諷刺、好可笑、好悲哀。


    她一心一意的付出,卻換來他無情的數落和背叛;她因他大病一場,他不聞不問,甚至反過來威脅她、對她興師問罪。如今,為了挽救自己的事業,他竟然還希望和她做朋友?


    難道他忘了自己是怎麽傷害她的?


    他怎麽可以當作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仿佛不曾做錯什麽!


    “夠了!”握緊粉拳,溫婉雖然滿腹委屈,卻怎樣也不肯示弱。“我隻說一次,我什麽都沒有做,如果你有空在這裏含血噴人,不如先去把事情查清楚。如果你沒有其它事,就請你快點離開,從今以後別再來找我,我和你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她指著大門,清楚的下達逐客令。


    隻是,郭雋怎麽可能真的乖乖走人?


    和旗下女藝人談戀愛可是演藝圈的大忌,更別說他還是腳踏多條船,對於這段地下戀情,他總是非常的小心,隻是他卻萬萬沒想到,他才甩了她,經紀公司就收到他和旗下女藝人出入賓館的照片。


    梁天音是當紅女星,人脈極廣,程銘是知名音樂製作人,勢大權大,要收集證據並不難,用屁股想,也猜得到一定是他們搞的鬼。


    證據確鑿,一夕之間他人財兩失,形象更是全毀。


    他花了十年打拚出的事業,卻被她一手摧毀,教他怎麽不恨!


    “甄溫婉,你——”


    “快走,否則我不保證你會發生什麽事!”溫婉氣憤大吼,而她懷裏的狗兒也配合地露出凶猛的表情,仿佛聽得懂人話似的。


    郭雋再次受到威脅,卻是無計可施,隻好氣急敗壞的退到門邊。


    “好,算你狠,不過你別以為有梁天音和程銘當靠山,就可以這樣為所欲為,你毀了我的一切,我也不會讓你好過的!”開門前,他心有未甘的撂下狠話,那瘋狂的眼神,讓溫婉不禁瑟縮了下。


    二十年前,她的母親拋夫棄子,她的父親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就因為她遺傳到母親狐媚的長相,所以父親將所有的過錯全怪到她身上,將她當成出氣筒般打罵,甚至將她遺棄。


    眼前的郭雋,與父親的身影重迭,童年所受到的創傷,如海潮似的湧了過來。深埋在心中的恐懼、委屈、無助、不安、焦慮,全在瞬間潰了堤,她惶恐不已的抱著自己,感覺腦門又開始揪疼,眼前緊閉的大門,卻忽然被人自外頭拉開。


    權天湛拎著一袋食物,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門外。


    他的神情依舊淡漠,隻是當他發現她瑟縮的躲在狗兒身旁,臉色蒼白得就像是隨時會暈倒,臉上的淡漠卻在瞬間轉為陰鷙。


    懾人的怒氣自昂藏身軀迸射而出,那深不可測的壓力,狠狠地攫住了每個人的胸口,包括溫婉在內,也驚愕的忘了反應。


    在那雙銳眸的注視下,郭雋幾乎是窒息的忘了呼吸,直到權天湛猝不及防的將他按壓到牆上,單手將他整個人高舉離地,用難以測量的龐大力量,將他嚇出一身冷汗。


    “你做了什麽?”他質問著,就連聲調都莫名駭人。


    “我——呼——呼——”郭雋壓根兒無法回答,他的領口被掐揪得不留一絲縫隙,光是掙紮呼吸,就已經夠困難了。


    眼看情況變得有些失控,溫婉不禁回神高喊:“權先生,不要!”


    有空隙!


    趁著權天湛分心的瞬間,郭雋掄起拳頭,竟卑鄙的打算暗算,隻是權天湛的反應卻比他的拳頭更快,一個旋身,便輕易將他甩出門外。


    情勢驟變,郭雋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能被摔得七葷八素、鼻青臉腫,而他的腳邊,卻奔來一隻落井下石的狗兒,不懷好意的朝他的身上撒下一泡熱尿。


    “從今天起,不準你再靠近溫婉,否則——”高大的身軀幾乎將門框塞滿,權天湛站在門邊,冷凜地發出警告,雖然沒將話說完,但一身氣勢,卻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郭雋嚇得半死,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起身拔腿就跑。


    關上大門後,權天湛立刻低頭讚美自己的愛犬。“忘忘,你做得很好。”


    “汪汪!”眼看主人歸來,自己的保鑣任務暫時卸除,忘忘開心的猛搖尾巴,轉身去做日光浴了。


    緊接著,權天湛轉過身,看向身後的溫婉。


    雖然她企圖保持鎮定,但那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泄漏出她的恐懼與慌亂,他甚至還敏銳的發現,她纖細的手腕上多了一圈紅痕。


    黑眸深處閃過一抹危險的黝光,他大步來到她身前,單膝跪在她的麵前。


    “溫婉,你還好嗎?”


    低沉的嗓音一如記憶中般的堅定、誠摯、熟悉,這是他第二次這樣詢問她,也是他第二次救了她。


    原來她不是在作夢,真的是他陪在她的身邊,照顧著她;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帶著她走出黑暗,遠離夢魘,甚至替她趕走了郭雋。


    看著眼前連朋友也稱不上的權天湛,溫婉既震驚又狼狽,甚至好抱歉讓他看到這麽難堪的場麵,但為了不讓彼此太尷尬,她隻能勉強擠出笑容。


    “我很好,謝謝你。”她佯裝若無其事的自地板上起身,但虛軟的雙腿卻禁不起她的逞強,一瞬間,差點又要軟倒,若不是權天湛及時攙扶,恐怕她早已跌回地板上。


    “你可以靠著我。”他沒有點破她的逞強,隻是環著她的細腰,支撐她的身體,卻沒有逾矩的觸碰更多。


    然而他的體貼,卻讓她更加的難堪。


    先是被甩,接著重病,現在還被前男友嚇得腿軟,連她都覺得自己好沒用、好可悲,他一定也是這麽認為吧?


    “對不起,謝謝你。”她再次匆忙道謝,並試圖拉開彼此的距離,沒想到卻連這麽簡單的動作,都辦不到。


    在大病一場之後,不管是生理和心理上,她都太過虛弱,尤其郭雋臨去前的恐嚇,更是在她的心中烙下巨大的陰影;光是要抵抗父親留給她的創傷,就已讓她心力交瘁,如今再次經曆恐懼,她害怕得幾乎止不住顫抖——


    一雙健壯的手臂,忽然將她輕輕的摟入懷裏,同時也將她的恐懼與顫抖,一並收攏進他寬闊嚴密的懷抱裏。


    渾噩無依的心瞬間一震。


    她迅速抬頭,卻意外墜入一雙堅定而深邃的黑眸。


    他看著她,眼裏沒有嘲弄,沒有憐憫,隻有濃濃的擔憂,和一股難以錯辨的深刻溫柔。


    “不要怕。”他低聲說著,語調輕如呢喃,卻輕易的將她的心撼動。


    她的思緒一片空白,隻能震懾的看著他。


    “我會一直陪著你,所以不要怕。”他憐惜似的輕拂過她手腕上的紅痕,滑過她的顫抖,接著將她冰冷的小手牢牢地裹入掌心。


    他就像一麵經過千錘百煉的強悍盾牌,堅強勇敢得難以想象,當他將她擁入懷裏的刹那,所有傷害似乎都已遠去。她是安全的,而他,將會守護著她——


    有好幾秒的時間,她幾乎忘了恐懼,隻是安心的依靠著他,直到她忽然想起,他們隻是點頭之交,隻是朋友的朋友,他——他——他——


    根本沒有理由守護她啊!


    溫婉倏地抽回雙手,踉蹌後退,他卻跨出更大的步伐,堅定的將她納入懷裏,並緊鎖她慌亂不安的眼神。


    他的眼神似乎洞悉了一切,關於她的彷徨、她的脆弱、她的逞強,甚至關於她的過去——


    “不……”她大口喘氣,倉皇的想掙開他的懷抱。


    “不要怕。”他卻固執的不肯放手,依舊用那呢喃似的語氣,安慰著她,小心翼翼的不願驚嚇到她分毫。“即使全世界拋棄了你,我也會陪伴著你,所以不要怕……”他緊密的圈抱著她,低聲的在她的耳邊安撫。


    從小到大,她總是一個人。


    她早已習慣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堅強、一個人難過、一個人寂寞,他的溫柔安慰,反倒更加的令她難以承受。


    他的一言一句,蘊含了太大的力量,幾乎就要震破她脆弱的偽裝——


    “不……要……”她無助搖頭,心弦劇烈顫動。


    她掙紮的想逃,掙紮的想要隱藏,但淚水卻還是迅速的自眼眶邊墜落。


    當一聲哽咽自紅唇間逸出,被人拋棄的絕望、被人傷害的痛楚,還是崩潰了。


    接著是更多的淚水。


    難過的淚水就像是小雨般,一點一滴的落下,溫婉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脆弱與傷痛,崩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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