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初極為鬱悶地站起來行禮,他本來以為他爹從外麵走進來已經夠讓他震撼了,沒想到官家居然也微服出宮了。


    趙元儼無奈地看他一眼,心裏清楚得很為什麽他說不想讓別人來吃,覺得兒子實在太沒出息了,但是在官家麵前還不好說他,口中解釋道:“今日冰雪廟會,萬姓齊聚,官家也來與民同樂,隻是還沒處解決吃食,我便提議來此。”


    他在路上遇到了自家王妃,自然知道這裏有東西吃,隻是沒想到其他三個兒子都不在,隻有趙允初和雲雁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雲雁回和趙允初做人太成功,所以趙元儼真的絲毫也沒有懷疑過他兒子和雁哥兒的感情,即使家裏已經有個老三的前車之鑒了……


    雲雁回訕訕笑道:“王爺說笑了,我這裏簡陋,二位貴人不要嫌棄才是。”


    他看著仁宗,總透著一股心虛,畢竟上次他還和人稱兄道弟來著……開玩笑,這畢竟是封建社會的皇帝,他可以容你稱兄道弟,也可以把你給淩遲了。


    仁宗也笑了笑,倒是很和藹,走到桌前,看了一下桌上的餐具,頗有些新奇地道:“這個,又是新菜麽?”


    對於開封府的食堂,仁宗是已經見識過了,更知道多是雲雁回折騰出來的,還有很多同樣是雲雁回折騰出來的東西。


    雲雁回隻得又將火鍋給仁宗介紹了一下,但是用的名稱是撥霞供,通過之前楊禹清的反應,他覺得這個對於古人來說比較好接受。


    仁宗說道:“我看你這裏一點不簡陋呢,我們今日也算沾堂弟的光了,原是你請他吃的。”


    “官家哪裏話。”趙元儼笑嗬嗬地說,“這天下都是您的,何況這些吃食。不過,今日還是要雁哥兒費心了,官家的口味你知道嗎?”


    雲雁回當然是搖搖頭。


    仁宗卻擺手道,“罷了,都坐下吃吧,我自己調這醬就行了,些許小事而已。”


    雲雁回心道不愧是仁宗啊,真是平易近人,連對他一個小臨時工也這麽和善。


    隻是皇帝來你家,不能真就這麽隨便了,所以,雲雁回還是又去弄了幾道涼菜,又打了涼茶來,以免吃得上火。


    仁宗果真自己調了醬料,還自己燙肉,一麵吃一麵說道:“今日的冰雕我看了,都不錯。”以他的鑒賞水平,能說句不錯,那就說明已經很好了,“更重要的是,百姓都樂在其中,更使窮民有了收益,很好啊。”


    後世的以工代賑,其實在宋時就很廣泛了。這時候的國家不但會發救濟,而且在天災出現的時候,經常是官府出麵,或者通過大的寺廟,雇災民來修路修橋,建造各種公共設施。


    所以,像這樣的活動,仁宗一眼就能看出來好處。


    冰雪廟會是大相國寺和開封府牽頭的,雲雁回兩邊都關係匪淺,自然開心得很,一開始的些許緊張早就拋之腦後了,隻把仁宗當以前沒穿越時的領導,態度尊敬但是也泰然自若,“有了官家的讚許,大相國寺定然會更加努力的,爭取讓這冰雪廟會一屆比一屆辦得好,使更多百姓受益。”


    仁宗心裏還覺得挺驚奇的,這時候的皇室與臣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後來明清時期那樣,但是普通百姓若是直麵皇帝,能像雲雁回這樣的真的不多。


    上次雲雁回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現在知道了,也就是第二次見麵,適應得可夠快啊,比很多新科進士入朝為官後適應得都快。


    不過仁宗也隻是覺得驚奇,沒有不開心,反而還挺欣賞的,“你倒是不居功,包拯和我說過,這次的廟會和往日大相國寺的美食節,開封府的節會,都是你一手策劃的。我還在想呢,怎麽宮裏沒有這樣的人才。”


    雲雁回沒想到包拯還和官家誇他了,不過想想以包拯的為人,這樣也不奇怪。


    他期期艾艾地道:“大概是因為小人是家中獨子,且父早逝,所以阿娘不舍得送小人入宮……”


    仁宗愕然片刻,隨即大笑起來。


    趙元儼也笑罵道:“在官家麵前,還敢這樣油嘴滑舌。”


    “我早就知道了,”仁宗含笑說道,“你不知道,他上次……”


    說到一半,仁宗忽然閉嘴了,咳嗽一聲,看雲雁回一臉緊張的樣子,說道:“緊張什麽,我不會說的。”


    上次仁宗就表示放過雲雁回不敬的行為了,兩相抵消,方才想起來後,自然及時打住。


    趙元儼雖然不明就裏,但是也知道這裏麵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之前他提議來這裏時,官家就一副知道雁哥兒的樣子了,同樣沒細說,現在看來,他們居然還有點小秘密?


    仁宗又說:“不錯,你和允初、鄭淩也不錯。”


    前一個不錯,說的是雲雁回這人不錯,後一個,則是說他和趙允初的關係了。


    雲雁回非但挺有些心思,而且背景特別幹淨,交好的人都是八王家、包拯,自己的身份則有鄭家有關,鄭家有位審官院的,自然也是仁宗這一邊的人。


    本來這句話挺好,但是怎麽提到了鄭淩呢?趙允初連忙道:“我和雁哥兒是青梅竹馬。”


    一句不提鄭淩,那鄭淩本來就是晚輩。


    仁宗想了一下,青梅竹馬有這麽用的嗎?


    趙元儼無奈地道:“嗯,雁哥兒曾拜了然禪師為師,初哥兒小時也常來找禪師學經,兩人自幼便在一處玩兒的。”


    “你可得向你這個……青梅竹馬,”仁宗說到這詞,還笑了一下,“學一學,我都聽說了,厲害得很啊。聽說油條現在叫做宰相油條,我還在想呢,今日我吃了這個‘撥霞供’,會不會就變成‘官家供’了。”


    雲雁回:“……”


    不得不說……雖然他剛才一時之間沒空往這方麵想,但是,這真的是他能做出來的事!絕不是人家仁宗臉大啊!


    當然了,在仁宗麵前肯定不能承認的,雖然仁宗好像已經知道他老是搞社會營銷了,“我冤啊,官家,宰相油條是東京人自己傳出來的。”


    他隻不過是,稍稍,推動了一下而已!


    “不過,此事我特許了。”仁宗語出驚人。


    雲雁回一時竟沒反映過來,“什、什麽?”


    仁宗:“特許你利用一下我。”


    雲雁回差點原地撲街了,直接就問出來了:“為什麽啊?”


    “投桃報李,今日你不是請我們吃了撥霞供麽?”仁宗看著片得極薄的肉片,燙熟了便卷起來,泛著油光,還有點點花椒粒沾在上麵,極為誘人。


    雲雁回嘴巴都快合不攏了,我靠,官家居然這麽好說話?不不不,他還沒說呢,都是官家在說的,這真不是要坑他嗎?


    雲雁回猶疑地道:“那我……謝主隆恩?”


    眾人:“……”


    為什麽要用這種語氣啊?!


    雲雁回一看他們的臉色,連忙換了一種飽含激動、今晚有肉了的語氣說道:“謝主隆恩!”


    仁宗:“……”


    仁宗遲疑地道:“為什麽我還是覺得怪怪的呢?”


    趙元儼笑嗬嗬地打圓場:“這孩子哪裏知道朝裏的禮儀,官家莫怪,下次叫他去禮部演練一下便是了。”


    仁宗嘴角抽了一下,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仁宗吃完之後,便和趙元儼一起離開了。


    在他們離開之後,趙允初幽幽地道:“官家對你可真好啊……”


    雲雁回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廢話!皇帝說話都是彎彎繞繞的,你沒聽見他說投桃報李嗎?一頓撥霞供算得了什麽,人家那麽大的腕兒,把形象借給我消費,還不要代言費,你以為真是我魅力大啊!!”


    趙允初理直氣壯地道:“是啊!”


    這還用說嗎,在他眼裏,雁哥兒就是最厲害的。


    雲雁回:“……”


    雲雁回掐著他的脖子道:“你醒醒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戴一丈多厚的濾鏡看我的!”


    如果真的人人都像趙允初那樣就好了,嗚嗚,每個人都愛護他,世界會更加美好的。


    趙允初漲紅著臉說:“濾、濾鏡是什麽?”


    趙允初一半是被掐得一半是害羞的,因為他覺得雁哥兒仿佛在暗示什麽,就像那個鴛鴦鍋一樣。雖說他不知道濾鏡什麽意思,但是結合雁哥兒的語意,他怎麽覺得翻譯過來是在說“情人眼裏出西施”呢?


    雖然他(自己覺得)沒有透露出自己的心意,但是,雁哥兒那麽聰明,就算猜到了他的心思,也不奇怪呀。


    正在趙允初又浮想聯翩之際,雲雁回已經鬆了手,“就是說咱倆關係好,所以你才覺得我什麽都好,或者不好評價。”


    看吧,這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意思吧。趙允初心想。


    雲雁回已經啃著他的筷子思考去了,“哼哼,沒怕過任何工作的,既然投桃報李,那我必須先要吃桃子,先把請他的這一頓賺回來再說……”


    而且,是賺很多很多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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