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在s市的槍擊事件太大,作為靳家的大本營,h市各方麵都需要靳家拿出態度和說法。所以靳炎回到h市是很大張旗鼓的,到家後隻衝了個澡,就匆匆忙忙去公司了。


    黎檬抱著小綿羊去公園吃草,幾個老練的夥計隨即跟去保護他。


    蔣衾一個人在家,從儲藏室裏找出一把花鏟,上了天台。


    天台靠欄杆沿邊留了一掌寬的溝,溝裏填滿了土,本來是留給頂層的住戶種花用的。蔣衾家裏的花都養在陽台上,這裏就一直空著,長了不少雜草。


    他找到以前做下記號的那個位置,開始用花鏟掘土。


    溝比較深,土質又很硬,大概挖了半小時,土裏才露出一個塑料袋的邊。蔣衾又用力挖了幾鏟,拎著塑料袋的邊從土裏提出一塊重物。


    他打開塑料袋,裏邊報紙層層疊疊,裹著一塊玉石鎮紙。


    蔣衾沒用手碰它,隻沉默的盯著鎮紙看了一會兒,才重新把它包起來,又用土仔細的把坑填好,雜草攏上,盡量和以前看不出區別。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拎著塑料袋,把玉石鎮紙送到樓下臥室的保險櫃裏。


    第二天,時星娛樂的所有員工都沒想到,蔣衾來公司了!


    ——蔣衾之前也來過公司,最近一次是來找靳炎質問遊樂園一事為何曝光,嚇得靳炎跑去外邊躲了一天;再上次是由方源陪同一起來找靳炎算賬,滿公司上下都傳說老板娘帶小白臉來找老板離婚了,圍觀方源的人能從頂樓董事辦公室排到大廳保安處。


    所以這次當他出現的時候,前台小姐的第一反應是:我操!趕緊通知秘書處!


    然而蔣衾沒給她這個機會。


    蔣衾指關節輕輕敲了敲桌子,對她道:“我找靳總,打電話讓他下來。”


    前台小姐一看他眼神,立刻被震住了。


    蔣衾今天的裝束顯然被精心打理過,穿著裁剪合身的黑西裝,白襯衣,黑藍色的真絲領帶繡滿暗花,手表跟靳炎以前那款限量江詩丹頓是配對的,左手無名指戴一個看不出材質的素圈戒指;他的臉簡直可以拿去給藝人當保養典範,從這個角度望去,看不出半點瑕疵,麵孔輪廓像整塊白玉雕鑿出來的一樣。


    這跟他之前一身簡素,低調匆忙來公司的模樣判若兩人。


    前台小姐戰戰兢兢從蔣衾手裏拿了號碼,結果一撥就直接通到靳炎手機上了:“喂靳總,您,您的……那個,蔣先生來了。”


    “誰讓你直接打我手機——什麽?誰來了?”


    “蔣先生來了……”


    電話立刻掛斷,幾分鍾後頂層專用電梯打開,靳炎大步流星的走出來,身後跟了好幾個公司高管。


    這倒不是高管們沒眼色,其實他們剛才正開會呢。剛說到一半靳總接了個電話,隻聽他問誰來了?然後一言不發,拔腿就往樓下跑。幾個公司高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慌忙跟了下來。


    “你傷還沒好怎麽就出門了?”靳炎一把拉住蔣衾,“不是跟你說萬事都有我嗎?”


    蔣衾微微一笑:“老聽你說我不管公司的事情,今天就來看看。這幾位是誰,不介紹一下?”


    高管幾乎都知道蔣衾這麽一尊大神,就算有人不知道的,聽這語氣也猜出是什麽人了——能在娛樂圈混的,情商欠費早就被人踩死了,混到高層的都是人精。蔣衾這邊話音剛落,那邊所有人齊刷刷點頭親熱微笑,那眼神親密恭敬得跟小火爐一樣。


    靳炎把幾個人簡單介紹了下,抓著蔣衾的手便急匆匆往電梯走,低聲問:“你不好好在家養著跑出來幹什麽?時星娛樂的都是小事情,賬本我已經準備銷毀了,快給老子放一百二十個心!”


    蔣衾從鏡片邊上斜瞥他一眼,微笑而不說話。


    靳炎頓時有點狼狽,“笑什麽笑……待會就把你喂飽了牽回家去!”


    一群人進了電梯,靳炎剛要按頂樓,蔣衾按住了他的手:“好不容易來一趟,你領我隨便逛逛吧。”


    靳炎沒好氣問:“逛哪裏?”


    “一樓是什麽?”


    “廣告,宣傳和營銷部。”


    “那就去一樓吧。”


    靳炎出門不看黃曆,活該他一走夜路就撞見鬼。這行人浩浩蕩蕩去了廣告部,還沒轉幾個科室,就看見經紀人領著幾個模特去攝影棚拍宣傳樣照,其中赫然就有徐曉璿。


    徐曉璿踩著十厘米高跟鞋,在後輩藝人裏鶴立雞群,抬頭一看到蔣衾,臉色立刻精彩無比。


    靳炎臉色也變了,心說老子真是冤枉的!老子都忘記把她打發到哪個旮旯角去了,誰特麽趁老子不在把她招回來的啊?


    經紀人平時難得能在一樓看見**oss,後邊還跟著一幫高層,當即都有點呆住了,幾秒鍾後才慌忙點頭道:“靳總!您下來視察嗎?”


    蔣衾淡淡問:“她怎麽還在?”


    靳炎瞬間冷汗滿身,驕陽如火的三伏天裏忍不住想打哆嗦。


    高層人人臉色各異,都在心裏為靳炎念佛。隻有經紀人以前不知道蔣衾,對時星娛樂第一傳說“**oss身後的男人”還不夠了解,隻奇怪這人怎麽跟一幫公司高管們混在一起,貌似說出來的話還很管用,靳總臉色都變了。


    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經紀人還是很乖巧的解釋:“今天廣告商要來談合約,我臨時找了幾個人來湊數。巧合,都是巧合,有什麽不妥當的您盡管說。”


    蔣衾卻沒說什麽,輕描淡寫擦肩而過。


    靳炎隻來得及狠瞪經紀人一眼,急匆匆上去追蔣衾不提。


    那一眼簡直殺氣沸騰,可憐經紀人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站在那裏瑟瑟發抖。高管們個個麵帶同情之色,心說我勒個去,幸虧老板鬧離婚那段時間我沒上趕著給他送女人,不然今天就是死期啊。


    娛樂圈消息傳播得快,娛樂公司更是整個圈子的風向標,信息傳播那都是光速。蔣衾還沒逛完整個一樓,時星娛樂上下都知道真正的**oss殺過來了,靳總正戰戰兢兢的親自陪人家視察呢。上衣領口開到胸脯的小姑娘和整天往身上噴香水的小帥哥們,趕緊都把那點小心思收起來吧,沒看徐曉璿已經被打包光速踢出門冷藏一百年了嗎?


    雖然靳炎心知肚明,重頭戲在倒數第二層財務部,但是蔣衾的態度完全不急不躁,他甚至很有興味的逛了攝影棚,看見不少嫩模穿著三點式拍內衣照。之後他們上去錄音棚,有個腕兒剛好錄完一段,正眾星捧月的坐在休息室裏,一看他們過來立刻笑容滿麵的站起身:“靳總……”


    靳總麵無表情,站在蔣衾身後。


    腕兒沒弄清情況,但是反應快,伸出去的手當即轉向蔣衾。


    蔣衾一向對流行音樂不熱衷,對這位炙手可熱的腕兒更是路人一枚,指尖稍觸一下就分開了,連個客氣的樣子都懶得做。


    這態度很讓人疑惑,要知道娛樂圈裏傲慢自大的人向來不少,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掌摑狗仔大罵其祖宗十八代的段寒之;但是段大導演也隻有一個,其他人大多數是裝逼。


    大腕看了眼畢恭畢敬陪在邊上的時星娛樂高層,覺得自己沒那麽大麵子讓這些人同時來探班,那顯然自己眼前這位不是裝逼,而是真牛逼。


    他正尋思這位神人到底是誰,唱片總監擠了過來:“哎喲這不是蔣哥嗎?好長時間不見,蔣哥這氣色真旺!今天該不是來探我們小孟的班吧,哎喲我都興奮得找不著北啦!”


    蔣衾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說:“我隻是隨便轉轉,打擾你們了。天氣熱,別太辛苦了,讓人買點喝的來吧。”


    唱片總監一看經紀人已經傻了,顯然插科打諢調節氣氛的重任是沒法交給他了,隻得親力親為,笑得跟朵花兒一樣:“行啊蔣哥,那我代他們謝謝您啦!您也要來點糖水不,樓下甜點店裏做得一手好桂花蜜,我給您送去頂樓辦公室要嗎?”


    蔣衾微笑道:“送財務科吧,有勞。”


    靳炎立刻滿腦子是“我擦咧他還玩真噠”!然後就開始拚命想那天在茶社裏還有什麽是沒告訴蔣衾的,想來想去覺得菊花都痛了。


    蔣**oss帶著一隻麵有菜色的靳總和一幫乖巧的小弟們又上樓轉去了,那姓孟的腕兒驚疑不定,問唱片總監:“老蔡,剛才那是什麽人?”


    “我們公司董事,重大股東之一。”老蔡抹了把汗,說:“還有個身份是靳總親生兒子的另一個合法監護人……前段時間鬧離婚來著,而且內部消息,是他甩靳總。”


    “……我擦!那他剛才來幹什麽?”


    “我哪知道,該不會是突然想要管公司了吧,沒聽見他剛才說要去財務部?這人要是發威,靳總就得立刻靠邊站了,我勒個去這可是大新聞!”


    孟姓腕兒呆愣幾秒,突然反應過來:“那還等什麽,趕緊約出來吃飯啊。老蔡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這你可不能不顧我,趕緊去牽線搭橋!”


    蔣衾對自己已經成為風暴眼的事情渾然不覺——或者他察覺了也懶得理。他沉浸在把各個部門領導拎過來輪的快感當中,從一樓轉到頂樓,最終把秘書處都輪過了,才優哉遊哉的把高管們打發走。


    這時隻剩下他們兩人,靳炎立刻爆發了:“傷勢沒痊愈還不好好在家歇著,你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蔣衾冷冷瞥他一眼。


    靳炎語氣一轉:“別人都是出了事避之不及,隻有你使勁往事情上湊,鹹吃蘿卜淡操心你說你圖個啥……”


    蔣衾微微眯起眼睛。


    靳炎尾音立刻顫了,退去半步強撐道:“明明我自己也能處理得很好,你要指導可以場外指導嘛,非要趕在風口浪尖上出來吸引眼球……”


    “再說一句。”蔣衾不溫不火道。


    “……”


    靳炎終於軟了,跪倒搖尾抱大腿等動作一氣嗬成:“媳婦我真的已經把黑賬都銷毀了求你相信我吧——!”


    蔣衾幾乎一步一拖,把某個吊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形沙包拖到電梯裏,下到財務部去檢查工作。


    時星娛樂的財務部有兩個,一個是真正搞公司財務的,這裏放的全是真帳,拿出去給稅務局看也沒有問題;再一個是記錄公司洗黑錢的交易往來,門牌掛著特別助理,裏邊隻有兩個會計上班,大門終年鐵將軍把鎖。


    蔣衾捏著靳炎的脖子把他扔進去,然後自己拍拍手走進門,隻說了一句話:“——最近兩年間的年終總賬和過去五年內超過三百萬現金出入的交易明細都拿出來,然後你們可以出去了。”


    搞這種事情的會計顯然見過世麵,眼睛都不往靳炎身上瞟一眼,站起來一言不發調出記錄,搬出賬本,拿出原件;然後欠了欠身,飛快退了出去。


    蔣衾施施然坐下,一手按賬本,一手開電腦,一個主機連著四個屏幕,滿眼是數字。


    靳炎被扔到沙發上哼哼,然後起來發了會兒呆,踮著腳小碎步跑出去,回來時端著豐盛的午飯和桂花蜜,討好道:“媳婦。”


    “放下吧。”


    靳炎搓著手站了一會兒,看財務軟件上紅橙黃綠青藍紫各色皆有的數字,隻覺得頭昏眼花,半晌才小心翼翼問:“沒什麽問題吧?”


    蔣衾說:“從你騙我的角度來說沒什麽問題,想騙過其他人就有難度了。”


    靳炎一口血瞬間堵在嗓子裏,二話不說當即跪趴。這撲通一聲太響,蔣衾終於從厚厚的賬本裏抬起一隻眼睛,奇問:“你幹什麽?”


    “我……我……”靳炎靈光一閃,說:“我給你捶腿!”


    蔣衾:“……”


    蔣衾默默撕毀一張總價值四百萬的合同簽字頁,然後在電腦裏重新打印一張出來,模仿靳炎的筆跡簽了字,再訂回去。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筆跡仿得越好,煙霧彈也就越大,最終能起到決定性證據的原件就越少。按蔣衾的風格本來能做得更滴水不漏,但是目前時間緊迫,方源隨時有可能出招,現在也隻來得及做到這一步了。


    他一直在房間裏看帳到晚上,臨出門前又把會計叫進來接班,一字一句鄭重叮囑:“看到有關於玉石出入的帳,一律留著不要動,等我明天回來親自處理。”


    會計早受夠了靳炎亂丟賬本給他們做的惡習,好不容易遇見個內行的領導,都表示沒問題,一切按蔣哥說的辦!


    結果靳炎出門後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問:“為什麽你這麽擔心玉石的帳?”


    “我不知道,直覺吧。”蔣衾說,“總感覺如果有事,就一定出在玉石上。”


    他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手臂上,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領帶早就被拽鬆了,寶石扣的領帶夾在燈光下發出明亮的光。靳炎記起這是自己以前出差去香港,看見這領帶夾的樣式很適合蔣衾,就買了帶回去,然而蔣衾從來沒帶過。沒想到今天帶上那麽適合,不由得有點沾沾自喜,歪著頭欣賞了好一會兒。


    然後一欣賞就發現問題了,問:“你這個素圈是從哪來的?”


    蔣衾坦然道:“不是登記時你送的嗎,你也有一個啊。”


    “……不對你把手伸出來讓我仔細看看……喂你躲什麽!喂!”


    “沒有啊這不是很好的一個素圈嗎你怎麽連自己的結婚戒指都不記得了?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蔣衾你說謊時怎麽這麽坦然!這明明就不是同一個素圈!這個材質肯定不對!”


    “明明就對,別多心了,我餓了我現在就要回去吃飯……”


    “這肯定不是!”靳炎怒道:“我們的結婚戒指明明偏白!你這個顏色太黃!說,哪個小白臉送的老子這就去宰了他泄憤!”


    “……”


    “不準護著小白臉!”


    “……”蔣衾終於承認:“上法庭之前……我一時衝動……丟下水道去了。”


    靳炎五雷轟頂,一副被拋棄了的表情。


    “不就一個素圈嘛。”蔣衾安慰道。


    “……丟下水道去了……”


    “就一個素圈嘛。”


    “下水道去了……”


    “素圈而已嘛。”


    “下水道……”


    “你他媽再說一個字試試!”蔣衾終於發威了:“結婚戒指不帶五克拉鑽石就算了!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今天徐曉璿是怎麽回事,現在就跪下給我解釋!”


    靳炎:“……”


    靳炎受到了重大打擊,神情恍惚的去停車場拿車,滿腦子是這個世界怎能如此無情如此冷酷如此無理取鬧的悲催感。


    我們不得不說靳炎心裏有塊隱秘的地方還是很少女很柔軟的,什麽結婚戒指內側一定要刻兩人愛的宣言啦,什麽你就把刻著我名字的戒指丟進了下水道啦……簡直就是戳中死穴的大招,靳總此刻的心情跟告白失敗的十四歲少女一樣破碎,甚至連手機短信響了五六聲都沒聽見。


    蔣衾終於忍不住從靳炎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一看是唱片總監老蔡的邀請,說今晚孟大腕做東,請了很多圈內好友來捧場,恭請靳總攜夫人大駕光臨。


    這短信裏的夫人二字顯然是投靳炎所好,要是發給蔣衾的話他絕對不敢說半個字俏皮話,保管從頭發稍到腳後跟都乖巧無比。


    蔣衾把手機丟給靳炎,說:“告訴他我們現在就去。”


    靳炎抓著手機糾結半晌,也不開車,也不回短信,突然抬頭問:“你說我們現在去下水道撈,還能撈得上來嗎?”


    蔣衾麵無表情說:“徐曉璿……”


    靳炎頓時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悚了,乖乖回複短信開車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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