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卉低頭看了一眼丁孜暉,歎了口氣:“別吵了。這都已經後半夜了,散了吧。就這麽討論,吵吵嚷嚷也討論不出什麽來,今晚估計也不會再死人了,我們分散上樓,鎖好門。丁孜暉今晚受了驚嚇,老人和小孩子也都該睡了。”


    “你老實說,李斯年,這件事真的與你毫不相幹?”方岱川跟著李斯年就進了屋,他砰地在身後關上門,右手已經捏緊了拳頭。


    李斯年怔了一下,攤開雙手轉過身來,無奈地笑著看向方岱川的臉:“你認真的?”


    李斯年的屋子在二層的斷麵上,格局和他們都不太一樣,房間是窄長的,像中世紀的塔樓,一張大床麵對著窗戶,窗外是礁石嶙峋的海岸。


    門邊還豎著一個博古架,架子下麵幾層擺著各式各樣的洋酒,最上麵擺著一把古劍,一看就很不好用,專門用來裝飾的那種。


    方岱川一把抽出了那柄古劍,連著劍鞘抵在了對方的胸口。他麵無表情,語速飛快:“你最好別動,你自己動手,把腰上的口袋翻開我檢查一下。”


    李斯年雙手高舉,臉上仍掛著那幅不知所謂的譏笑:“你在逗我?用你那顆養金魚的腦子好好想想,怎麽可能是我?我有動機嗎?我有時間嗎?我有能力嗎?你智商不夠別瞎帶票我跟你講。”


    “你有!”方岱川惡狠狠用將劍鞘戳著他的胸口,“你有能力!你受過專門的訓練,你的手是最輕的!你搜完妹子全身都能不讓對方察覺,你把那管毒藥注射進人的後頸簡直易如反掌!”


    他一邊說著一邊步步緊逼。


    “你有時間!丁孜暉遇襲的時候我們都跑上來了,一樓大廳隻有你們三個人!你隻要落後兩步,想下手有的是機會!”


    李斯年被他懟到了床邊,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你有動機!你!就是狼!”


    李斯年沉默了一會兒,聳肩輕聲笑了起來。


    他笑著搖搖頭,輕輕推開了胸前的劍鞘。那柄劍看起來是個古董了,劍鞘用黃銅雕刻著牽牛花和百裏香,這些古老的花草繞著繁複的紋路盤旋繚繞,金屬的頂端長久被摩擦和愛撫,磨得光光的。


    李斯年臉上仍舊掛著笑,他抬頭挑起一邊眉毛,歪頭問道:“你有證據嗎?你說的這些,不止我一個人能做到。”


    方岱川堅定地把劍鞘架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冰冷的金屬蟄伏在李斯年的脖頸一側,很冷,激得他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方岱川胸膛劇烈起伏,情緒激動,他大喊道:“那你回答我,什麽叫蓬蓽生輝?!這個荒島這棟別墅跟你有什麽關係!”


    李斯年挑眉笑了一下:“蓬蓽生輝什麽意思?哦,我大概明白了,是隻能用來說自己的房子,不能說別人的房子是嗎?不好意思啊,我是美國人,成語用的可能不太溜。”


    “我看你耍人耍得很6!”方岱川冷笑,“你不知道我是個演員,那你今天在機場為什麽要那麽說!”


    李斯年簡直要被他搞崩潰:“我他媽在機場說什麽了?!”


    “你還裝!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方岱川見他仍在抵賴,氣得手都在抖。


    李斯年頭疼得簡直要撞牆:“你是女主角嗎?!你是腦殘電視劇拍多了嗎?我怎麽記得我對你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你問我為什麽是我!”方岱川崩潰地大吼出聲,“你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是你’!你既然沒看過我的電視劇不知道我是誰!你為什麽要問‘是我’?!我不是蒙頭闖進來的對不對!這本來就是已經設計好的圈套對不對!你和那個縮頭縮尾的幕後怪設計好的!你們就是想拉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倒黴鬼進來!好被你利用供你差遣!所以你說尤其不能信任你!而我,就是那個倒黴鬼!就是被你利用供你差遣還信任你的腦子養金魚的笨蛋!”


    李斯年完全被他吼得一愣。


    他眼也不眨地看著方岱川,對方的眼睛裏蘊含著極強的委屈和憤怒,像一隻被騙的團團轉主人卻不給食物的狗狗,絕望地衝主人大聲叫喊。


    兩個人麵麵相覷,對視了足有半分鍾。李斯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甚至彎下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腰。


    方岱川被他笑得一愣,繼而更加憤怒,他右手激動地揮舞著長劍,大罵:“笑屁!你給老子解釋清楚!你到底是誰!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為什麽牽扯上我!是不是境外間諜勢力想利用我向我父母施壓?!我告訴你們你們絕對不會得逞,我父母是共和國最優秀的幹警,絕不會被策反,絕不會出賣國家機密!”


    “哈哈哈哈哈哈哈!”聽他這麽說,李斯年笑得更激烈了,簡直笑岔了氣,一下翻身倒在了床上猛錘床墊,枕套上金色的流蘇拖在他臉邊。


    他邊笑邊搖頭,顫顫巍巍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張卡牌,狂笑著遞給了方岱川。


    方岱川惡狠狠地抽過了那張角色卡,在眼前猛地一翻。


    ——他的表情凝滯在了臉上,肌肉很僵硬,氣氛很尷尬。


    李斯年笑得更開心了。他索性仰麵躺在了地上,在床上小幅度地打著滾兒。


    “我他媽還以為你有什麽驚世推理,”李斯年抬手抹了一下眼邊擠出來的淚花,仰視著方岱川的囧臉嘲諷道,“剛教了你那麽半天的多重解答,你學會了個屁,就你這智商,狼人殺是不是把把必輸,帶頭票死先知的那肯定少不了你啊。”他說著把雙手交疊枕在身後,優哉遊哉翹起了二郎腿。


    方岱川尷尬地看看他的臉色,又低頭看了看角色牌。和他的女巫牌一樣的款式,一樣的字體,做舊的黃色羊皮紙,牌麵四周畫著叫不出名字來的花和動物,中間大片的留白之後,最醒目的正中央用黑線繡著兩個大字:“先知”。


    這就很尷尬了。


    方岱川臉上一點一點泛起紅潮,像焯過水的螃蟹,兩隻耳朵尤其鮮明,耳垂紅得仿佛一顆要滴下血來的寶石。


    他默不作聲地把劍扔回博古架上,低頭看了一圈地板,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來圓場。


    李斯年也不做聲,就大爺一樣地躺在床單上,饒有趣味地看著他。每當方岱川鼓起勇氣看他一眼,兩人目光對接之後,他就用那種嘲諷地眼神看過去,讓方岱川臉頰再次爆紅,躲閃著移開目光。


    “你……你不早說!”方岱川果斷扣鍋,被燙了似的,把手裏的角色牌飛快地扔在了人家胸口。


    李斯年右手將牌扣在胸口,拾起來放在嘴邊輕輕地吻了一下,挑眉看向方岱川:“你也得給我個機會啊,況且這是狼人殺誒大兄弟,玩明牌玩自爆有意思嗎?”


    方岱川右手捂住臉,沒長著這個腦子就不要學人家分析情況玩戰術,這人簡直丟到了太平洋美國姥姥家。


    “你倒是起來啊!”方岱川聲音悶悶地從手掌下麵傳出來。


    李斯年果斷搖頭:“我不!你拿把劍嚇唬我,給我嚇趴下了,你不親自扶我我是不會起的。”


    這我能說什麽,招惹了這種祖宗,方岱川恨不得穿越回五分鍾之前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然而在抽自己之前,方岱川歎了口氣,低下身把人家恭恭敬敬地扶起來了。


    對方並不領情:“幹嘛啊,不情不願的樣子,委屈你了還?”


    “沒有!”方岱川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是我委屈了您!”


    李斯年笑著挑了挑眉。


    方岱川終於放棄了使用武力,重重坐在床上,不想開口說話。


    李斯年隨手撕了那張身份牌,三兩步走到門邊,從博古架上抽出了一支酒,輕輕往牆上一磕。


    名貴的白葡萄酒液灑下來,甘醇濃稠在玻璃瓶上掛了一層厚厚的杯,地上的羊皮紙片被泡漲泡爛,字跡模糊。


    “我真是沒想到,你智商不高,腦洞倒是不小。”李斯年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方岱川把腦袋紮在手掌中,像一隻害羞的鴕鳥。


    “你是手撕鬼子油炸鬼子紅燒鬼子的戲拍多了吧?”論武力值李斯年趕不上方岱川,但是論打嘴炮他可不懼任何人,嘴損得很,“我覺得你的團隊對你的定位很有問題,你瞎整什麽男友力爆棚的總攻人設?回去把你那一頭毛弄順了,改草智障三歲奶生奶氣的人設比較適合你,真的,信我,這樣才會紅的。”


    走廊裏已經非常安靜,也不知道兩個人的爭執被大家聽到了沒有。


    應該沒有,李斯年的房間在拐角處,和其他人的並不共用牆壁。方岱川測試過房間的門,非常厚實,還包著鋼板,一般這種門都很隔音。


    李斯年開門探出頭去看了一眼走廊,關上門利落地落上了鎖。


    “所以你到底什麽時候見過我?為什麽說了句‘是你’?”方岱川盯著李斯年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李斯年回過頭,將手指按在嘴唇上,拋了個飛吻。他擠了一下右眼,嘴角是促狹的笑意。


    “it’sasecret.”


    第11章第一夜06


    李斯年拽住拉了幾下門,確認鎖得牢固結實,這才轉身回來。


    他拎著兩瓶酒,遞給方岱川一瓶,兩人麵對麵坐在窗台上,低頭看窗外的海。


    “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我的身份?”方岱川邊說著開始翻看自己的衣兜,可是為了防止別人察覺到自己的身份牌,他已經把任何角色相關的東西都處理掉了,以至於此刻完全無法證明自己,他懊惱道,“我是女巫,綁定了身份卡之後,就把角色牌扔海裏了,你等等,我把藥劑找給你看。”


    李斯年坐在對麵笑道:“不用。——我早猜到了,我信你。”方岱川卻堅定地搖了搖頭,從褲兜裏將那兩管藥劑掏了出來,兩隻玻璃試管,一隻塞著沙漏型的瓶塞,另一隻瓶塞是骷髏頭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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