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手,你別急,”李斯年對著方岱川囑咐道,“小心一些,這裏並不安全。”


    方岱川謹慎地站在離兩人半米遠的地方,鐵棍橫舉:“李斯年,你到底是什麽身份?你半夜出門是要幹什麽?!”


    李斯年苦笑著反問道:“我還能是什麽身份?我是預言家,我出來驗人!”


    “你驗得誰?”方岱川明顯並不相信,他狐疑地看著李斯年。


    李斯年歪頭指了指腳下的劉新:“驗的是他,好人。”


    方岱川一臉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好人對跳預言家?好人你在這裏跟他打架?你他媽到底在搞什麽?!”


    “我他媽也想知道他在搞什麽!”目前的情況明顯已經超出了李斯年的邏輯和想象,他煩躁地抓了抓**的一頭卷毛,情緒有些焦躁。


    劉新低頭沉沉地笑了兩聲。


    “我來告訴你,我到底在搞些什麽。”劉新說道。


    在他話音剛剛落下的一瞬間,他突然從地上飛身一撲!


    他右手之間有尖銳的反光一閃,在漆黑的夜色裏閃爍著冰冷殘忍的光亮。


    李斯年心裏悚然一驚,飛快地縮起自己的右腿。方岱川驚了一跳,他反應迅速,伸腿就去踹劉新的右手。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的那一個霎那。


    方岱川的腿在兩秒鍾之內踢爆了劉新的手。


    三個人聽見了明顯的一聲脆響,劉新的右手以一個奇怪的姿勢扭到一邊,針管瞬間飛了出去,在沙灘上滾了很遠。


    ——然而晚了。狼刀在先,那管針管已經空了,而李斯年今天穿的,可不是厚牛皮的馬丁靴。


    針尖紮透李斯年的牛仔褲,在他將腿縮起來的前一秒,一毫升透明的毒液被注射進了他的肌肉裏。


    李斯年直接單膝跪了下去,一把扯開自己的牛仔褲。


    腳腕上一個明晃晃的針孔,紮得狠了,邊緣處滲出一些鮮血。


    李斯年緊緊抿住了嘴。


    “哈哈哈哈哈,”劉新捏著自己的右手,從地上掙紮著爬了起來,“我一命換預言家一命,我穩賺不虧!哈哈哈哈。”


    他一邊說一邊後退,黑暗中他看不清自己的眼鏡跌在哪裏,索性連找也不找,一反身,跌跌撞撞地逃進了黑暗之中。


    “這是……怎麽回事……”方岱川整個人怔在原地,“你不是說,你不是說驗出了劉新是個好人嗎?!”


    李斯年搖頭苦笑:“這個時候你又相信我是個預言家了?”


    方岱川扭頭看了看劉新跑掉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那枚做不得假的針孔,隻感覺這一夜接連的荒誕感裹挾了他的全部大腦。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方岱川急得快哭了,他蹲下身看著那枚針孔,眼睛急得通紅,“能吸出來嗎?毒液可以被吸出來嗎?!”


    “已經被注射進肌肉裏了,你可以試著吸吸看,我不建議,”他身後傳來牛心妍的聲音,“口服無效,隻能通過肌肉或者血液注射而生效,半小時內不注射解藥就會死的毒藥,我猜這是某種蛇毒,”她撿起地上滾落的針筒,拔開針頭聞了聞透明的藥液,“沒錯了,我在實驗室裏見過這種蛇毒,是銀環蛇毒素,一毫克就足以致命的神經毒素,女巫的解藥恐怕就是特定的血清了。”


    牛心妍身邊的小男孩天真地仰起臉來微笑道:“那這個針頭上還沾著一點毒液呀,別浪費了,我們收起來吧!”


    “這不好吧南南……”牛心妍麵有難色,“仍掉吧,這種害人的東西,留著做什麽?”


    小男孩歪著頭看向方岱川:“留著看方岱川叔叔怎麽找解藥呀!李叔叔被毒走了,方岱川叔叔費盡心機,也是要替他找解藥的對不對?您放心去搶解藥吧,這半個小時,我們幫你守李叔叔。”


    方岱川臉色一寒。


    他神經再大條也聽出了不對。李斯年不是狼人,解藥按說還會在原地,他本想衝過去拿了解藥來救李斯年的。


    然而聽這個瘋孩子的話,這份打算,怕是沒那麽容易達成。


    男孩兒又哼起了那首詭異的童謠,他著重唱了最後兩句:


    “知更鳥死了怎麽辦,鳥兒們立在墳墓邊。


    麻雀張開小翅膀唱,下一個輪到我死了。”


    男孩笑著唱完了兒歌,然後歪著頭看向臉色慘白的兩個人:“方叔叔,你隻剩下二十九分鍾了,你真的不去試著搶一搶解藥嗎?你搶到了藥,李斯年還有活命的機會,搶不到的話,我隻能給李叔叔唱一首挽歌了。”


    他說完,歪頭微微一笑。


    第34章第三夜·04


    “別叫叔,當不起。”李斯年扶著方岱川站了起來。他呼吸有些急促,然而行動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他扶著方岱川,兩個人退無可退,隻能一步一步走上礁石群,向更高的地方走上去。


    小孩兒和牛心妍也步步緊逼。方岱川四下尋找突破口,從旁突圍更有利,然而李斯年的狀態確實是個累贅。


    兩人一步步攀上礁石,背朝大海,似乎被逼入了絕境。


    小男孩有些詫異地仰起臉來看向他們,圓乎乎的小臉被雨水打得透濕:“李叔叔你能站起來嗎?中了蛇毒最好不要胡亂活動哦,動作越快,發作得越快呢。你乖乖躺在這裏睡覺吧,我照顧你。話又說回來,您抿出女巫是誰了嗎?”


    李斯年冷笑道:“女巫不是你媽媽嗎?”


    小男孩兒狐疑地扭過頭去,盯著牛心妍看。


    牛心妍表情有些慌亂,完全沒料到李斯年會這麽說,她擺擺手解釋道:“不是的!你別聽他瞎說!”


    “要我說,牛心妍你要是女巫,就趕緊把解藥拿出來。”楊頌的聲音傳來,就著海岸邊毛絨絨的一點月色,眾人看到楊頌的身影從礁石後麵攀了上來,“把解藥給預言家,咱們還有希望能贏。現在民坑就這麽幾個人了,杜潮生,杜葦陳卉裏出一個,方岱川一個,剩下一個,往好了想,你兒子或者丁孜暉能站一個,往不好了想,就是第一天死的那個啤酒肚,神也沒剩幾個人了,我真不希望咱們輸。”


    牛心妍搖了搖頭:“我真的不是女巫,我就是一張平民牌。”


    “你還聽不懂嗎?”楊頌冷笑道,“民坑早就已經不夠站了,你不是女巫,那你隻能是狼,不交出解藥,那明天早上,實在是對不起了。”


    牛心妍這種境地裏竟然沒慌:“別說的好像你有多麽無私,這藥我就是拿出來了,你會讓給李斯年?”


    當然不會,方岱川再單純,也不會以為楊頌是來幫李斯年要解藥的。


    不過也情有可原,自保為先,在殺人麵前,搶藥搶毒似乎都變得可以原諒了。


    三方人都站在原地,誰也不敢妄動。


    這種人人搶藥的情形,還能被李斯年一句話,生生做成三足鼎立局,方岱川不得不說一聲佩服。


    然而沒有用,中毒的是李斯年,他們處於絕對劣勢,不管別人信不信,方岱川這個真女巫心裏才明白,牛心妍不是女巫,不管她到底是狼是民,拿不到解藥,李斯年真的要死了。


    方岱川急得滿頭大汗。他護著李斯年步步後退,站在了礁石最外側,身下就是洶湧澎湃的大海。


    海岸線往後移了很多,不知道是暴風雨的原因還是夜晚的潮汐作用,漆黑的海水翻騰著泡沫,翻卷著浪花拍在礁石群中。


    李斯年扭頭歪了一下,嗆咳了一聲。別人看不清楚,方岱川卻鮮明地感覺到,有一滴熱熱的什麽東西,滴在了自己的肩頭上,與冰冷的雨滴對照鮮明。


    是血,方岱川心裏微微一抽。


    “你別動了,”方岱川拉住了李斯年的手腕,下定了決心,“你坐好,在這裏等著我,——我把解藥替你取過來。”


    聽到他這麽說,牛心妍和楊頌的目光已經齊齊釘在了他的身上。


    方岱川說得堅決,心裏已經知道自己將會麵對什麽。他想了想,對著李斯年補充了一句,“就算我途中中毒,解藥也會拿來給你,這是我的承諾,說到做到。”


    李斯年瞬間動容。


    他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地笑了一聲。


    李斯年的額頭抵住方岱川的背,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他對著方岱川的脊椎骨,利用骨傳聲輕輕說道:“罷了……”


    方岱川沒有聽懂他這句罷了,是放棄了什麽,選擇了什麽。


    ——借著黑暗的遮掩,李斯年手指向上滑動,反手握住了方岱川的手。


    方岱川頓時僵立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李斯年的手指很涼,然而夜雨和人心更冰冷,襯得他的手指也有了一絲溫度。


    方岱川瞬間腦子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兩個更涼的東西從李斯年的指尖,靈活地滑進了方岱川的手心中。


    拇指粗細的玻璃瓶,黃銅雕刻的瓶塞,熟悉的手感,還殘存著李斯年身上的溫度。


    “別去了,藥在我這裏。”李斯年用氣聲低聲說道。


    方岱川僵硬地站著,幸好是演員出身,他此刻還能管理臉上的表情。


    從外人的角度看,方岱川一臉冷汗,神色驚慌,完全是一個暈民的狀態。


    眾人都看著不遠處的牛心妍,視線焦點也不在他的身上。


    “怎麽回事,到底是什麽意思?”方岱川深呼吸了一口氣,吞進了不少冰冷的苦雨。


    大家以為他在質問牛心妍,並沒有放在心上。


    李斯年濕漉漉的腦袋就磕在他的耳朵邊,發梢的水汽滴落在方岱川的肩膀。


    他用氣聲在方岱川耳邊苦笑道:“丁孜暉身份不做好,我怕她晚上去樹林找藥,提前從樹洞裏拿出來藏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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