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好想再次聽到他說,喜歡她……


    四月初七,風和日麗,落落隨著燕喜安踏上了祭陵的旅程,她作夢也沒料到,這是一個圈套,直到朱桓楊奇跡般地出現,深情又悲痛地執起她滴血的雙手。


    轉眼間,她再無處可躲。


    「落落,我依然喜歡你。」恍惚間,好像有人在她耳邊這麽說著。


    燭火跳躍著,一直在她眼裏閃動。


    「落落聽到了嗎?我依然喜歡你!」


    有人輕搖她的身體,那些燃燒的光亮,逐漸變成夜明珠的光華,柔和澄黃。


    「落落?」


    那人不停地搖著她的手,用她最喜歡的柔和嗓音叫她。


    「這是哪裏?」落落忽地回過神來,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穿著一襲明黃色龍袍的熟悉男人,然後她注意到這裏是一間密室。


    在山道上時因為太過震驚,令她很難接受眼前發生的事。


    落落此時手心裏沁滿濕汗,她心心念念,萬般不舍的男人正含笑地看著她。


    這個人應該被埋在滾石之下,她拚了性命想從亂石裏救出他來。


    然而,這一切都是他引她出來的計策,他安排這一切,看著她為他心急如焚、失去理智,最後點了她的穴,將她帶到這裏。


    「這是我們的陵墓。」朱桓楊輕聲回答,牽著落落的大手既霸道又溫柔。「放開。」


    落落咬牙動手推他,可他的身影文風不動,黑玉般泛光的眸子幽幽黯黯地緊鎖著她。


    「該生氣的人是我吧?」朱桓楊隱忍地笑了笑,努力克製心中的憤恨。


    「好了好了,我不會怪你,小乖一輩子都不會怪落落。」他相信單純天真的落落絕對不會做出背叛他的事。


    「千不好萬不好,都是該死的燕喜安不好,他肯定沒安好心,對你說了花言巧語,騙你成親,你又那麽單純、無依無靠,結果才會被逼無奈地嫁給他,對吧?」


    他一會再去好好收拾他!朱桓楊在心底無聲地補上這一句。


    他的聲音軟化了她的心房,可一想到他的妻妾時,那些酸澀和怨懟的情緒怎麽也抹不去,春燈節上他親密地扶著他的皇貴妃那一幕不斷掠過她眼前,一再地提醒她,那是她心上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落落定定神,躲開他的視線,沉默地觀察四周。


    他說這裏是他們的陵墓?這個地方無門無窗,雄偉遼闊,至少能停上二十輛馬車,四壁是用上等石材堆砌而成,正北麵有兩張白玉床,兩邊的石牆上繪著巧奪天工的壁畫。


    墓牆兩邊,各有三十顆碩大的夜明珠,將幽冷的墓室照得透亮。


    「落落。」朱桓楊往前靠了靠,在她雪白的頸子處用力嗅了嗅,很好,熟悉的伽羅香,她還帶著他給的信物。


    他笑了,無比欣喜。


    落落狠狠瞪他一眼,抗拒地往後退。


    他輕聲咳了咳道:「落落,我知道你怪我沒能及時找到你,但我有苦衷的,我衝進大火裏找你,然後被趕來的十弟打暈過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帶到了幾十裏外,他還把我擱了起來,等我再回去時,龍陽郡已經消失了。」


    那一年,在縷縷不散的濃煙裏,他痛得忘了自己,那座消失的城池,土裏藏了他最深愛的佳人。


    「你有別人了,放了我!」她晶瑩的眼睛裏滾出熱淚。


    原來她在吃醋!朱桓楊驀地發現這件事,喜出望外,由於太過驚喜,他不得不按住自己的胸口,壓抑情緒的起伏。


    「從始至終,我的妻隻有你一個人。」他拉著掙紮的落落,把她帶到右邊那張白玉床前,「你會看上麵的字嗎?」她倔強的不想去看,可又無法拒絕朱桓楊,不論心裏再怎麽怨他恨他,她還是最容易向他屈服。


    「冬楚大行端純皇後燕氏碧落之靈。」白玉床前三尺高的烏木牌位上端端正正地寫著她的名字。


    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她的喉頭,她發不出聲音,也無法呼吸,隻能呆看著夜明珠的光亮照耀著陳舊的牌位。


    「不管我有多少妃子,隻有皇後才是天子的妻,落落,興建此墓,是我以為你已不在人間,但我也不許任何女人占了你的位置。」朱桓楊再次握緊她的小手,深情地向她解釋。


    她淚眼蒙朧的望著他,心事藏不住的都寫在臉上。


    朱桓楊用掌心摩挲著她越發清豔的臉龐,目光顯得疲憊卻真誠。


    「旁邊這張玉床,是我給自己留下的,原是想今世失去你,隻好在死後與你共眠。」從他登基起,便開始投入巨額銀兩修築他與她的最終歸宿。


    「我很想你,有時相思難熬,我就會來到這裏。」他放開落落,獨自躺上左邊滿雕龍紋的玉床,伸出手撫摸著另一張玉床上,被白緞束起的一撮青絲。「隻有這個時候我才不會感覺到寂寞,想到能與你一起同眠相伴到來世,我就很滿足了。」


    她的發被放置在雕滿鳳紋玉床上,就好像她在這裏安安靜靜地陪著他一般。


    這六年,他的心是空的,身邊女人雖多,可沒有一個人能占領這個空位。


    他緩緩說著,溫柔笑看她的眼睛,情真意切。


    落落站在那,好似踩在錦雲上,整個身體又曖又輕盈,充滿不可思議的感覺。


    從驚訝到原諒,根本無需太多時間。他的情真意切,重重觸動她刻意壓抑的感情。


    「躺在這裏時我總會想,你死了,每個時展對我來說都是一神淩遲,令我忐忑不安的空洞隨著時間越長變得越大,我好像已不複存在,隻該躺在這墓裏,靜靜等候死亡的來臨。」


    「小乖。」珠串似的眼淚打濕落落雪白的衣裳,自從與他分離,她隻穿白衣,用他最喜愛的顏色包裹自己。


    「落落不哭。」他慌了,連忙起身摟緊她輕顫的身子,下巴溫柔地磨蹭她小小的發旋,心中盈滿充實感。


    她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落落別哭,你看,你弄丟的簪子我都收著呢。」他從懷裏拿出在火場撿到的簪子,這兩千多個日夜,從不曾離身。


    「我有帶著你給我的香。」她掏出掛在頸上的小香囊,認真地捧到朱桓楊的眼前。


    那個錦囊不但有他的味道,還沾染了她特有的馨香,他的身心頓時湧出一股熱浪,他輕嘀著氣,她的豐潤芳唇就在眼前,如此誘人,勾起他一親芳澤的衝動,他心癢難耐地看著她。


    「來看看這裏。」他轉過頭不敢再看,他們才剛重逢,眼下不能操之過急,以免嚇壞她。


    「嗯?」落落被引到墓壁前麵,一頭霧水的問。


    「我命工匠精心繪製的。」朱桓楊指著牆上的畫道:「這是我不小心被你弄進陷阱裏。」


    「什麽?」借著夜明珠的光,她見到牆麵上一幅又一幅他們之間的故事。


    「這是我們的相遇,然後你烤魚給我吃,接著,我們在龍陽郡重逢……畫得好嗎?」這樣在一旁看著自己一步步進入他的生命裏,落落思潮起伏。


    「過些時日,叫工匠把壁畫後半部都改掉,我讓人把我們的大婚風光地畫在上麵,好嗎?」他要娶落落回家,從此再也不與她分離!想到她要嫁給小乖了,她先是欣喜若狂,但下一刻,像是想到什麽,她卻笑不出來了,臉色驀地一變,沉默地退離他的懷抱。


    「落落,怎麽了?!你不喜歡小乖了?難道你不想嫁給我嗎?」朱桓楊有些無法置信。


    「可是喜安……」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在山林裏生活的孩子了,她知道自己目前的身分是燕喜安的夫人,他是皇帝,她身為他臣子的妻子,怎麽能嫁給他,會不會惹來麻煩呢?而且這樣的話,那個秘密怎麽辦?要是喜安的身分被識破,喜安會死掉的!


    落落突來的遲疑,激起他的猜測和不滿。


    她要因燕喜安而放棄他?朱桓楊再不能和顏悅色,眼裏盡是陰森凜冽的殺氣。


    感覺到氣氛搞僵了,落落躊躇不定,難題塞滿了她的小腦袋瓜子。


    「落落,你難道要令我失望?我說了這麽多,還是沒法挽回你嗎?」朱桓楊輕聲低喃喃。


    落落陷入了兩難,她知道喜安還想當官,造福百姓,她怎麽可以不幫喜安呢?


    可她也好想回到小乖的身邊,每天抱著他,守著他,一步也不離開,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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