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人來了?


    靈子大喜,猛然抬頭,頓時失望至極。


    眼前是個笑吟吟俏生生的小姑娘,身邊還帶著一個孔武有力的丫頭,手持被撕得爛爛的告示……來同他開玩笑不成?


    「姑娘,我想你是搞錯羅。」靈子挖了挖耳朵,不感興趣地道:


    「‘萬花樓’在隔壁街,不在這兒喔!」


    「啐,你瞎了狗眼啊?我們家小姐全身上下有哪一點像青樓豔妓了?」風尋暖還沒開口,一旁的丫頭阿香先沉不住氣了,銅缽大的拳頭砰地一槌書案,險些把桌子劈成兩半。


    「呃,阿香……」她趕緊攔住力大如牛的貼身丫頭。「莫氣莫氣,咱們是來應征當學徒,不是來拆人家房子的。」


    「是是是……是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靈子早嚇得躲在椅子後頭。


    「是,小姐。」阿香狠狠瞪了他一眼,乖乖依言退後。


    「這位小哥兒,我們是來應征當學徒的。」正所謂迎麵不打笑臉人,杏眼桃腮、嬌俏動人的風尋暖朝他盈盈一笑,「勞駕錄取我們吧。」


    「可是我們征的是男丁,不是姑娘喔!」靈子看得眼都直了,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姑娘,你真的搞錯了。」


    「我沒搞錯,我就是來應征學徒的。」風尋暖滿眼興奮與期待。「聽說邢大公子一身出神入化的雕刻好功夫,能夠雕得花朵栩栩如生、姿態動人,我就是來學這門功夫的!」


    靈子滿眼的粉紅泡泡登時消失,愕然地瞪著這位快樂得小臉都發紅的小姑娘。


    她究竟是哪兒來的自信?


    邢家雕刻鬼斧神工,可是代代傳子不傳女,傳媳不傳外的至高無上神秘奇技,又不是路邊那等教人家做糖人兒的小販,可隨意傳授的?


    「姑娘,」靈子覺得有必要替主子聲明一下立場。「這是不可能的,你請回吧。」


    「不不不,我是很誠懇的來學藝,請小哥兒你務必給我這個機會……」


    「唉,不是我不幫忙,而是我們邢家老鋪做的是棺材,甭說一個小小學徒沒法學到邢家獨門雕刻密技了,就憑你一個女孩子,光是要你刨棺木,怕就把你給嚇哭了吧?」靈子雙手抱臂睨著她,一臉了然於心。


    「我不怕!」風尋暖滿眼燃燒著熊熊決心,一臉堅持。


    「可是……」


    「小哥兒,你就把我和阿香當成是男的就行了。」她美麗的鵝蛋臉上寫滿了強烈的說服力,「無論是什麽粗活兒,我都能行的!」


    「當成男的……」靈子目光瞟向一旁濃眉大眼、孔武有力的阿香,嗆了一下。


    「她是沒問題啦,可你……」


    「還沒找著人嗎?」一個好聽的男聲悠悠響起。


    靈子一呆。


    風尋暖詫異的回頭,望入了平生所見過最清靈澄澈的一雙眸子裏。


    「鬼啊——」阿香慘叫一聲,登時惡人無膽地暈了過去。


    「鬼?」風尋暖一驚,四下張望,滿麵疑惑。


    整座大廳裏也就隻有小哥兒和那個白衣翩然、玉樹臨風、氣質脫俗不若塵世中人的好看男子……哪裏有鬼?


    靈子忍不住跳出來扞衛主子,忿忿不平的斥道:「我們家公子才不是鬼!」


    公子充其量隻是高了點、臉色蒼白了點、衣衫輕飄飄了點、黑發長了點……哪裏像鬼?


    「對不住,我家阿香打小就有點鬥雞眼,還口無遮攔慣了,請公子和小哥兒莫見怪才是。」風尋暖小臉一紅,趕緊對那位英俊的公子爺解釋。「你……不會生氣吧?」


    邢恪靜靜地佇立在當場,仿佛早就見慣了這種場麵,隻是瞥了眼嚇昏在地上的丫頭,口吻淡淡的說:「需不需要叫大夫?」


    「喔,不用不用,我家阿香暈得快醒得也快,不用叫大夫了。」


    她心不在焉地道,目下轉睛地傻傻望著他。


    原來他就是傳說中那個神秘、詭異、擁有龐大「黑暗勢力」的邢大公子呀!


    可是他看起來就像天上謫落的仙人,哪裏像是外頭流言流語流傳的那麽駭人可怕?


    邢恪點點頭。


    神情幽淡,身形修長,白衣清逸的他,通身上下飄然若仙的氣質,仿佛隨時欲乘風歸去。


    而他的確也是來時悄然去時翩然,簡短一句問罷,轉身就要離去,有些看傻眼的風尋暖豁地醒覺過來,急急喚住他。


    「邢公子!」


    他回頭,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我叫風尋暖,今年十八歲。」她衝動地脫口而出。


    靈子愣愣地張大嘴。這姑娘又搞錯了,今兒也不是在舉辦相親大會哪!


    邢恪眼底掠過一抹迷惑。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們征人告示上頭說凡是年滿十四歲以上,四十四歲以下,都能來應征學徒的!」她小臉微紅,連忙澄清解釋。「我今年十八,已經符合資格了。」


    原來如此。


    「你是女的。」邢恪指出。


    「對,雖然我是女的,但是我有一顆充滿理想、抱負和熱誠的心,我是真心誠意想來邢家老鋪學功夫的。」她誠懇又激動地道,「請大公子能夠教我雕出,像你刻在喜材上頭那樣高潔傲骨的菊花紋飾!」


    「你怎知那是我雕的?」他凝視著她問道。


    她嫣然一笑,「那麽精奇高妙、出神入化的雕工,除了邢家老鋪的大公子,還有誰能雕得出來呢?」


    邢恪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半晌後,點點頭。「多謝誇獎。」


    「呃……」她愣了下才回了句;「不客氣。」


    「那,風姑娘請自便。」


    「喔,好,好啊。」她怔了怔。


    然後……他就翩翩然地走了。


    顧不得暈倒在地上的丫頭,回過神來的風尋暖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等一下!等一下……」


    衝得太快,腳下一個收勢不及,她猛然朝人家背脊撞了上去!


    「公子——」靈子驚呼。


    在撞上去的那一刹那,風尋暖心下暗叫糟糕——像他這麽弱不禁風、風吹會倒的文弱公子,哪禁得住她橫衝直撞牛似的蠻力?


    該不會師還沒拜成,人就被她給撞死了吧?


    可沒料想到,險險被他堅硬結實肩背彈飛的卻是她……「當心。」他回身長臂一撈,穩住了她往後倒的身子。


    「咳咳咳……」她撞得一陣頭暈眼花,哽在喉頭的氣登時也走岔了。


    他他他……他的背是鐵鑄的不成?


    邢恪低頭看著額頭發紅還流了鼻血的她,心下有些歉然。


    「沒事沒事,我、我沒事。」雖然鼻頭疼得緊,還有股熱熱的液體不斷流下來,但望著他深邃的雙眸時,她依然衝著他擠出了一朵大大的笑。「邢公子,我可以留下來當學徒了嗎?我、可以嗎?我一定會努力做事的,可以嗎?可以嗎?」


    看著她嬌巧小臉流著兩管鼻血,額頭紅腫,卻還殷勤咧嘴滿麵堆歡的表情,那個「不」字突然很難從邢恪嘴裏說出。


    春暖花正開,清風入簾來。


    邢恪低頭執筆,在一方雪浪紙上細細繪著鬆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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