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不得不由剛入大學那年開始說起。


    那年是最後一年舉辦大學聯考,為了不重考,尹朔唯日也念,夜也念,終於考上了她連作夢都會吐血的數學係。原本她理想中的農業係、森林係,全部落榜。


    別人怎樣,她不曉得,聯考數學能過高標,全都是因為她背功了得,外加祖上餘蔭庇佑,可不是她真的對那些數學公式和題目了解透徹。


    她最討厭的就是數學,卻考上最討厭的科係。


    無奈之餘,尹朔唯就這麽拎著小包袱北上,在開學第一天抱著必死的決心踏進校門,然後被擁護簡士琛的粉絲們擠倒。


    這樣的相遇說不上難得,倒也不怎麽誇張,畢競每當偶像明星一出現,圍住他們的盛況,也跟圍住簡士琛的盛況差不了多少。


    一般偶像劇裏被擠倒的女主角,不是倒在地上等王子伸手拉,就是馬上爬起來,衝進風暴中心找王子理論。


    尹朔唯隻是逕自站起來,拍拍屁股,根本沒放在心上。


    怎麽知道繼校門口的偶遇後,他們又在班會上相遇了。


    原來簡士琛也是數學係的學生,本來應該高他們兩屆,但是因為體弱多病,中間休學一年,導致現在複學有些學科得跟一年級的學弟妹們一起上。


    她記不太清楚是怎麽跟這種纖細花美男好起來的,可能是看出她與數學互相排斥,簡士琛也不知哪條神經不對,開始會主動教她,帶她領略每條公式、每個推理的來龍去脈。


    她原本以為簡士琛對她好是愛屋及烏的表現,因為同班同學裏還有另一位一入學就跟她很要好的美女同學白心亞。當時念理科的女生少之又少,念理科又是美女的白心亞非常受男生歡迎,她當然會認為簡士琛是想透過她追白心亞,即使後來發覺簡士琛對白心亞雖然友善,但他們不到相愛的地步,她也沒想太多,隻當是王子跟公主性格不合。


    大一的課業,尹朔唯就在簡士琛與白心亞的加持下過關了。


    她感動到痛哭流涕,也漸浙領略到數學是好玩的,開始嚐試接受,一直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的轉係念頭也就此打消。


    大二的時候她加入了攀岩同好會,原本隻是好玩,覺得這項運動還挺新奇的,後來愈玩愈上手,待在社團的時間也相對變多了,與簡士琛和白心亞相處的時間自然變少了。結果他們兩個都加入攀岩同好會,一夕之間,這個原本人數不多的同好會,申請入會的名單如雪花般飛進來。


    攀岩同好會也拜他們之賜,升格為社團,延續至今。


    對於大學,她有百百種想像,獨缺戀愛這件事。


    短發又有男孩子氣的她,有時候遇到女生跟她告白,便當她們是神經搭錯線,把她誤認成男人;至於男人,個個把她當成好兄弟,在她麵前肆無忌憚的程度,偶爾也會令她汗顏。


    尹朔唯對感情事向來不太擅長,也不喜歡臆測別人的心思跟想法,大學期間,簡士琛也沒有對她有什麽特別之處,她承認他們的感情比其他同學好一點,但還不到男女朋友之間的濃烈情感,正因為如此,即使別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對,她也能一笑置之。


    畢業後,她在出版社待過—陣子,之後簡士琛找她合開舞台燈光音響公司,當時也沒多想,她甚至不清楚舞台燈光音響是幹什麽的,一口便答應,轉眼過了這麽多年。


    對她來說,簡士琛是個特別的存在。


    她可以與他嘻笑怒罵,毋需擔心任何誤會;可以在他麵前展現她最真實的一麵,不用擔心失去情誼。


    簡士琛與白心亞都是她重要的朋友。


    她從來沒想過也沒料到,三人的友誼會在一夕之間全變了樣。


    眾所矚目的世界運動會閉幕式剛結束,同樣參與了開幕式與閉幕式典禮幕後工程的尹朔唯與老板簡士琛,連同公司的另外兩個小弟,以馬拉鬆接力的方式連夜開車北上,經過六個小時的車程,回到台北時己經是淩晨兩點半。


    公司裏的其他人,己經東倒西歪的癱在公司的地板上或沙發上睡覺。


    “喂!別睡!起來啊!還有東西要卸下來,你們以為睡著就沒事了嗎?”尹朔唯踢著兩位睡得不省人事的小弟的腿。


    “朔唯,我來幫忙搬吧!”簡士琛瞳孔渙散,眼皮都快睜不開。


    “不用了,我怕你跌倒。”她一口否決,獨力將那幾箱比較貴重的器材搬上推車,“而且你的力氣不夠大,幫我按電梯鈕還可以,搬東西就算了吧!”


    簡士琛還來不及說什麽,她已經熟練的推著推車站到他的身邊,笑笑的看著他,他也隻好為她按電梯鈕。


    “我怕你太累了。”


    尹朔唯秀出手臂肌肉,“嘿,我的小朋友雖然不夠健美,但也夠結實了。”


    他含笑的摸了摸她的頭發,擔心的問:“等等你累死在浴室裏怎麽辦?”


    “那就等你把我撈起來好了。”尹朔唯開著玩笑。


    “是要撈幾次?”簡士琛苦笑一聲,“我是個男人,看多你的裸體也是會受不了的。”


    “受不了?是受不了長針眼嗎?”她的笑容消失,浮現疲累,“繼續跟我聊天,我快睡著了。


    是受不了撲倒你。簡士琛在心裏回答她這句玩笑話。


    第一次發現尹朔唯全裸睡倒在浴缸裏時,他根本就是爆紅著臉,顫抖著手,用浴巾將她的身子包裹起來,丟到床上,還怕她著涼,顧了她一整夜。


    她醒過來之後雖然覺得尷尬,但是一回生、兩回熟,發覺簡士琛對她完全“不感興趣”,她更是肆無忌憚,還大方的打一份家裏的鑰匙給他,讓他可以隨時進她家看她是不是淹死在浴缸裏。


    殊不知簡士琛暗自流了多少鼻血、腦充血多少次,又洗了多少次冷水澡。每次想這樣不對,不可以養成習慣,卻總是怕她真的因為工作太疲累而睡著,溺死在浴缸裏。


    有時侯他真恨自己太過守禮的脾性,不知該怪父母兄長教得好,還是他稟性如此,但是尹朔唯又總是不把他當一回事,加上大學時期與情敵立下的約定,讓他麵對眼前活生色香的“美食”,隻能遠觀,無法動手。


    “說什麽?說我喜歡你?”


    這時,電梯門打開,簡士琛用腳卡住電梯門,讓她推著推車進入電梯。


    全然不知他的想法的尹朔唯一愣,隨即失笑,“學長,你好愛開玩笑。你會喜歡我,那其他女生怎麽辦?”


    簡士琛按下公司樓層的數字鍵,好奇的問:“我喜歡你跟其他女生有什麽關係?”


    “你喜歡我這一類的?那不是其他喜歡你的女生都要去撞牆了?”尹朔唯看了眼電梯裏的鏡子,鏡子倒映出一名頭發亂得像雜草、五官輪廓不很柔美、身材瘦長但一點也不玲瓏有致、遠看背影活像個男人的女人,再看看身邊那高出自己一顆頭、身材修長、五官端正得過分、氣質沉穩的型男,忍不住哈哈大笑。“學長,你這個笑話好好笑,我真的清醒不少。”


    “如果我說真的呢?”簡士琛在心裏歎息。


    尹朔唯笑岔了氣,“那你要去變性,變成女的嗎?哈哈哈……”


    “為什麽我得變成女的?你就是個女的呀!”他揚起眉頭。


    “因為我看起來像男的,這輩子就這副德行,改不了了,所以你要去變成女的,這樣我們的外表比較相稱。”她不知死活的開著玩笑。


    “如果這樣,以前跟你告白的那些女生,你怎麽不就隨便挑一個在一起交往?”簡士琛正色的反問。


    尹朔唯沒察覺到他話裏的正經,笑說:“那還用說,當然因為她們是女的啊!”


    “那你又叫我去變性?變傷心的嗎?”簡士琛戳她。


    她又是一愣,大剌剌的攬著他的肩頭,痞痞的笑道:“學長,你太認真了啦!這隻是玩笑話,輕鬆一點。”她打個嗬欠,“我真的不行了。”


    簡士琛彎起嘴角,暗自歎息,“到了,把東西卸下來就好。”


    “嗯。”尹勞朔唯也沒有力氣再整理那些器材,搖搖晃晃的上樓,將他那不知是認真的或是玩笑的告白拋諸腦後。


    一回到樓上的住處,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進浴室的,隻依稀記得似乎撞到頭,因為不太痛,她也不以為意的繼續放水泡澡,然後好像因為太舒服,又意識不太清醒的躺在浴缸裏。中間的印象就是簡士琛似乎進入浴室叫她的名字,至於他們有沒有幹什麽不該幹的事,她完全不記得。


    直到被不知道有沒有睡覺的簡士琛挖起來,她一看時鍾,發現四點了,整個人瞬間清醒,梳洗過後,換上正式服裝,背起包包,跟在他身後出門,前去參加她大學時期最要好的朋友白心亞的婚宴。


    新娘已經昭告天下,若是今晚尹朔唯沒出席,那她也不結婚了,所以以往總是因為工作無法準時赴宴的尹朔唯拚死也得趕上。


    所幸今天路況不錯,一路還算暢通,他們趕到婚宴地點時,她還有時間探望新娘。


    “這個。”簡士琛停好車,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這是?”己經開門要下車的尹朔唯接過盒子,疑惑的看他一眼。


    “你上回說的東西,我找到了。啊,等等。”簡士琛從置物廂裏拿出一條銀色緞帶,跟著下車。“你把它綁上去。”


    她一手拿著緞帶,一手拿著盒子,呆呆的看著他,顯然不知道應該怎麽把緞帶綁在盒子上。


    他笑著接過緞帶和盒子,俐落的將緞帶綁在盒子上,再打個蝴蝶結,遞還給她,然後彎起手臂,“走吧!”


    “嗯。”尹朔唯把盒子放進包包裏,挽住他的手臂,一同進入婚宴會場。


    尹朔唯敲了敲新娘休息室的門,聽到裏頭傳出回應時,輕輕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美麗無比的新娘與伴娘們。


    “尹學姊。”幾位伴娘異口同聲的打招呼。


    “嘿,你們看起來都好美喔!”尹朔唯開心的與她們一一握手轉圈,滿足她們愛秀、愛美的個性。


    “學姊,你今天也好帥喔!”


    “學姊,你怎麽可以這麽帥?害人家都覺得伴郎好醜。”


    “對啊!學姊,你這樣是犯罪啦!”


    “我要跟學姊拍照。看,像不像新郎跟新娘?”


    伴娘們一見到尹朔唯,全都瘋了。


    “喂,不是叫你今天穿漂亮一點嗎?”身為尹朔唯最好的朋友,白心亞推開伴娘們,不滿意的蹙起眉頭,看著好友。


    尹朔唯看著身上剪裁合身的套裝,笑了笑,“沒辦法,我翻遺衣櫃,也才找到這套而己。”


    “當初叫你當我的伴娘,你推說工作忙;要你當招待,你怕時間搭不上。結果呢?你都不是為自己忙,是為了學長當跑腿,這是我一生唯一一次的婚禮,你也不肯幫我一下。”


    “話不是這麽說,學長是我的老板,我是他的員工,我跟他領薪水……”尹朔唯為難的搔了搔俐落的短發,“而且我的工作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嘛!”


    他們這一行,三餐不固定,而且常常睡不好覺,公司的小弟退伍回來工作,都說這工作比當兵還累。公司的員工也不多,五根手指便數得出來,加上不固定工時的工作人員,好友要結婚,她怎麽敢承擔伴娘這麽重大的工作?


    “說到底,學長還是看你看得那麽緊,一刻也不放人。”白心亞的眉頭依然微皺。


    “是啊,你不知道他有多煩人。”尹朔唯歎口氣,漫不經心的點頭附和,懶得澄清大家對她與學長的關係的誤會。“今天要不是他,我根本來不及來看你。”


    “咦?學長也來了嗎?”


    伴娘們一聽到學長,議論紛紛。


    “對啊!就坐在外頭。”


    伴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的討論學長,同時整理衣服和頭發。


    “你們吵死了,出去外麵,讓我跟朔唯好好的聊一聊。”白心亞揮揮手,要伴娘們出去。


    “是。”伴娘們就像一群靜不下來的小麻雀,笑著離開休息室。


    白心亞看著尹朔唯,不解的問:“怎麽說今天要不是他,你就來不及來見我?”


    “我睡過頭了,是他叫我起來的。”尹朔唯打量著美麗不可方物的好友,拉了張椅子坐下遞出一個小盒子,‘喏,送你的結婚禮物。”


    “你讓他進你的房間?”白心亞像是第一回聽到這件事。


    “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有我家的鑰匙嗎?”尹朔唯不明了好友的想法,好笑的說:“學長可是我的人肉鬧鍾兼廚娘呢!這幾年要不是他順便喂我吃東西,我老早餓死了。”


    白心亞怏怏不悅的瞪著尹朔唯,“你就是太懶了,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學長不會把我賣掉的啦!”尹朔唯哈哈大笑。


    他會把你吃掉,連骨頭也不剩。白心亞在心裏歎口氣。


    “人來就好了,送什麽禮?”雖然這麽說,她還是收下了禮物,掀開盒蓋,映入眼簾的是一隻精美的鑽環。“這個……這個太貴重了。”


    “收下吧!最好的朋友要結婚了,我可不能太小氣,會被學長笑的。”尹朔唯取出鑽環,為她戴上,鑽環與她滿手的金飾相比,顯得格外亮眼。


    “又是學長……”白心亞嘟囔著,被好友的細心感動,望著鑽環,“你是怎麽買到的?之前我們去逛銜,店員不是說全台灣隻進了五隻,全都賣光了嗎?”


    “學長不知道從哪裏幫我買到的。”尹朔唯吐實。


    白心亞心有不甘的低頭。


    “你要結婚,我一直煩惱要送什麽東西給你,本來想說包個大紅包最實際了,可是我認為除了紅包,應該還要送你什麽禮物,就跟學長商量,沒想到他真的有辦法……心亞?”尹朔唯露出關心的表情。


    白心亞撫著鑽環,吐了口大氣,“別在我麵前提學長。”她抬起頭,直視尹朔唯,眸裏閃著冰冷的光芒。


    尹朔唯感覺有異的微皺眉頭,想了下,笑說:“都那麽多年了,你還記恨學長大學時不小心把你的裙子拉下來啊?”


    尹朔唯和白心亞是大學同班同學,而她們口中的學長則是尹朔唯的老板簡士琛。簡士琛大她們一屆,不過卻跟她們同時畢業。


    “我討厭一個人,絕不會隻因為他曾經把我的裙子拉下來。我討厭他跟那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那個偽君子!我是……”白心亞抿著唇,欲言又止。


    尹朔唯察覺到好友的內心似乎陷入掙紮,很自然的坐直身子,但是好友持續沉默,等待的壓力讓她忍不住開口,“你不會不想結婚了吧?”


    常有新人在結婚前夕因為承受不了婚禮的壓力而臨陣脫逃,即使是白心亞這麽向往婚姻的女子,也許也得了婚前恐懼症。


    看著好友遲疑的模樣,她暗暗盤算著,預備等會兒勸告好友好好的結婚,別想太多。


    “我人都在這裏了,就算不想結婚,逃得了嗎?”白心亞自我嘲諷。


    “很多人都像你這樣,不過一切都會好轉的。”尹朔唯笑了笑,“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


    “我不是為了這個煩惱。”白心亞搖搖頭,表情複雜的歎口氣。


    “難道是因為你有了?”


    “不是。”


    “還是……他被裁員了?”尹朔唯關心的問。


    “都不是。”白心亞把玩著手腕上的鑽環,“他是個很好的人,隻是我一直……”


    “嗯。”你老公是個好人,跟你是天作之合,遇到你是他一生的福氣,你要可憐他,救救他的生活。


    “一直都……”


    “嗯。”能忍受你的脾氣的人不多,千萬不要後悔啊!


    “一直都很喜歡你。”


    “嗯,我也是。”尹朔唯順著白心亞的話尾接下去,“所以……”


    “你不懂!一直以來你從沒懂過!”


    這下尹朔唯真的不懂了。“心亞?”


    “你不懂我是用什麽樣的心情待在你身邊,不懂我有多討厭學長跟你在一起的樣子,不懂為什麽你不選我而要選學長!”白心亞哭著大吼。


    尹朔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訝異的看著好友,久久說不出話。


    在新婚當天被告白的心情是如何呢?她在心中自問。答案是五味雜陳。


    “我知道,光是性別我就輸了,可我還是喜歡你啊!我好嫉妒學長,嫉妒他可以占有你所有的心神,大學時是這樣,出社會之後他也跟你同進同出……我想把你拉回來,可是我知道我贏不了學長……他太過分了……”


    被好友的告白衝擊到失神的尹朔唯,腦中竟然浮現了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影像,在她的求學生涯裏,這種被同性告白的場麵屢見不鮮。


    但是相交十多年的好友竟然會在她的婚禮上向自己告白?這樣爆炸性的狀況還是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看著眼前哭得傷心欲絕卻還努力仰著頭不讓臉上精致的妝花掉的好友,尹朔唯尷尬的摸摸頸子,試圖說些什麽來緩解目前困窘的情況。


    “心亞,你知道我……”對同性戀並沒有偏見。


    “不要說!”白心亞激動的打斷她的話。


    “可是我……”並不是同性戀。


    “什麽都不要說!我都明白!”她聲嘶力竭的叫著。


    “好,好,我不說,我不說……”尹朔唯連忙抬起雙手,作勢安撫情緒失控的好友,“我隻是……”


    隻是怎樣,她也不知道,隻是不希望場麵這麽讓她不知所措,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才能安慰自己,安定失控的白心亞……或許快要失控尖叫的是她自己。


    “我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白心亞接過尹朔唯遞過來的抽取式衛生紙盒,一連抽了好幾張衛生紙,擦拭眼淚和擤鼻子。“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歡的是學長……”


    我沒有喜歡學長,我們純粹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


    反駁的話語卡在尹朔唯的喉嚨裏,成了一根尖利,痛苦,卻無法吐出。


    她好害怕,若是說出否認的話語,不知道現在的狀況會不會有所改變?她還想跟心亞當好朋友,心亞可以說是她最要好的女性友人,在今晚之前,她以為,心亞是唯一一個不會愛上她的女生,今晚之後,即使這個例外消失,她仍不希望失去心亞這個朋友。所以,雖然對不起學長,但還是要讓學長背上“尹朔唯的男人”這個誤會一陣子。


    “我也知道你雖然總是穿這樣,可你隻是個男人婆,不是同性戀。”


    她該感謝好友這麽了解她嗎?


    尹朔唯眨了眨眼,抽取幾張衛生紙,輕輕擦去好友臉上那兩道順著頰畔滑落、染著睫毛膏與眼線的淚水。


    “你的妝花了,我去找新娘秘書進來。”


    “不!”白心亞抓住尹朔唯,尹朔唯一個重心不穩,反手握住她的手,抱住她,想要推開她時,她低聲哭泣,“讓我這樣一下下……”


    尹朔唯不知道應該怎麽辦,隻好任由白心亞抱著自己,尷尬得手足無措。


    “心亞,你知道……”白心亞沒有開口,她反而因為預期白心亞會打斷她的話而停住,歎口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白心亞哽咽的回應。


    “我們認識這麽久,交情這麽深,我一直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我很抱歉。”尹朔唯仔細斟酌字句,深怕一個不小心,再次刺激白心亞。


    “我知道你對我沒有那種感覺,我也對其他女生沒有像對你這樣的感情……我也很喜歡我老公。”白心亞邊哭邊說。


    尹朔唯悄悄的鬆了一口氣,雖然很對不起好友,但是好友在婚禮前夕向她告白,讓她受到極大的驚嚇,要不是現在被抱住,絕對會馬上奪門而出。


    “我真的好討厭學長,他把你獨占住……”白心亞低聲抱怨,“可是我也知道因為學長,你才沒有被別人搶走……”


    “雖然我是屬於學長的。”謊話說得格外別扭的尹朔唯,從來沒有一刻這麽感謝學長造成的誤解,她輕撫著白心亞裝飾美麗的發絲,輕柔的勸慰道,“但是我的心裏永遠有你一個位置,你永遠是我最要好的姊妹淘。”


    白心亞抬起頭,淚如雨下,最後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擠出聲音,“永遠?”


    “永遠。”尹朔唯肯定無比的許下諾言,“永遠的姊妹淘。”


    白心亞笑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透過迷蒙的淚眼,將尹朔唯颯爽的模樣記在心裏,然後綻放笑顏,“這樣我也可以安心的結婚了。”


    尹朔唯失笑,“你怎麽說得像是安心上路?”


    “結婚嘛,總是有些少女情懷要了結。”


    “我去找新娘秘書進來。”


    白心亞點點頭,望著好友離開的背影,不甘心的淚水滑落臉頰,“我終究還是輸了……”終究還是輸給學長了。


    沒聽清楚白心亞說了什麽,尹朔唯一走出新娘休息室,立刻感到一陣虛脫,腿軟的靠在門板上,方才強撐出來的冷靜潰堤,深吸一口氣,再呼出一口氣,試圖修補差點被嚇破的膽。


    “冷靜,冷靜,尹朔唯,冷靜。”她仰起臉,盯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舉步離開,很快的找到了正在整理工具的新娘秘書,然後回到宴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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