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黎妙心十一歲。


    不太像兒童,卻也算不上是個少女,介在未熟與半熟間的年齡,初潮還沒來,胸部已稍稍隆起。


    頭發削得薄又短,想當自己是男孩,偏偏清秀的眉目與纖細的身材,一眼便讓人認出是個女生。


    好討厭的年紀。想裝小,沒那份天真幼稚,想扮大人,又會被譏笑未成年,不上不下的,真麻煩。


    黎妙心不喜歡這時候的自己,除了不曉得該如何麵對自己生理的隱微變化,更因為她被迫搬離熟悉的環境。


    她是在台北出生的,也在台北長大,無奈有個不成材又好賭的爸爸,媽媽受不了,跟情人跑了,爸爸養不起她,隻好把她送回鄉下老家,托付給奶奶照顧。


    她從繁華的大都會搬來這偏僻的鄉間小鎮,小鎮上每個人都彼此認識,每個屋簷下的新鮮事都躲不過鄰居的耳目,人人都是天生的spy,以包打聽為樂。


    她才剛到第一天,就有一堆陌生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跑來探望,對她上下打量,挑剔一舉一動,每個人心中都拿著計分板,暗暗為她打分數。


    她快煩死了,偏偏還得裝出知書達禮的小淑女模樣,免得壞了奶奶在這裏慈藹和善的好名聲。


    奶奶開了一間小麵店,親手揉的麵條香q有勁,湯頭費心熬煮,滋味濃鬱,在小鎮上算是小有名氣,很多人都愛這一味。


    吃麵兼嚼八卦,小麵店裏鎮日人潮川流不息,她也成了動物園裏最受歡迎的寵物,免費供人玩賞。


    快瘋了!


    當她感覺自己將要撐不住臉上有禮貌的假麵具時,奶奶得了重感冒,必須躺在床上休息,麵店暫時歇業,她也總算能放鬆,喘口氣。


    這天,細雨綿綿,飄不停,雨針刺在頰畔,不痛,隻是濕答答地令人心煩。


    別扭的十一歲,別扭的四月天。


    黎妙心獨自到鎮上唯一一間小超市買菜,補充生活用品,提著大包小包走出店門口時,春雨仍綿密地織著。


    她懶得撐傘,走在一圈又一圈的水窪上,清澈的水麵映出她纖細孤單的身影,她看著,忽然有些不忿,懊惱地踢路上小石子。


    邊走邊踢,不一會兒,她瞥見一隻啤酒易拉罐,想起那個好賭也好酒的父親,心頭更悶,小腿用力一踢。


    啤酒罐飛越空中,劃了個美妙的弧度,咚一聲,無巧不巧地砸在前方一個少年背上。


    少年穿著連帽t,正專心地練習跑步,這天外飛來一擊,嚇他一跳,莫名其妙地回過頭,望見一個瘦小的女孩。


    黎妙心知道自己做錯事,卻不想道歉,瞪大一雙圓圓的眼睛,挑釁他。


    少年皺眉。「剛那罐子是妳踢的?」


    「是又怎樣?」


    「踢到人不會道歉嗎?」


    「為什麽要道歉?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當然知道妳不是故意的,不過不小心踢到人就該道歉。」少年撿起罐子,規矩地丟進附近的垃圾箱,然後走向她。「快說對不起。」


    黎妙心撇過頭。


    「快說。」少年伸手將她臉蛋扳回來。


    「不說就是不說!」她怒視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這樣耍脾氣,誰教他偏偏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招惹她。


    少年瞇起眼。


    她也瞇起眼。


    兩人四目相對,無言地以眼神角力,終於,少年認輸了,無奈地揉揉她的頭。


    「算了,不跟妳計較。」


    「你幹麽啊?」她躲開他的手。「看我長得可愛,想占我便宜嗎?」


    「妳說什麽?」少年愕然瞠目,一副啞巴吃黃連的冤枉樣。「拜托!誰想占妳便宜啊?」


    「不然你幹麽隨便摸我的頭?色狼!」


    說他色狼?少年嗆到,想起自己藏在床下的***雜誌,臉頰不著痕跡地赧紅——他是健康的少年,當然有正常的欲望,不過再怎麽說也不可能對這個骨瘦如柴的小女生……


    「妳要說這種話,起碼等妳長出胸部再說吧!」


    「誰說我沒有?」黎妙心備感受辱,不覺挺了挺胸口。


    少年嗤笑。


    「笑什麽?」她惱了,聽出那笑裏含著濃濃的嘲弄。


    「快回家去吧,小鬼頭。」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他又伸手拍拍她的頭。


    她咬牙,看他瀟灑地對她揮揮手,毫不留戀地繼續慢跑,胸臆驀地橫梗某種不甘。


    「你站住!」她尖聲喊。


    少年回頭。「還有什麽事?」


    「虧你年紀比我大,懂不懂什麽叫紳士風度?」她展示雙手的提袋。「看我東西這麽多,不會幫我提一下嗎?」


    少年聽聞她的抗議,先是訝異,繼而朗聲大笑。「妳真是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耶。」


    他走過來,雖是才剛與她有過一番不愉快的針鋒相對,仍是很有風度地接過她手中沉重的購物袋。


    一個小女生提這麽多東西,是太勉強了。


    他神色自若地望向她。「妳家住哪兒?」


    反倒是她,對他的坦然相助感到無比的驚訝。


    「原來妳就是黎奶奶那個在台北的小孫女?」


    少年送黎妙心回家,這才驚覺她的身分,而且兩家住得很近,走路不過五分鍾的時間。


    「阿野,你來了啊。」黎奶奶勉力從榻榻米上撐起身,戴上老花眼鏡,看眼前生氣勃勃的年輕人。「才幾個禮拜沒見,你好像又長高了啊?」


    「真不好意思,黎奶奶,最近忙著準備考試跟遊泳比賽,都沒空來看妳。」田野坐上榻榻米。「妳怎麽了?shen體不舒服嗎?」


    「老了,三天兩頭身子就鬧點小毛病,沒什麽,你別擔心。」黎奶奶微笑地拍拍他的手。「心心,倒茶給田野哥哥喝啊。」


    黎妙心聞言,不情不願地斟來一杯茶。「哪,給你。」很粗率的口氣。


    黎奶奶蹙眉。「怎麽這麽沒禮貌?阿野可是幫妳提東西回來,妳應該謝謝人家。」


    「沒關係,我無所謂。」田野接過茶,若有深意地瞥了黎妙心一眼。


    「跟阿野說謝謝。」黎奶奶命令。


    「好啦。」黎妙心不想違抗生病的奶奶,隻好轉向田野。「謝謝。」小小聲地嘟噥。


    「什麽?」田野裝沒聽見。


    「我說謝謝啦!」她明知他有意惡整,氣惱地提高聲調。


    他嘻嘻笑。


    「對了,阿野,既然你來了,我有件事剛好想請你幫忙。」


    「什麽事?奶奶妳說。」


    「就是心心這丫頭啊,早該去學校報到了,可我這兩天人不舒服,一直沒帶她去,你明天幫我送她去上學好嗎?」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黎妙心搶著表明。


    黎奶奶置若罔聞。「阿野,怎樣?你明天有空嗎?」


    「沒問題。」田野一口答應。「反正我明天社團剛好不必練習,我就先送心心去學校,再去上學。」


    「那就麻煩你了。」


    田野又陪著黎奶奶聊幾句,接著起身告辭,黎妙心送他出門,到玄關時,他回過身,笑笑。


    「原來妳叫心心啊,這名字挺可愛的。」


    「不準你這樣叫我!」她怒嗆。「我叫黎妙心。」


    「黎妙心?」他眨眨眼。「那我叫妳『妙妙』好了,哈!」一聲嗤笑。


    「笑什麽?」


    「喵喵,妳是不是很喜歡吃小魚啊?」他逗問。


    她愣了愣,兩秒後,才領悟他將自己的小名改成貓咪的叫聲了,可惡的家夥!


    「你別亂叫我的名字!」她抗議。


    「喵喵。」他刻意又喚,擺明了氣她。「明天來接妳上學,可別賴床喔。」


    語落,他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氣怔的她。


    妙妙,喵喵。


    他總是用她的名字來逗她,不時便揶揄她像隻撒潑的小野貓,朝路人張牙舞爪。


    「你以為自己的名字就很好聽嗎?田野、田野,一聽就知道是個鄉巴佬。」她不屑地評論。


    「台北來的女生都這樣嗎?連妳這種小鬼頭,都這麽虛榮勢利?」他不喜歡她話裏的輕蔑。


    「那你呢?還不是對台北的女生有偏見?」她犀利地反擊。


    他怔住,半晌,笑了。「才小學五年級的女生,說話這麽嗆?妳才十一歲,天真一點好嗎?」


    她早過了那種天真爛漫的年紀了。


    她瞪他。「那你呢?你幾歲?」


    「十七。」


    「才十七歲而已,別把自己當老頭,動不動就教訓人。」


    「比起妳,我夠大了。」他感歎。


    「才差六歲而已。」她不服氣。


    「六歲就夠多了。」他微笑。「想想我上小學那年,妳才剛出生,還在喝奶、包尿布呢。」


    夠了!她不準他把她跟那種哇哇哭叫的嬰兒聯想在一起,她夠大了,會自己洗衣,自己做飯,以前在台北的時候,都是一個人搭公車上下學,帶著把鑰匙,孤伶伶地回到家裏,麵對一室空寂。


    相較於同年齡的孩子,她夠成熟了,絕對不幼稚。


    可他,卻總把她當個無知孩童看,就算跟她鬥嘴,也從不認真,彷佛不想跟她計較,她恨透了他這種大人似的「風度」。


    她討厭他,不管他是不是隻要有空,都會接她一起上學,不管他是不是曾經叮嚀與她同校的表弟,一定要照顧她,不管他對她其實很不錯,她就是討厭他。


    直到那一天。


    那天傍晚,她放學回到家,見一個中年男子在家門口鬼鬼祟祟地張望,怒上心頭,隨手抓起一根掃帚。


    「你在這裏幹麽?你想做什麽?」


    中年男子回過頭,見到她,大喜。「心心,妳回來了啊!」他靠近她。


    她嗅到濃烈的酒味,警覺地拿掃帚擋在身前。「別過來!」


    男子愕然。「怎麽了?幹麽這麽凶啊?」


    「總之你走開!我不想再看到你,走開、走開!」黎妙心發狂似地揮舞掃帚。


    「心心,妳做什麽?妳瘋了啊?」男子頓時火大,粗暴地抓住掃帚柄。「給我!」


    「不要!」


    「我說給我!」


    「不要,你走開!」


    「妳——欠揍啊?!」男子不耐地搶過掃帚,一記重拳不由分說地揮過去。


    黎妙心一凜,直覺舉起雙臂,橫擋在臉前,但拳頭卻未落在她身上,另一隻手穩穩地接住。


    是田野。他不知何時出現,乍見這一幕,飛快地趕過來,擋在她身前。


    「你這家夥!連小孩子都敢打?」他驚咆,一把推開男子,趁對方搖晃之際,又一把拉過來,狠狠地賞一記過肩摔。


    男子被他撂倒在地,疼痛地哀號。


    「喵喵,妳沒事吧?」田野轉身,擔憂地檢視她全身上下。「他剛才有打到妳嗎?」


    「沒有。」她傻傻地搖頭。


    「那妳還好吧?有沒有哪裏受傷?」


    她沒被打到,又怎麽會受傷?


    她奇怪他怎會問這種蠢問題,但心窩卻暖暖地融化。


    「你……是誰啊?」男子掙紮地從地上爬起來。「我教訓她,關你什麽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田野怒得補踢男子一腳。「我才要問你這家夥是誰?」


    「我……」男子踉蹌地朝他撞過去。


    他警覺地側身躲開,掄起拳頭——


    「別打了。」黎妙心木然的嗓音揚起。「他是我爸。」


    「什麽?!」田野震撼。


    仔細照過麵,田野認清男子果然是黎奶奶那個不爭氣的獨生子,也是黎妙心的親生父親,不禁為自己魯莽的行舉感到歉疚。


    「不好意思,黎伯伯,我沒認出是你。」


    「你喔!」黎爸爸氣喘籲籲地倚在客廳牆邊,哀怨地揉自己身上的疼痛處。「下手還真狠耶,我骨頭都快散了。」


    「對不起。」田野道歉,無論如何,他是對長輩不敬。


    「你還敢說?」黎妙心捧出急救箱,在父親麵前跪下。「誰教你自己先打人?」


    「我又沒打到。」黎爸爸好委屈。


    「我看看,有沒有哪裏受傷?」黎妙心卷起父親褲管,發現他膝蓋處有擦傷,拿棉花沾了酒精,替他擦拭。


    「哇!痛痛痛!」黎爸爸軟弱地呼號。


    「一個大男人叫什麽叫啊?」黎妙心不悅地白父親一眼,卻仍是放輕了動作,慢慢消毒傷口,抹上藥水。


    田野驚訝地望著這一幕,這對父女之間的關係,還真難理解。


    處理完傷口,黎妙心站挺小小的身軀,雙臂環抱胸前,瞪視父親。「你來幹麽?是不是又想跟奶奶拿錢?」


    「嗬嗬,不愧是我的女兒,還是妳最了解我。」黎爸爸厚顏地笑。


    「奶奶沒錢!」黎妙心一口打槍。「最近麵店生意不好,沒多的錢可以借你。」


    「別這樣嘛,兩萬塊錢就好。」黎爸爸死皮賴臉地打商量。


    黎妙心倒抽口氣。「兩萬塊?!你作夢嗎?兩千塊都沒有!」


    「怎麽可能沒有?我知道媽身上藏了不少私房錢,我看看,房間榻榻米下應該有。」說著,黎爸爸像毛毛蟲蠕動身子,爬向房間。


    黎妙心及時抄起掃帚,搶先一步擋在他身前。


    「心心,妳別這樣。」黎爸爸皺眉。


    「那是奶奶的辛苦錢,不準你拿。」她警告。


    「那就一萬塊就好。」


    「不行!」


    「心心!」黎爸爸再度惱火。「我可是妳爸,妳跟我說話這什麽態度?」


    「如果你還認得自己是爸爸,就拿出爸爸的樣子來。」田野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


    「你說什麽?」黎爸爸憤慨地瞪他。


    田野接過黎妙心手上的掃帚,憐惜地摸摸她的頭。「心心才幾歲?一個小女生,拿掃帚對抗自己的父親,你以為她很樂意嗎?你受傷的時候,她比誰都擔心,她有多愛你,你看不出來嗎?」


    「我才……不是那樣。」黎妙心想反駁,言語卻失了聲,細微地消散在風裏。


    她才不愛這個不中用的父親呢!她恨透了他,如果不是他整天醉生夢死,他們的家庭也不會破碎。


    「你振作點吧,黎伯伯。」田野蹲在黎爸爸麵前,認真地勸告。「別讓黎奶奶跟心心失望好嗎?」


    黎爸爸頗覺汗顏,拉不下麵子,隻好嗆聲。「我們……我們家的事外人少管!」


    「我是你們家的鄰居,而且黎奶奶也交代過,要我好好照顧心心,我不能讓你這麽對她。」


    「你!」黎爸爸嚴厲地瞪大眼。


    中年與少年沉默地對峙,田野雖然隻有十七歲,但身材高大,體魄強壯,堅毅果敢的神態,比男人還像男人。


    黎爸爸輸了,他知道自己今天絕對過不了少年這關,隻好悻悻然地走人。


    「我會再來的!」臨去前,他撂下狠話。


    室內,一片靜寂,少年與女孩各自沈思,過了好片刻,少年首先打破僵凝的空氣。


    「妳爸總是這樣嗎?」


    「怎樣?」黎妙心豎起自我保護的尖刺。


    田野凝望她,彷佛看透了什麽,微微一笑。「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他將掃帚還給她,無意之間擦到手掌,一陣抽疼。


    黎妙心看出他表情不對勁,湊近一瞧,才發現他掌心有一處擦傷,約莫是方才教訓爸爸時,意外劃過某種銳物。


    她心一扯,出聲責備。「你受傷了,怎麽不早說?」


    「這沒什麽。」他不以為意。


    「過來,我幫你搽藥。」她自然地下令,宛如女王。


    他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乖乖在她麵前坐下,享受她的服務。


    她在他麵前總是粗野又男孩子氣,但替他上藥時,卻是難得的細心體貼,動作很輕,好似不舍他受一點疼。


    他訝異地挑眉。「沒想到妳這女生也有這麽溫柔的時候。」


    「你說什麽?」她領會他話中讚歎之意,倏地感到羞赧,故意加重手上的力道。


    藥水刺激傷口,他痛得眼角抽凜。


    活該!誰教他胡言亂語?


    她嗔睨他,在他傷口貼上ok繃,動作粗率。


    他倒吸口氣。「我收回剛才的話,妳這女生……還真是愛搞怪。」


    搞怪又怎樣?反正她在他眼中就是個沒胸部、沒身材的幼稚小鬼。


    她冷哼,拍拍手,站起身。「好了,你可以滾了!」


    「知道了,女王陛下。」他戲謔地稱呼,抄起書包甩上後背,走沒兩步,又回過頭。「妳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會有什麽問題?」她瞪他。「而且我待會兒會到麵攤幫忙。」


    「也對,妳是該去幫黎奶奶的忙。」他點頭,瞧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很晚了。」


    「才六點多,哪裏晚了?」


    「對妳這樣的小孩子,算晚了。」他若有所思,星眸忽地閃爍。「我送妳去吧!」


    「什麽?」


    「我送妳去麵攤。」他牽起她的手,不顧她意願,徑自將她拉到屋外,盯著她鎖上門,要她坐上單車後座。「走嘍!」


    夜色朦朧,她坐在他的單車上,徜徉在鄉間小路,田邊響起聲聲蛙鳴,春風拂麵,捎來野花的清香。


    她想起同學偷偷傳給她看的幾本少女漫畫,漫畫裏,那些帥氣又聰明的男主角,總是愛上不怎麽起眼的平凡女主角。


    那好像童話,真的有可能嗎?


    黎妙心低下頭,悄悄拉開衣領,看了眼自己貧乏的胸部,不禁嗤之以鼻。


    她迷蒙地尋思,忽地對麵一輛貨車疾駛而來,他為了閃避,急轉彎,單車顛簸一下。


    「妳還好吧?」他關懷地問。


    「你騎車技術很差耶!」她故意埋怨,正大光明抱住他的腰。「我警告你,不準把我摔下去喔,不然我讓你好看。」


    「知道了,小野貓。」他狀若無奈。


    她甜笑,小巧的臉蛋埋靠他寬厚的背,濃密的睫毛垂落,猶如含羞草的葉片,安靜地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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