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好好的一件喜事怎麽會變成鬧劇收場?


    原本今天是齊靖衡和高培蘭結婚的日子,可新郎到高家迎娶時卻撲了個空,準新娘留書出走,說自己做了蠢事,也使得高、齊兩家蒙羞,可為了可以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她決定離家出走。


    娶親現場充斥著喧嘩和咆哮聲,隻見齊靖衡鐵青著臉,不發一語的扯掉胸前的新郎喜花轉身就走。一群死黨怕他出事,緊跟在側,陪他喝了一整天的酒。


    齊靖衡酒量不差,要灌醉他很難,一群男人喝得吐了又醒,醒了又吐,還輪番上陣,直到他最要好的麻吉殳懷焄柵柵來遲,好不容易才把他撂倒,要送他到某個“洞天福地”去享用他們幾個送他的療傷禮物,齊靖衡卻在這種時候殺風景的狂叩他的秘書,要她來接他。


    沒辦法,隻得由他口中得意的女秘書尹劭潔開車,送他到瀚洋大飯店去嘍。


    “總、總經理小心!”尹劭潔攪扶著上司走出飯店電梯、刷卡入房。喝醉了的齊靖衡幾乎把所有的重量全壓到她身上,累得她氣喘籲籲,以為自己到不了房間,在抵達目的之前就會陣亡。


    看似高瘦身上沒幾兩肉的男人,沒想到這樣重。


    把齊靖衡扶到床上休息,她自己也癱在床上,好一會兒動彈不得。


    待氣順了之後,尹劭潔才想到,這裏是他死黨口中的洞天福地,那他們送他的療傷禮物呢?


    方才看他們幾個曖昧的表情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所謂的禮物,應該是個活色生香的女人。可來到這裏,四處看了下,哪來的女人?


    難道是她誤會了?


    尹劭潔坐了起來。人她已經送到,卻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回家?她是想留下來照顧他,可是這樣好嗎?


    正當她猶豫不決之際,一旁的齊靖衡也突然坐起身,煩躁的扯著領結,皺著眉低聲嚷嚷,“水……給我一杯水。”


    她忙下床去幫他倒了杯過來。“水來了,慢慢喝。”


    他伸手來接,手一鬆,原本他手中卷成筒狀的東西掉落,她撿起來一看──


    是份新郎已簽下名字的結婚證書。


    新娘都和別的男人跑掉了,他為什麽還要簽下自己的名字?他真的很希望高培蘭成為他的妻吧?連他喝得爛醉的情況下都不忘了它,他在等待奇跡出現嗎?希望高培蘭能懸崖勒馬回頭嫁他嗎?


    她盯著結婚證書暗付,沒發覺齊靖衡正直瞅著她看。


    “妳……妳是培蘭……”眼前的影像很模糊,看那纖細的骨架,一頭長發……是了,一定是培蘭!她有一頭美麗的長發。


    “不,我不是!”


    齊靖衡一把抱住她。“培蘭……妳終於回來了嗎?”


    “我不是高培蘭,我是尹劭潔!”她用力的想掙脫他,怎奈男女天生的力氣實在相差懸殊。


    齊靖衡對她的話充耳未聞,他摸索著床上,似乎在找尋什麽東西。“東……東西呢?”


    “你在找什麽?”


    “證書……結婚證書,我簽了名,妳還沒簽……”在床緣他看到了那張紙,伸手要抓,一個重心不穩反倒滾下床。


    尹劭潔嚇了一跳,“你有沒有怎樣?還好嗎?”


    他固執的將證書拿到她麵前。“簽名!”


    要她簽結婚證書?尹劭潔怔住了。


    “我……”她又不是高培蘭,怎麽能做這樣的事?


    “簽下名字,我要妳成為我的,不再離開我。”此時的齊靖衡像個小孩似的任性執拗。“我要妳是我的,隻屬於我的!”


    如果這些話是他對著尹劭潔說的,該有多好?隻可惜,這輩子對他而言,她永遠隻是他的下屬,一個工作上的得力助手而已。


    尹劭潔看著遞到她麵前來的結婚證書,接了下來,從皮包裏拿出筆,在證書上寫下了別人的名字,每簽一個字就多一份罪惡感,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冒領屬於別人的東西。


    屬於高培蘭的溫柔,屬於高培蘭的幸福,屬於高培蘭的承諾,屬於高培蘭的齊靖衡……


    “培蘭……不要再離開我。我知道我這樣的工作狂一定會讓妳寂寞,可我答應妳,我會多抽出時間陪妳!我保證,婚後我會減少加班,盡快回家……妳喜歡看電影,隻要有好片……不,隻要有妳喜歡看的片子,我們就去看……這樣好不好?妳說好不好?”


    第一次看到齊靖衡這麽痛苦的模樣,尹劭潔不禁歎了口氣。“……好。”


    他湊近她,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吻熱情而溫柔,她曾試著推開他,可隨著他的吻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急切,她最後僅存的一點理智崩塌了,兵敗如山倒……


    偷多偷少,已改變不了她行竊的事實,她沉淪了。


    這一夜尹劭潔成了“竊賊”,偷了屬於別的女人的齊靖衡。可這樣的事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也不容許再有這樣的事發生,因此她要記住這一切──齊靖衡吻著她時溫柔的表情、挑逗她時邪肆的眼神、進入她時的滿足歎息……


    這一夜的月光,竟溫柔得讓人想哭。


    ※※※※※


    齊靖衡在事後的一個月才正常上班,倒不是真的受傷到連工作都沒心情,原本他也打算第二天就上班,可那樣做太逞強,他一向不是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


    這三十天的時間他去旅行,到日本、到英國、德國……他在沉澱、在思考,或許也在累積往前走的氣力和智慧。當他覺ok了,便會回到工作崗位。


    這段期間他不和任何人連絡,隻是每到一個國度落腳,就寄一張明信片給尹劭潔,沒有署名,隻有平安兩字。


    為什麽隻寄給她?因為她是唯一會擔心他的人吧。


    一早到公司還來不及進自己的辦公室,他就直接進總裁室,一直到接近中午時才離開,回到睽違了一陣子的工作場所。


    他一進辦公室,尹劭潔便抱著一大迭的卷宗跟在他後頭進門。他才坐定,她就說:“歡迎回來,總經理。”


    “沒有更好的歡迎詞嗎?”


    “你看起來精神很不錯。”


    齊靖衡失笑。他的尹秘書真的很不會阿諛奉承那一套,算了,她若變成那樣,他也不會留她在身邊了。“精神不錯,所以很適合工作是吧?今天的行事曆有什麽事?”


    “總經理,您請假期間有些文件待批,這些是比較急的部份,還有一些可稍緩再批。接下來是要向您報告今天下午的行程,下午兩點主管會報,四點……”


    待尹劭潔報告完畢,齊靖衡突然說:“尹秘書,有件事我想請問妳。”


    “是。”是要問外派的事吧?早上他進總裁室,可能也是針對外派事宜做最後確定。上個星期人事命令下來了,他將任命為赫宇集團歐美區總裁。


    而她已有了決定,此刻決定就在他桌上,他還沒發覺嗎?


    “我聽一些朋友說,我喝得爛醉那晚……是妳開車接我到飯店?”


    沒想到他問的是這個問題,她心跳頓時失速,但仍強作鎮定的回答,“是。”


    “妳送我過去的時候,房間裏有人嗎?”聽懷焄說,那晚他醉到連走路都走不穩,尹秘書送他到飯店,一定會陪他上樓。


    齊靖衡的眼神犀利得宛如在做探尋,他在懷疑她嗎?懷疑那一夜和他上床的女人是她?


    隻見他眼底沒有任何的情緒,當他知道那一夜的女人是她時,會如何看待她、處置她呢?


    他是否會一臉懊惱沮喪?會不會鄙視她?甚至認為她打算以此做要挾,妄想麻雀變鳳凰……老天,這些其中任何一樣都足以讓她痛不欲生!她不想冒這個險!


    更何況在明知他喜歡的是另一個女人時,她居然允許自己對他投懷送抱,對於這樣的自己,她一樣無法原諒。那一晚齊靖衡是強勢,可並不蠻橫,隻要她堅持,不至於讓事情發生。


    “沒有。”尹劭潔深吸了口氣答複,然後說:“把你安置好我就離開了,怎麽了嗎?”


    “妳很快就離開了?”


    “……是。”


    也就是,那一夜和他一夜癲狂的女人並不是尹秘書。不自覺的,他鬆了口氣。


    幸好不是,在她心裏有人的情況下,如果他們真的上床了,想必是他喝醉了強要她,發生了這樣的事不但他愧疚萬分,還有可能失去一個好秘書。


    隻是,那一夜究竟是誰?不是那些損友安排的女人,聽說那女人出了車禍,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裏。目前聽來似乎也不是尹秘書,更不可能是落跑新娘高培蘭。


    那會是誰?


    他依稀記得那女人纖細如柳的體態,依稀記得他突破女子初經人事時的那道屏障,身下嬌軀的微微輕顫和嗚咽低泣聲,他甚至隱約記得那女人不斷的在他耳邊說著她愛他……


    難不成他作了春夢?不,絕對不是!


    他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夥子對那種事似懂非懂,更何況,床單上還有雲雨癲狂後的證據。


    他確定,那一夜他懷裏確確實實有個女人,可惡的是,他對那女人的長相完完全全沒有印象!


    那家飯店的小開和懷焄熟悉,他也曾拜托他調通廊的監視錄像帶出來看,可奇怪的是,那卷帶子怎麽也找不到。


    “我想……那個女人是在妳離開後才來的吧。”


    “誰?”她不八卦,但此刻不得不表現出該有的好奇。若表現得太不在乎,或一點也不感興趣,怕會引起他的疑惑。


    齊靖衡在說這些話時,仔細看著尹劭潔的反應。“一個在我結婚證書上簽了名的女人。”


    “可能隻是好玩吧!”她直視著他的眼說話,心中暗付,麵對這男人,還真是半點大意不得!


    等不到他的響應,她恢複公事公辦的模樣道:“如果沒有其他事,那我先回座位了。”


    “等等,尹秘書,外派的事妳該給我答複了吧?”那晚的事暫且擱下,現下最重要的,反而是外派的事。他給她最後的五天期限早過了。


    齊靖衡有些自嘲的想,被女人背叛也不全無好事,起碼外派一事就進行得很順利。


    “妳考慮得怎麽樣?”方才他和集團總裁討論這件事,總裁對他所提出的,給尹秘書一個主管頭銜,同他外派一事並沒有意見。


    尹劭潔看著他。“我的決定在你的桌上了。”


    “桌上?”他心尖打了個突,驀地有股不祥的預兆。


    一欠身後,她回到僅隔著一扇門的辦公室。


    才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齊靖衡立即氣勢洶洶的追了出來,把她遞出的辭呈扔在她桌上。


    “妳這是什麽意思?”


    早料到他不會輕易答應,可她有她的堅持。“我待在公司四年了,想試試看不同的挑戰。”


    “和我一起外派,挑戰會多到讓妳接到手軟!”到底是為什麽要辭職?


    “我想嚐試不同的領域。”


    “例如?妳所謂的不同領域是什麽,說說看,我盡量滿足妳。”


    “回家鄉務農。”話一出口,齊靖衡錯愕的表情逗得她笑了。“你要在你工作的大樓頂樓辟一塊田讓我種嗎?”


    “尹秘書,我很認真,別開這種玩笑!”他一手培植出來的超級秘書竟然要去務農?這種感覺活似他用盡心力培育出一朵靈氣逼人的曇花,卻陡地被人摘折去快炒一樣。


    尹劭潔一笑。“務農是逗你的,可是,我真的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我最近覺得好累。”


    “妳想休息?”也是,這兩年隨著他職位的攀升,她的工作量越來越大,加上這一兩個月忙他的婚事,她有時連假日或下班之後的時間都被充公了,也怪不得她會累。“好啊,我放妳長假,十天夠不夠?”休息夠了,就和他一起出國。


    尹劭潔搖了搖頭。


    “二十天?”


    她還是搖頭。


    “那……一個月?這可是極限了!”


    “我需要一年的時間。”


    “一年?!”他呼吸一窒。“妳要休息這麽久?為什麽?”


    “我方才說了,我很累。”


    齊靖衡皺眉看著她,將她的辭呈攔腰一撕。“妳要休假我給假,當然,無法給到一年,我甚至可以給妳加薪,妳提的條件,在權限內我盡量滿足妳,但辭職的事不要再提了。”他當然有權限讓她留職停薪一年,可為什麽?太累?不是理由。


    “總經理,你……公司裏有很多很優秀的秘書,外派是升遷最快速的管道,相信有很多人願意去。”齊靖衡是魔鬼上司,操起人來不分男女;可大家也知道,跟在他身邊,就等於和平步青雲畫上等號。


    “可妳卻例外?”他譏諷。


    “我……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她也曾考慮過和他一塊外派。


    不談私人感情,就一份工作來說,外派是種挑戰,也是升級加薪的好機會,她沒道理放棄。可是……一個突來的秘密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果然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什麽不得已的理由?”齊靖衡堅持要一個合理的理由。不,一個他可以接受且被說服的理由。


    “不得已……就是不能說。”


    尹劭潔的臉上浮起不自覺的紅暈,看在齊靖衡眼裏,更加可疑。


    “連我也不能說?”他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此刻火山的能量蘊藏已到臨界點,聰明的就別當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可最了解他的女人顯然堅持當那根草!


    “……是。”壓低眼瞼,不和齊靖衡怒氣騰騰的犀利眸子對上,她怕自己的堅持會莫名的挑起他的征服欲。


    這男人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越是不想讓他知道的事,他越要追根究底。隻是她不明白,上司一向對她私人的事情有著全然的尊重,她不說的,他也不會問,現在是怎麽一回事?


    “我知道了。”有些話尹秘書不想說他也不勉強,反正他終究會知道,不過得多了些過程。


    截至目前為止,他們對於同一件事並沒有共識,無所謂,沒有共識也是一種共識。齊靖衡笑了,笑得彷佛一臉無所謂,但他心裏清楚,自己是一肚子的有、所、謂。


    最終,他會讓她聽他的,她也隻能聽他的!


    “外派的事我會說服妳,至於辭呈……妳每遞一次我撕一次,我倒要看看,是妳遞的速度快,還是我撕的速度快。”他給過她機會解釋辭職的理由,不過,即使理由合理正當,他也會推翻它──


    咦?這反應不太像他!他給人的感覺向來冷靜睿智,對部屬雖然嚴苛,可隻要跟得上他的步伐,做好他的要求,他絕對是個照顧部屬、不可多得的好上司。


    尹劭潔是他的左右手,照理他對她該比別人多一分照顧,可這回辭職的事,他擺明是在刁難她。


    可隻是一想到她會離開他,不可理喻的任性便一古腦兒全跑出來,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


    “總經理,你這是……”尹劭潔知道她的上司其實是有點蠻橫的,越是和他熟的人越看得到他這一麵,隻是,她從沒看過他如此任性。


    齊靖衡徑自接下去,“野蠻嗎?”


    “不可理喻!”她直言。


    “哦?”


    他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激怒了她。“簡直是暴君作風、土匪行為!我之所以遞出辭呈,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做出的決定,你怎麽可以這樣輕率看待?”


    “輕率?我以為我是果決的當機立斷。”


    明白了硬碰硬行不通,尹劭潔輕歎,“總經理,我不年輕了。外派三年,回來我都三十了。”


    “外派期間,我不會禁止妳交男友,甚至有好的對象,我還可以幫妳介紹。”話說得漂亮,但齊靖衡卻沒發覺自己在說這些話時,心底陡然升起無明火。


    “……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個人有了喜歡的人了,不是?”她提過。


    “那個人啊……我放棄了。我說的是在那之後,人家介紹的。”她得想個法子讓齊靖衡放棄她,不過是個秘書,沒道理非她不可。


    “自妳說的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個月,三十天的時間就覺得一個男人不錯?會不會決定得太匆促?”


    “對方是個好人,我想把握住。”她知道上司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想從她臉上的蛛絲馬跡看出一些端倪。所以她抬眼對上他的,態度安適坦然,活似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他向來隻要她在公事上當他稱職的尹秘書,從沒有想過,她會屬於別個男人的,一聽她這麽說,不禁板起臉。“尹秘書,有些事決定得草率妳會憾恨終生。”


    “我不會後悔。”


    見她不願妥協,他胸中怒火更熾。“就算妳想把握住,那對方呢?他也和妳有同樣的想法?放棄外派這樣好的機會去賭一個未知的未來?”


    “記得你說過,在自己的人生中不敢當賭徒的人,注定失敗,隻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把自己心愛的東西贏走。”


    “我看不出妳能贏到什麽?”


    “一個平凡愉快的人生。”


    “我一直以為妳是個能在工作上享受快樂的女人。”


    “我感受過了,這要謝謝總經理。”她很幸運,能陪在喜歡的男人身旁享受著工作帶給她的成就感四年,她覺得足夠了。“不過,就算是個能在工作上享受快樂的女人,也會渴望有個最安適的家,和自己心愛的男人一起生活。”


    齊靖衡冷哼一聲,瞇著眼看她。“真的非辭職不可嗎?留職停薪呢?”他都讓步了,要她也退一步不過份吧?


    尹劭潔搖了搖頭。


    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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