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坐在地墊上,自己做著簡單的複健動作,視線則望著坐在電腦桌前的薑婉蘋。


    他出院已經兩個星期了,打從第一天踏進這間公寓,他就很清楚,他曾經在這裏生活過——和她。


    因為他的東西都在,他知道那是他的,鞋子是他的尺寸,衣服褲子的長度也剛好,雖然有些寬鬆,但對於一個重傷剛出院的傷患來說,這種情況應是理所當然的。


    還有,他們的東西原本是放在一起的,是那天回到她的住處後,她才整理出來,放到客房的。


    她說那些東西是她哥哥以前留下來的。


    若是哥哥的衣服,不會和她的一起放在主臥房的更衣室才對。


    他想,她以為他沒看見,他也就裝作相信她的說詞,借用了“她哥哥”的物品。


    這些日子,他腦袋裏總是不時的閃過一些畫麵,都是和她在一起的,在那些片段的畫麵裏,她看起來是那麽的幸福快樂,他不懂她為什麽要否認他們的關係?不過下意識的,他知道一定是他的錯。


    坐在電腦桌前的人動了動,拉回他的思緒。


    蘋說她上一份工作因故被開除了,現在在找新的工作。


    她說這些事的時候還微微瞪了他一眼,讓他忍不住猜想,他被開除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他?


    “蘋。”他輕喚。


    “什麽事?”薑婉蘋沒有回頭。


    “我也要找工作。”


    她微微一愣,旋轉過椅子麵對他。


    “你還在做複健,不用急。”她婉轉的說。


    “我現在很好,上次去做複健,醫生也說我恢複得很好,這一期結束之後就不用再去了,你也聽到了不是嗎?”他起身走到電腦旁,拉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


    “我可以工作,你告訴我,我要怎麽做?”


    “好吧,那你說,你會做什麽?”


    夏佐怔了怔,迷惑的搖頭,“不知道,你告訴我,我以前是做什麽的,也許我可以試試看。”


    薑婉蘋瞥開眼,重新麵對電腦。


    “蘋?”他疑惑。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麽的。”她表情僵硬的回答。


    “怎麽會?”夏佐不懂。


    “我說過,我們認識不深。”她的聲音變得有些緊繃。


    “可是……”他糊塗了,以前的他糟糕到她連談都不想談嗎?


    他真的不懂,明明他“看到”的,都是她很開心、很快樂、很幸福的樣子啊!


    難道那些片段不是真的嗎?是他的大腦對他開的玩笑嗎?


    不,一定不是,這間屋子裏有他的東西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為什麽他們會長達三年的時間沒有聯絡呢?他心裏的疑惑又起。


    難道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導致兩人分手?


    “今天有一個麵試,我該出門了。”薑婉蘋起身,快步走回房間。


    夏佐靜靜的望著她,她的麵試是下午,根本不需要這麽早出門。


    他心裏微歎,看來他又惹她不開心了。每次提到他的過去,她就不開心,她臥室的門開了又開,他知道她出來了,他聽到她的腳步聲,聽到她猶豫的站定,走了兩步後又停下,接著往他走來。


    “夏佐?”薑婉蘋輕喚,他低著頭動也不動的,讓她有些擔心。


    她知道自己剛剛的態度不好,會讓他無所適從,因為他雖然失去記憶,可是感覺依然敏銳,她的情緒他都能感受到。


    夏佐抬起頭來,靜靜地、專注地望著她。


    “你沒事吧?”她問。


    “沒事。”他低聲的說。“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薑婉蘋一愣。“我是要去麵試,怎麽可以帶個人呢?”


    “我可以在附近找個地方等你。”


    “可是我不知道會花多久時間。”


    “沒關係,我會等你。”


    “會很無聊的。”


    “等你,不會無聊。”


    “你可以在家等我。”


    夏佐低下頭,不說話了。


    他看起來又像是被拋棄的小孩了。薑婉蘋歎氣,惱自己想像力又開始作祟,讓她一再的心軟,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順從他,讓他蠶食了她的理智、堅持和生活。


    “好吧!我們一起出門,不過……”


    “太好了!”他開心得跳起來抱住她。


    那熟悉的懷抱、有力的擁抱,讓薑婉蘋的心跳漏了一拍。


    “夏佐,別這樣,放開我。”發現自己就要沉溺了,她輕輕掙紮。


    “對不起。”他聞言,立即放開她,雖然很失望又好舍不得,可是他不希望她又不開心。


    薑婉蘋心裏又是一陣郗籲,以前他不會說對不起的,可現在卻為了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開口道歉,光是聽他說對不起,就讓她感到心痛。


    “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出門嗎?還不去換衣服?”她不再多想,露出笑容說。


    “我馬上去換。”他立即快步走向客房,卻在半途停下,回頭望著她。“蘋會等我,不會自己先走,對不對?”


    “嗯,我會等你。”她壓下心中那股酸楚笑道。


    夏佐又望著她一會兒,點點頭露出一抹淺笑後,回客房換衣服了。


    一見他進房,她立刻抬手捂住嘴,咽下一聲哽咽,閉上眼深呼吸。不能哭,他會發現的,知道她哭了,又會心慌失措。


    以前她隻在他麵前哭過兩次,而他總是沉默不語地將她抱在懷裏,任由她哭。


    但現在的他看到她哭,會手足失措,會說看到她哭,他的心很痛。


    這是以前的他不會說的甜言蜜語,現在的他卻說得這麽自然,她知道他隻是表達出自己的感受、是實話,而不是甜言蜜語,卻也是因為這樣,更能侵蝕人心。


    突然一陣乒乒乓乓的碰撞聲響起,接著是他有些踉蹌的跑出來。


    “我好了。”夏佐站在她麵前。


    她微笑,知道他是怕她不等他就離開,才這麽倉惶的跑了出來,於是她很自然的替他拉好衣裳,抬手撥了撥他亂了的頭發,不期然的對上他專注的眸,動作停了,心髒再次失速鼓動,癡癡的回視著他。


    撥弄他頭發的手慢慢的移到他的頸後,纖指勾纏著他的發根,視線落在他好看的唇上,眼神迷蒙了,將他的腦袋往下壓,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夏佐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眼神變得深邃,幽深的眸底暗潮洶湧。


    他伸出手攬上她的腰,將她抱緊,並加深了這個吻。


    腦海裏突然閃過她的影像,赤裸著的白嫩身軀,一雙古銅大手覆在她胸前的柔軟上,豔紅的唇瓣吐出嬌媚的呻吟,喚著“夏佐”。


    那是他的手,是他的記憶。


    霎時,全身變得火熱,他一手圈緊她纖細的腰身,讓她整個人腳離地,緊緊的、毫無空隙的貼著他,唇舌火熱的纏綿已然失控,另一手已經鑽入她的衣裳,開始在她身上急切的遊移探索著。


    “蘋!”他呻吟,饑渴地吞噬著她的甜美。


    他粗嗄的聲音,抵著她腹部的堅硬,在她身上點火的大手,在在讓她全身發顫,竄過一陣又一陣的欲火,可是也因此讓理智稍稍回籠。


    “不,不行。”她軟弱的掙紮,根本不敢指望這麽無力的拒絕會有用處。


    但意外的,他的動作停止了,雖然唇依然貼著她的頸子,大手依然覆在左胸上的柔軟,但除了兩人急促的呼吸聲之外,一切都是靜止的。


    她在對抗反複被挑起的欲火,他也是。


    好一會兒之後,薑婉蘋雙手抵著他的胸膛,輕輕的推了一下,他的手才緩慢的移開,不小心摩挲過那已然硬挺的蓓蕾,引來她一陣輕顫低吟。


    她將埋進他的頸間,渾身微顫著。


    “蘋,真的不行嗎?”他痛苦的低吟,抵著她的堅挺欲望完全沒有稍稍消退的跡象,繃得又緊又痛。


    薑婉蘋好想說“喔!管他的”,可是理智卻不退讓。


    “不行。”她輕輕的,但堅定的推開他。


    他呻吟,無奈的聽話,低頭看著自己緊繃的褲襠。“怎麽辦?”


    “自己去衝冷水澡。”她紅著臉,轉身走開。


    “蘋!”他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我們以前……不隻是朋友,對不對?”


    她身子一僵,她知道,普通朋友的說詞再也行不通了。


    “就算以前不是,現在也是。”掙開他的手,她頭不回的說。


    “我不要我們隻是朋友,我沒辦法隻把你當作朋友,經過剛才的事,你也不行。”夏佐的態度有些固執。


    “那隻是生理欲望,你想要的話,我們也可以各取所需,大家都是成年人,這種事沒什麽。”她一臉倔強。“怎樣?你現在想要的話……”


    “不要說了!”他低著頭大喊。


    她抿緊唇,不說了。


    “對不起……”室內沉寂了好一會兒,夏佐突然低低的開口。


    薑婉蘋微凜,她不知道他這聲對不起是為什麽,所以她沒有說話。


    “我……很喜歡你,蘋,可是我不該強迫你接受我,對不起。”他低聲道。


    她閉上眼,掩去眼底的心痛。


    “算了,沒關係。”她啞著聲,走進臥房,將門關上,背靠著門,眼淚掉了下來。


    “對不起……”門外,夏佐靜靜的站著,額頭抵著門板,再次喃喃低語。


    過了中午,他們吃完午餐才出門。


    兩人對稍早的事都閉口不談,像是當作沒發生過一樣,不過他們都感覺得到,兩人之間的氛圍不一樣了。


    麵試的公司隻是一家小公司,員工不走過二十個,負責麵試的是老板娘。


    老板娘看見她,不知為何眉頭立即皺了起來,麵試的時間比她預定的還短了許多,老板娘隻是隨口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便請她回去等通知,但她知道自己沒希望了。


    她很想問老板娘為什麽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皺眉頭,是她服裝不得體?還是麵目可憎?但最後她覺得沒有必要問,已經沒機會了,就不用去追究,於是離開那家小公司。


    找了這麽久,工作依然沒有著落,再這樣下去,她的存款就要見底了。


    或許她該考慮不要隻找和以前同類型的工作,可能機會會比較多。


    走到路口等紅綠燈準備過馬路時,她視線落在對街斜對麵那家咖啡館,夏佐在那裏等她,就坐在靠窗的位子,從這裏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她稍早不是故意要對他那樣說的,她知道她的說詞對現在的他而言是種傷害,他那聲沉痛的呐喊,狠狠的敲進了她的心,讓她領悟到自己有多殘忍,這樣傷害變得單純的他。


    可是……說對不起的人,還是他。


    心痛不足以形容她當時的心情,這讓她忍不住恨起以前的他,以及現在的自己。


    輕歎一聲,他現在真的很單純,剛剛他為了不花錢,原本還打算就在騎樓找個地方坐著等她呢。


    為了他,她是不是該動用當初他給她的那筆贍養費?


    那筆數目龐大的贍養費,依然留在他替她開的銀行帳戶裏,她根本就當它不存在,從來沒有打算動用,本來就打算還他,隻是沒有機會,現在用在他身上,應該也等於是還給他吧!


    不過她大概還是會等到逼不得已的時候才會使用。


    路口燈號轉成綠燈,她隨著幾個路人走過馬路,越接近,他的身影就看得越清楚。


    他手裏拿著一份報紙,微低著頭翻閱,臉上的表情平靜,帶著些許淡漠,雖然隻是閑散地坐著,渾身卻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絕氣勢,以至於咖啡館裏雖然有一些喝下午茶的年輕小姐們不時的覷著他,卻無人敢上前搭訕。


    她就站在窗外看著這一幕,心突然有一絲慌亂。這樣的他,就好像……以前的他!


    似乎察覺到不一樣的視線,夏佐朝她的方向望來。


    薑婉蘋看見他抬手朝她揮了揮,漾出一抹淺笑,淺淺的,幾不可見,但對他來說已屬難能可貴,以前的他連這樣的淺笑都沒有呢。


    慌亂的心才稍稍緩下,下一瞬間,像想通什麽的她便又揚起更大的驚慌——她竟然……竟然在害怕他恢複記憶?


    不是因為怕他恢複成過去的夏佐,而是因為她知道,他恢複記憶之後,就會離開了!


    她悲傷的望著他,為什麽她總是克製不了的對他感情深陷呢?


    明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很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她以為自己控製得了,沒想到還是不行。


    她看見夏佐站起身,更加擔憂的,看來他也察覺到她的異樣了。


    他比著手勢要她不要動,轉身就往大門走去,連走邊回頭擔心的看她,像是擔心她會不見了一般,並且加快腳步。


    然後,一個服務生擋在他前麵,眼看正回頭看她的夏佐就要撞上了,她才張口,他剛好轉回頭去,服務生伸手打算攔住他,她知道是因為他沒有買單。


    異變隻是瞬間,她驚愕的看著夏佐在眨眼間製伏了服務生,並將人壓製在地上,咖啡館裏因這個意外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薑婉蘋拔腿往門口跑,還沒進咖啡館,就已經聽到裏麵有人在尖叫,也有人在喊報警,也有些客人跑了出來。


    她衝進咖啡館,沒有多想立即上前。


    “夏……”她才剛接近,手都還沒碰到夏佐,下一瞬間,他已經改以腿壓製服務生,一手扣住她的手,另一手以手刀緊跟著朝她劈來。


    一旁有人尖叫,薑婉蘋見狀則是呆住,無法反應。


    而夏佐冰冷的視線一觸及到她,悚然一驚,扣住她的手一扯,將她扯進懷裏,擊向她的手及時往橫劈去,險險的從她的頸側擦過,劈到放置在門旁的大盆栽,砰一聲,盆栽裏那棵樹幹直徑約十公分左右的樹應聲斷成兩截,倒了下來。


    一切動作從開始到結束,僅在眨眼間。


    他緊緊的抱著她,呼吸急促,心髒驚恐的收縮著,頭傳來一陣抽疼,他不在乎,依然沉浸在自己差點打死她的恐懼中,渾身輕顫不已。


    咖啡館裏瞬間陷入一片寂靜,直到好一會兒之後,還是薑婉蘋先回過神來。


    “夏佐,你趕快把人放開!”服務生還被他的腿壓製著。


    夏佐身子一僵,抱著她站起身,退後兩步。


    “他……要攻擊我……”他的聲音緊繃,頭抽痛得更厲害了。


    “我才沒有!”服務生喊冤。“你沒有結帳就想離開,我隻是……哎唷!痛痛痛……”太過激動,扯到肌肉了,痛死人了。


    咖啡館的其他員工小心翼翼的上前,攙著瞬間就被撂倒的同事退開。


    “夏佐,你先放開我。”薑婉蘋又說。


    察覺他身子一僵,他“不願放開”的情緒強烈的傳達給她,可是最後他還是放開她,低垂著頭又退開一步,雙手垂在身側,緊握著拳頭。


    “真的很對不起。”薑婉蘋對著那個遭殃的服務生一鞠躬。“他不是故意的,所有的損失我會賠償,我會負起責任,請你們不要報警,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是要離開,他是看見我在外麵,要出去找我。”


    “小p,你有受傷嗎?”咖啡館的老板出聲了。


    “我痛死了,骨頭一定斷了啦!”小p嚷嚷。


    “真的很抱歉,所有的醫藥費我一定會負責。”她這次腰一彎,沒敢再起身。


    夏佐冷銳的視線瞪向服務生和老板。


    “蘋,你不要這樣!”他不喜歡她這麽卑躬屈膝,尤其是因為他!


    “是我們的錯,本來就要道歉請求原諒。”她沒起身的偏頭望向他。


    夏佐在她的眼光下,低下頭。


    “小p,骨頭真的斷了嗎?”老板雙手抱胸問。嘖!這人是煞星,就算現在像個做錯事的小孩等著受罰,他還是決定少惹為妙。


    小p動了動筋骨,又引起齜牙咧嘴,瞥了一眼和剛剛的氣勢有著天壤之別的煞星,抓了抓頭。搞什麽?怎麽現在有種他才是欺負人的壞人的感覺啊?


    “算了啦,沒有傷到骨頭啦!”小p自認倒楣。


    “好了好了,沒關係,誤會一場,小姐你不要在意。”老板笑道。開玩笑,一個手刀就劈斷一棵樹,可見那男人有練過,雖然現在看起來一副小朋友的做錯事等著挨罰的樣子,可是剛剛的情形他可是全才看在眼裏,他們開門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謝謝,真的很謝謝你們。”薑宛蘋鬆了口氣,挺起身子轉身夏佐,“夏佐,你還不快點跟人家道歉和道謝。”


    “對不起,謝謝。”他垂著頭,低低的說,拳頭握得死緊,隱忍著劇烈的頭痛。


    哎唷!怎麽這麽聽話啊!老板心裏嘖嘖稱奇。


    之後,薑婉蘋買了單,連同幾張因為混亂而逃離沒有買單的帳單也一並結了,還賠償了服務生看跌打損傷、筋骨推拿的醫藥費、被劈成兩截的樹的錢……等等,光是那棵樹的錢,就比她兩個月的生活費還多。


    離開咖啡館之後,她什麽話也沒說,兀自走在前麵。


    夏佐靜靜的跟在她後麵,因為忍著頭痛,所以沒有上前說話,直到頭痛漸漸緩下,他才輕輕的籲了口氣。


    薑婉蘋沒有直接走到停車處,反而在公車亭裏的椅子上坐下,靜靜的坐了一會兒之後,才終於看向他。


    他就站在幾步距離外,用那幽幽的眼神望著她,一看見她在看他,立即低下頭。


    她無聲的一歎。


    “過來。”她柔聲的說。


    夏佐抬眼看她,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到她身邊。


    “坐下。”她又說。


    他依言乖乖坐下。


    “手給我。”她先伸出手。


    他將手放在她手上。


    “不是這手。”她搖頭。


    他趕緊換手。


    薑婉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怎麽感覺好像在訓練狗啊?


    夏佐聞聲立即抬起頭,霎時看見她的笑容。


    “蘋不生氣了?”他低低的問。


    她歎了口氣,搖搖頭。


    “我沒有生氣。”低頭看著手中的大掌,輕輕握住查看,果然看見手掌外側有破皮紅腫。“我就知道你的手受傷了。”


    “蘋有沒有……被我嚇到?”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傷,隻怕自己嚇到她。她的脖子絕對沒有比那棵樹強硬,那一記手刀如果落在她的脖子上,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剛剛自己差一點點就打死她,他依然餘悸猶存。


    “有。”她老實的說。


    “我……我以後不會了,我不知道是你……”他焦急的說,急切的保證。“真的,以後一定不會了!”


    “你也被我嚇到了,所以扯平。”她看得出來他嚇得比較嚴重。


    “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你沒有傷到我,你傷到你自己了。”她指了指他的手。


    “沒關係,我不痛。”夏佐搖頭。


    “回去之後我再幫你擦藥。”她輕聲的說。


    他鬆了口氣,感激的閉上眼,原來他還能“回家”,他沒有嚇跑她。


    “夏佐……”她抬頭望向他。“你那時候心中在想什麽?”


    “什麽時候?”


    “出手攻擊服務生的時候。”


    “沒有想什麽,他突然擋住我,又抬起手,我以為他要攻擊我,所以才出手反擊……”他微微皺眉,心裏忍不住忐忑。那是一種反射動作,然而他為何會有這樣嚇人的反射動作?


    薑婉蘋心裏也同樣的不安。是什麽樣的人,才會有這樣俐落的身手?敏銳的反射神經?致命的攻擊性?以及……毫無破綻的掩飾能力?


    她還記得以前有一次他們約會,遇到混混勒索,他也是乖乖的把皮夾裏的現金全部交給他們,連她一條外婆送給她,她非常珍愛的手鏈也被搶走,這件事曾讓秀映為之詬病,說他太沒用,明明長得一臉冷酷的殺手臉,卻是顆軟柿子。


    雖然她很舍不得那條手鏈,但還是覺得人平安就好,幸好隔天早上那兩個混混就被警方逮捕,她的手鏈也找了回來。


    現在想起來,當初的他掩飾得很好,完全沒有露出一絲破綻。


    “對不起,害你花了好多錢。”他歉疚地說。


    “算了,沒關係,錢再賺就是,你以後小心一點就好。”她也不忍責備他,可心裏依然忍不住忐忑,現在的他還真是一個會走動的不定時炸彈,擁有十足的殺傷力,卻無法控製自己。


    直到現在,她才不得不承認,秀映完全說對了,她真的——不認識他!


    這層理解,讓薑婉蘋心裏更是黯然,原以為自己隻是不了解他的“身外之事”,還自得的認為自己能讀他的心,沒想到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她的心,頓時陷入空前的慌亂。他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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