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椰走出宿舍樓,才發現門前的空地上熙熙攘攘站了數十人,大家睡眼惺忪哈欠不斷,在黑夜中的冷風裏跺腳和搓手,卻仍是堅持從被窩裏爬起來給隊友送行。 林椰一路與其他練習生打完招呼,走向自己的隊友。十四個練習生陸陸續續地拖著行李箱下樓,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在黑夜中前進,幾十人的腳步聲重疊交錯在一起,練習生們與隊友的說話聲被夜風卷入半空,隊伍末尾的攝影大哥扛著攝像機緊緊跟隨。 林椰陡然駐足,回頭望去,身後夜色濃鬱如墨,星光淺淡零落,路燈散發出的小小光團幾欲被黑暗吞噬。前方卻是一片歡聲笑語,喧鬧沸騰。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分界線,將兩邊的世界分隔開來。而那些開懷大笑擠兌打鬧的練習生們,則是從身後的黑暗裏走出來,正一步步邁向更好的明天。 練習生們不能擅自離開錄製基地,隻能將那十四人送到基地大門口。大門外零零散散蹲著些粉絲,工作人員過去推開鐵門,保安出門攔下粉絲,被淘汰的十四人拖著行李箱緩緩走出門外。 送行的練習生們站在門內與他們揮手道別,大喊他們的名字,約定出島再聚。十四人不約而同地回頭,朝隱沒在黑夜當中的練習生們比出ok的手勢。 有人賣力地揮動手臂大聲吼:“老師——那天晚上在食堂裏拍的合照,你一定要記得發給我啊!攝影老師——你聽見了嗎——” 站在角落裏的攝影老師哭笑不得地回吼:“我聽見了——” 那人又吼:“老師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找得到我在群裏的微信號嗎——要不要掃碼加個微信啊——” 攝影老師無可奈何地吼:“我會發在大群裏的——” 那人便心滿意足地放下手來,拖著行李箱往前走出兩步,又似陡然想起什麽一般,回過頭雙手攏在嘴邊喊:“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座島——不會忘記島上的食堂——不會忘記大家在食堂裏通宵慶祝的燒烤和啤酒——” 剩下十三個人的聲音起起落落地附和:“我也不會忘記——” 有人回應:“誰忘記誰是狗——” 也有人吼:“誰忘記誰請吃火鍋——” 還有人補充:“我不吃火鍋——我要吃海底撈——” 直至最後,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我們決賽再見!” 留在門內的練習生們皆是一愣,繼而燃起滿腔熱血,語氣堅定而有力地脫口而出:“決賽見!” 大門在眼前緩緩關上,走遠的練習生們背影漸漸融入黑暗裏,送行的幾十人這才踏著夜色與星光往回走。來時走的大路,回去時身後沒了攝影老師跟隨,所有人一致決定走樹林裏的小路。 顏常非已經離開,《台風眼》a組的隊員們便三三兩兩分散開來。溫免和宿舍剩下幾個室友並肩同行,程遲與祁緩毫不意外地黏在一起,剩下林椰和江斂並排走在一起,中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皆無話。 爽約的事情始終橫梗在心頭,除去昨天的順位發布不說,林椰一直都沒能和江斂單獨說上話。他不知道之前談過的交易,是要因為他的爽約就此作罷,還是對方隻是因為他的出爾反爾心生不快。 昨天在舞台上,林椰甚至差點就要問出口了。好在明讓的出現及時將他打斷,腦中的思緒才逐漸清晰明朗,第一時間讓他意識到,在人流來往和四麵八方都是鏡頭的舞台上,與江斂談這種話題並不是什麽好的決定。 此時幾十人浩浩蕩蕩地穿過桃樹林,林椰冷不丁地停下腳步,伸手拉住了江斂。 江斂側頭瞥他一眼,“有事?” 對方話一出口,身旁走過的其他練習生也紛紛側目。林椰借著夜色掃一眼自己的鞋麵,一邊彎下腰摸上鞋帶,一邊揚聲對江斂說:“我鞋帶散了,你等我一下。” 練習生們神色平常地收回目光,繼續朝前走去。 江斂依言站在原地沒有動,看著林椰慢吞吞地散開鞋帶又係上。再抬眸時,大部隊已經走遠,隻留下他們兩人落在最後。 “人都走了,”江斂雙手插入羽絨服口袋,不再看他,“你有什麽話就說。” 林椰站起身來,朝他邁近一步,借著林間抖落的稀疏月光觀察他麵上神情,“前天約好的事,我不是故意要爽約的。” 江斂不置可否,“你拉住我,是打算跟我解釋?” 林椰道:“不是。” 江斂問:“你還有什麽事?” 林椰遲疑一秒,錯開目光問:“我們談好的事,現在是因為我爽約,所以作罷了嗎?” 江斂語氣冷淡:“你既然不來,我以為你是要反悔。” “我是有點後悔。”林椰微微皺眉,“我隻是不想把你手裏的那個名額也算在我們的交易裏。” 江斂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關於我的選擇,我在順位發布前一天就已經跟他談過了。” 林椰麵上浮起幾分意外神色,倒是記起來公演結束後顏常非臉色不好。包括溫免在內的幾人都以為對方是憂心家人的病,然而真相確是顏常非在舞台上出現失誤。 他的確沒有料到,無論他那天有沒有去找江斂,對方手中這個名額,最終都陰差陽錯落入他手中。 不管怎麽說,順位發布也已經結束。此時此刻,他隻想從江斂口中聽到明確的答複,“所以,對於我們之前談好的事,你現在是想中止,還是繼續?” 江斂垂眸掃向他,卻並不答話。 林椰視線在對方臉上轉過兩圈,心中隱約浮出一點念頭來。他不由自主地猜想,或許江斂不答,是將主動權交到了他手中。交易還要不要繼續,多半是要看他態度如何。 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領先他們的那批練習生早已走得不見人影,身側樹影在黑夜中影影綽綽。放眼望去,皆是望不到底的濃鬱黑夜。 從這場交易中的地位來看,江斂的確是占據主動方,他是被動方。沒有這個交易,江斂並不會損失什麽,他卻會熬不過第二次順位發布。有了這個交易,江斂權當是有了枯燥的錄製和練習之餘的娛樂調劑,他反而成了兩人當中最大的獲益者。 林椰想得很清楚。 他神色認真地看江斂一眼,從口袋中拿出雙手,緩緩拉開江斂的羽絨服拉鏈,雙手擠入對方羽絨服與衛衣的縫隙間,隔著衛衣抱住了江斂的腰。 江斂並未第一時間伸手回抱他,淡淡開口問:“你放我鴿子的事,就這麽算了?” 林椰麵露詫異,“我雖然沒去找你,但我也沒求你救我,不是應該兩兩相抵?” 對方輕眯眼眸,“抵不了。” 林椰決定退一步,“那你說,你要怎麽辦?” 江斂沒有回答,手掌自然而然地拉開他的羽絨服,從他的打底衛衣下沒入,沿著他的背脊一路上撫,最後落在他的蝴蝶骨上。 林椰愣住,“你想讓我跟你在這裏做?” 江斂反問:“不行?” 林椰麵露遲疑。他雖然有過前男友,卻也沒有過和男朋友做這種事的經曆。眼下第一次就要放在野外,這讓他有些難以接受。畢竟凡事都該講究循序漸進,他新手上路,也沒道理就直接挑戰刺激戰場。 腦中思緒百轉千回,林椰以為自己會出聲拒絕,不想嘴巴卻先大腦一步脫口而出:“也不是不行——” 江斂手中動作打斷了他。對方放開他,替他將羽絨服拉上,又撥開林椰搭在自己腰上的雙手,垂眸拉上自己的羽絨服,輕揚眉尖道:“你就是想,現在也不行,天已經快亮了。” 後知後覺回味過來,林椰嘴角輕抽。他快步追上朝前走的江斂,“你還沒有說,讓我拿什麽來抵?” 江斂腳步一頓,漫不經心地掀起唇角來,“先欠著。” 兩個小時後,所有練習生被廣播裏的主題曲音樂叫醒。宿管在廣播中通知全體練習生,半小時後在宿舍一樓大廳集合。 林椰起床排隊刷牙洗臉,在八點整和夏冬蟬踩點趕到一樓大廳。 練習生們在大廳內就地盤腿坐下,宿管拿著話筒站在最前方通知所有人:“因為一百個練習生中已經有十四人離開,所以我們現在需要進行一次宿舍調整。” 對方話音落地,訓練生們麵色各異。 有人不想與現在的室友分開,有人卻是和室友關係不和,一直等著換宿舍。林椰和夏冬蟬如今在宿舍中,與另外四人幾乎是零交流,兩人就等著換宿舍。 宿管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我們現在是八十六個人,所以是十四間六人間和一間兩人間。a班成員可以按照排名來挑選任何一間寢室,剩下的人必須遵循隨機分配。” 這番話在練習生之間掀起一片波動,有人歡喜有人愁。 兩分鍾後,所有人就地解散,a班七人各自去挑寢室,剩下其他練習生回去整理行李。 待所有人收拾好行李回到大廳,宿管手上的寢室分配新名單也出來了。江斂和明讓還是原來的兩人間維持不變,a班剩下五人各自挑了心儀的寢室和心儀的鋪位。林椰和夏冬蟬仍然在同一間寢室,剩下四位室友分別是程遲、祁緩和另兩位沒怎麽說過話的練習生。 六人都很滿意自己的五個新室友,會麵時氣氛和睦而友好。挑床時林椰還是睡在夏冬蟬的上鋪,祁緩睡在程遲上鋪,剩下那兩位練習生占掉另一個上下鋪。 鋪好床位整理完衣櫃,六人坐下後還沒來得及聊上幾句話,就聽宿管在宿舍大樓的廣播中通知,劇目組將要舉辦寢室布置大賽,下午會安排所有練習生乘坐大巴去島上的購物中心,采購用來布置寢室的相關物品,經費均由節目組支出。 每間寢室的經費有限,所有練習生都應在付款前仔細斟酌。最終在投票中脫穎而出的寢室,將會獲得神秘大獎。 廣播結束以後,眾人在寢室裏高聲歡呼,終於能夠離開基地放風。接著開始興致勃勃地討論,什麽風格的寢室比較受歡迎。 林椰興趣缺缺地起身,拎起靠在牆邊的垃圾袋出門倒垃圾。開門時恰逢走廊對麵的寢室也有人開門,林椰抬頭,冷不丁地對上明讓那張言笑晏晏的臉,“好巧,我們住對門啊。” 林椰露出笑臉,“是很巧。” 明讓轉身鎖好門,朝前走出兩步,又似想起什麽一般,回頭衝他吹了聲口哨,麵上笑容不減,“看來,我得先和你室友交個朋友啊。畢竟——”他的語氣意味深長,“以後我來你們寢室串門的次數多著呢。” 作者有話說:明讓:這倆搞上了寢室還有我的容身之地嗎?? 本來設定是11個出道,覺得人太多了改成7個了。 其實這個不露聲色有兩個意思,前期是不露聲色地偷情(不是),後期才是文案上那個意思。第三十四章 房塌了 吃完午飯,全體練習生搭車前往島上的百貨超市購物。采購時間隻有兩個小時,寢室六人分為兩組分頭行動。 林椰在的那組負責去買牆紙和貼紙。三人直奔家居裝飾區而去,中途路過零食區的時候,夏冬蟬卻停下來,拉著他們去逛零食貨架。 另一個室友與夏冬蟬誌趣相投,兩人站在進口零食貨架前,興致勃勃地討論什麽牌子的薯片好吃。攝影老師停在兩人身邊推近鏡頭,將他們的談話內容一字不漏地拍下。 剩下林椰一個人慢吞吞地往前走,漫不經心地掃過兩側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商品。走到裝冰淇淋的冰櫃前時,才記起來回頭看一眼。 走在身後的人卻是其他寢室的練習生,夏冬蟬和另一個人沒有跟上來。林椰原路返回去找他們,卻見薯片貨架前已經空無一人。兩個室友和攝影老師都不在了。 林椰又走回冰櫃區域,沿途路過中間的貨架時,都停下來朝裏望了一眼,卻不知道那兩人跑到哪裏去了。最後反倒在冰櫃前遇到江斂和明讓,還有單獨跟著他們的攝影老師。 他抬步走過去,本想開口問兩人有沒有看見夏冬蟬,卻先被明讓從清晰的玻璃櫃門上看見他靠近的身影。 明讓一隻手抵在玻璃門上,轉過頭來笑道:“讓我看看,這是哪個弟弟來了?” 隨著對方聲音轉過來的,還有攝影老師手裏的鏡頭。林椰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老師手裏的鏡頭定在了他腰間的名字貼上,一秒以後,又沿著他的腰逐漸上移,最後對準了他的臉。 林椰沒有刻意偏頭去看鏡頭,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 江斂亦聞言回頭,掃他一眼,朝他示意:“過來。” 林椰麵上笑容轉為恰到好處的疑惑,走近對方問:“怎麽了?” 江斂二話不說,在鏡頭下伸長手臂摟過他脖頸,另一隻手從櫃門上不同口味的哈根達斯上輕點而過,“你喜歡什麽口味?” 林椰真真切切地愣住了,腦中空白一瞬,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 江斂環過他脖頸的那隻手輕輕抬起,如同提醒暗示般刮過他的下巴,又淡淡問一遍:“你喜歡哪個口味?” 林椰終於回神,意識到對方這是故意在鏡頭下與他互動親近,很快調整好麵上神情反問:“怎麽?你要給我買嗎?” 江斂笑了一聲,放開勾在他脖頸上的手,漫不經心地反問:“你想吃嗎?” 明讓靠在冰櫃旁,冷不丁地懶懶插話:“江斂,我人還站在這呢,你就要當著我的麵挪用我們共同的財產給別的弟弟買冰淇淋?” 眼看著節奏被明讓帶歪,林椰終於記起正事來,“你們有沒有看見夏冬蟬?我和他走散了。” 江斂道:“沒看見。” 明讓聞言,麵上笑意更甚,“撿到一個落單的弟弟。”他擅自做下決定,“那麽我現在宣布,你被臨時編入我們這組了。” 說完,也沒給林椰回答的機會,直接將購物車推到他跟前,“新來的弟弟要乖乖替哥哥們幹苦力,你負責幫我們推車。” 想著跟在兩人身後蹭鏡頭也不錯,林椰伸手接過了購物車。明讓帶頭朝後方的零食區域走,隨手拿了許多零食丟進購物車內,路過巧克力的貨架時,江斂也順手拿了幾盒進口巧克力。 林椰低頭掃一眼車內那些與布置寢室毫不相幹的東西,“你們這算是挪用公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