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家時經過小區門口時,程七彥被小區保安叫住,他搖下了車窗,以為是小區物業的什麽事兒。 “程先生,有您的包裹。” “我的包裹?哪裏寄來的?” “不知道,上麵沒有地址,也沒有任何署名,麻煩你簽收一下。” 程七彥拿筆簽了字,就開車走了,把車停在車庫後,他拿起外套和包裹盒子就朝公寓裏走去,中途卻多留了個心眼,先打開看了一眼。 一層層的剝開精美的包裝,裏麵的物件並不大,然而程七彥看清楚它的時候,卻覺得那東西有千斤重,程七彥心裏跟紮了把刀子似地,他捂住了胸口,“譚玉染……” 程七彥把那東西扯碎了扔進一旁的垃圾桶,帶著不可抑製的怒火衝進了家門,平時回來他都是要按門鈴的,而這次毫無預警的闖進來,讓正在洗手間的譚玉染有點驚慌失措,忙把東西丟進馬桶裏,立即又恢複了若無其事的微笑,他背過身看著異於往常的程七彥,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 不巧的是,程七彥晃見了譚玉染手裏剛才拿的東西,至少知道他不想給自己看。 “你在藏什麽?還是在銷毀什麽?”程七彥咄咄逼人的問,並慢慢走過去。 總要證實一下,才能肯定那又是一場騙局,然而,不斷的證實,又有什麽是真呢?原來,這個世界,無所不假! 第149章:歇斯底裏 程七彥猛然推開譚玉染,衝水馬桶裏那抹鮮紅刺的他眼睛生疼,那不是火魔還能是什麽? 原來,摔碎它時如嚐剜心之痛,莫離可以為了那東西付出生命,然而換來以後它的最終歸宿是--衝水馬桶! 程七彥疑惑的眨眨眼睛,又有點迷茫的看向譚玉染,想得到一個解釋,“那紅紅的東西是什麽?別告訴我是廁所香水,更別說是你長了痔瘡。”程七彥又開始冷靜了,每當到他承受極限的時候,反而會如此冷靜,如此冷酷……冷到連說話也像是在講冷笑話。 譚玉染有些擔心,他想去抓住程七彥的手。 而一經觸碰,程七彥如被針紮,反應激烈,他躲開譚玉染的手,接著反手一個巴掌就招呼到了他的臉上,一個男人憤怒時的掌力,足以把人打到嘴角開裂。 譚玉染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鮮血,而口腔內,已是一陣腥甜。他沉默著,而這更讓程七彥憤怒。 “它對你來說一文不值,對嗎?”程七彥輕輕踢了一下衝水馬桶,裏麵的水起了微微的漣漪,而火魔的光芒把水都印紅了,像血浪一樣蕩開,如同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魔正在對你張狂的笑。 程七彥不停的在問,而譚玉染默不作答,其實已經不需要他回答,程七彥把每個細節都在腦子裏反複思量了許多遍,而今不過是串聯在了一起,就像一道難解的腦筋急轉彎,答案在情理之中,卻又出乎意料。 “其實你一開始注射冰葬就是假的吧?譚少爺魅力無邊,季藍是為你才死的吧!”程七彥點上一根煙,在洗手間的空地上踱步,就像情緒激昂的教師在對學生演講一樣,眼底有種神經質般的興奮的色彩。 是啊,季藍能為他去死,又有什麽不能為他做的呢? 戒不掉冰葬最多隻能活五年--程七彥為這句話一再妥協,每每想到他時日不多,便什麽都拋之不顧了,新帳舊賬一筆勾銷,如同魏斐說的那樣:你為了他就賤到這種地步? 不過是在三天前,程七彥才知道世界上還有火魔這玩意,聽到辛雪說出這東西能解冰葬之毒,比發現新大陸還有驚喜,現在想想真好笑,真可笑! “譚玉染你早就知道有這東西了吧!您家財萬貫,買這所謂的救命稻草肯定跟收廢品一樣容易吧?” 其實譚玉染注射冰葬是真,不然每次毒癮發作他還演不到那種地步,可毒隨時都能解,那個期限不過就是個不痛不癢的日子罷了,性命之憂全是假象。 原來什麽都是假的,程七彥剛才收到的神秘包裹,其實裏麵的內容很簡單,就是把譚玉染與他的老友洛克·馮之間的一場交易呈現在了程七彥眼前,他至今都記得那段催眠的記憶,那情節,那橋段,差點把他逼瘋的記憶,他以為那是噩夢,卻想不到,連自己的噩夢,也是譚玉染親手譜寫的劇本。 而醒來之後,那比任何的噩夢都要可怕萬倍。 程七彥撕碎了那張寫在紙上的劇本,衝回了家中,卻看到這樣的一幕。 “就此結束吧譚玉染,你的毒不再是毒,那我們所謂的感情也就沒有維持的必要了……”是啊,連一開始的理由都不成立,又如何繼續? “七彥,不要……”譚玉染沒能按住程七彥的手,衝水開關被摁下,水形成了一個急速的漩渦,把那瓶充滿魔力的液體一並卷入了肮髒的下水道,連帶著程七彥雙手奉上的真心一起,成為了垃圾。 “七彥,你別走,你聽我解釋。”譚玉染摁住洗手間的門把,他的眼中載滿了痛徹心扉,然而,如同他毒癮發作時的抽搐一樣,假象那麽華麗,而真相不過是衝水馬桶裏肮髒東西,他阻擋了程七彥的去路,然而程七彥絲毫沒有猶豫,一記膝撞頂到在譚玉染柔軟的肚子上。 他彎腰捂住腹部,程七彥又要走,他趕緊用雙臂束縛住他的腰,隻纏不還手,任程七彥怎麽打,就是不鬆手。 甚至那一刻的錯覺讓程七彥以為,他們就是一體的,是命中注定不能逃脫的,可他偏偏要對這可惡的命運進行挑戰,程七彥用肘關節撞擊譚玉染的胸口,一下又一下,沒有一絲手軟,他是動真格的了,要是現在給他一把刀,他或許也能不經猶豫的插到譚玉染胸膛裏去。 沒有言語,不大的空間裏隻聽見男人之間發生暴力的肢體相撞聲,譚玉染快受不住了,但手卻沒有鬆懈,眼中的堅定與絕望容在了一起,那是死亡也解不開的結,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打了幾個滾後,程七彥還是被譚玉染死死壓住了。 那快要窒息般的粗重喘息,還有瀕臨爆發的眼神,讓程七彥死都不想屈服於這個男人,他撿起剛才丟在地上還未熄滅的煙蒂,直直的朝譚玉染的眼球燙去。 譚玉染沒有閃躲,也沒有閉眼,他看著那亮著火星的煙蒂,就像在看一支沾了毒的箭矢朝自己射來一樣,他隻是迫不得已要拖延時間,卻從未想過謊言能幫自己逃脫罪責,以後會有很多很多債,用盡一生也償還不完。 皮肉燒焦的味道彌散開來,一縷青煙若有似無的升起,程七彥狠狠撚熄了煙蒂,在譚玉染的眼角,不知為何偏頗了一厘米的距離,剛好錯過了眼球的位置。 不忍是犯賤,心軟是犯賤,記恨一生是犯賤,狠下心腸卻感到心痛也是犯賤--程七彥恨透了這樣的自己,他趁譚玉染因為疼痛而疏忽的時候猛力推開了他,逃也似地飛奔出了自己的家,那個引狼入室,埋葬了他感情的地方。 寂靜的小區裏如同跑出了一個瘋子,那樣不顧一切的速度,就像奔命般不知要去向哪裏,他跑了,這裏又靜了下來。 譚玉染隻是晚了一步,卻連程七彥的身影也沒有見到,他在空曠的地上不停轉身,仿佛耳邊就圍繞著程七彥的高聲質問,他丟了什麽,他把心丟了,把靈魂丟了……那樣什麽也不剩的軀殼,會去哪裏呢? 譚玉染呼出的氣息在初冬已經形成了白霧,好像要把體內所有的熱氣都蒸發掉一樣,他開始渾身發冷,是冰葬使然,還是心冷所致,他已經分不清了,隻是覺得冷,直到烏黑的眸子都凝結上了一層冷霜,譚玉染倒在了地上,蜷縮起身體,像是要把骨頭折斷一樣的用力彎曲起來,隻想找到一絲溫暖的感覺,然而每寸皮膚,每一根血管,甚至於每一個細胞都被冷凍了般,由裏到外的徹骨冰寒。 眼角的燙傷如同一顆抹不去的血淚一樣垂掛在那裏,伴隨著主人空洞的雙眸審視周圍的世界,七彥把心丟在了這裏,把靈魂遺失在了這裏,他在看著自己,看著…… 可他為什麽不出來呢? 哦,對了,他肯定以為這是假的,是假的,戲終究是戲,無論用真心來演,還是用精心準備的道具來填補,那總歸是戲,隻能換來一時的駐足觀看和感人時的一點同情的眼淚,卻有誰知,幕布後刺出來的穿胸之劍是真? 觀眾哄堂而散,隻有他在台上流盡鮮血,他不會再回來了…… ………… 今冬的第一場雪慢慢飄落,覆蓋在了程七彥的頭發上,他坐在冰涼的地上,側靠著莫冰嫣的墓碑,遠看,就像一個白發的老者一樣,孤寂,落寞,沒有生命跡象似地,完全不動彈。 他沒事,隻是手腳僵硬了而已,不能動,也不想動,他的臉愛憐的緊貼著墓碑,表情就像初戀時那樣貼著戀人的臉,很滿足……隻是沒了那忐忑不安的悸動。 她知道一切,卻總是沉默不說,把什麽都帶到了地下。 “是不是……我沒有做一個好丈夫,你要把我推到他身邊,受盡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