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略沉吟方道:「治倒是能治,隻不過他這病起於熱毒,若想除根還需從熱毒上治才行,除了藥還需行針,且不是行一兩次便行,循序漸進方可。」說著頓了頓:「需沿全身經絡行針,認穴要準不能有絲毫差錯,便如此也並非十分把握,一旦有差錯,那熱毒邪火發作起來,便隻有……」說著頓了頓終是開口道:「隻有陰陽相合方能平息。」


    老夫人這才解了心中疑惑,以她對棠梨醫術的了解,她真不信有什麽病是這丫頭不能治的,且這丫頭也說過這世上並無不可治之症,何以一個寒熱相戰就不可治了。


    今日聽她細說方知,齊王這病並非不可治而是不能治,且不說若有差錯便需陰陽相合,便是保證無差錯,男女之間如此近身行針也隻能是夫妻才行,更何況棠丫頭剛也說了,需精準認穴,這穴位遍布人身經絡,若想認準必然不能著衣,若棠丫頭是男子也還好說,偏偏她是未出閣的姑娘,便為了治病如此裸成相見也極是不妥,看起來這齊王的病想除根卻難了。


    棠梨服侍著老夫人洗漱了睡下方才出來,出來一抬頭已是月上中天,皎皎明月懸在空中,四周連顆星星都沒有,瞧著甚是孤單,忽的隱約傳來一陣菊香,棠梨順著香尋過去,跨院東牆邊兒上種了幾株菊花,月色下綻放了一角黃燦燦的芳華,棠梨伸手擷了一支,簪在鬢邊兒上,左右看了看,瞧見廊下的接雨甕,便走了過去,微微彎腰對著水甕照了照,月光晃晃,水裏映了一張熟悉卻略顯生澀的臉,這是她卻也不是她。


    人的緣份很難說,自己忽跑到這裏來,變成了這個葉棠梨,名字一樣,連長相也毫無二致,區別隻是水中是她十六歲的臉,隻不過臉可以變得年輕,眼睛卻不行,水中映出的眼睛沒有十六小姑娘的懵懂單純,裏麵沉浸著歲月洗練的厚重,棠梨忍不住抬手遮住鼻子以下,隻露出自己的一雙眼,不禁點點頭道:「這才對,這才是葉主任。」


    棠梨話音剛落就聽一個冰冷卻熟悉的聲音道:「葉主任是什麽?」


    棠梨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就見房頂上坐著一個人,他並未似以往見的一般穿著黑衣,而是穿了一件寶藍的綢袍,腰上係著玉帶,頭上的紫金冠在月光下劃過一道奢華的光影,這身穿著倒跟他的身份極為相符,隻是他的動作卻截然相反,誰家的親王就這麽明目張膽的坐在人家的屋頂上偷窺的,不止偷窺還偷聽。


    棠梨忽有些緊張,這家夥到底來多久了,以他的身手梅婆婆幾個都發現不了更別說自己了,若他來的時候長了,豈不是聽見了自己跟老夫人的話了。


    想到此忙道:「你在哪裏多久了?」


    齊王倒也不奇怪棠梨問這個做什麽,直接道:「你把那朵菊花戴在頭上的時候。」


    棠梨暗暗鬆了口氣,沒聽見就好,卻又不滿道:「你既剛才就來了為何不出聲,難道貴駕放著堂堂親王不做,打算改行去當梁上君子了。」


    齊王:「我隻是不想打擾你的興致才未出聲。」頓了頓又道:「這菊花你簪上很好看。」


    棠梨一愣,這話可有些不對勁兒了,自己跟齊王認真說連熟悉都算不上,也就因為治病有過屈指可數的幾次接觸,他深更半夜出現在這兒已是很奇怪了,如今又蹦出這麽一句來就更奇怪了。


    棠梨伸手把鬢邊的菊花拿了下來,不打算理會他這奇怪的話,而是道:「如此深夜時分,殿下不在自己府中,闖入葉府後宅是否有些不妥。」


    齊王卻道:「觀你平日性情並非那等迂腐女子。」


    棠梨卻有些氣結,這人什麽意思,是誇自己還是拐著彎的說自己不守規矩,棠梨微微瞥了瞥嘴角:「棠梨便不是迂腐女子,卻深更半夜在這後宅之中,殿下在人家屋頂上說話,是否也有些不妥。」


    棠梨話音剛落,房頂上的齊王忽一縱身跳了下來,棠梨唬了一跳,這房頂雖不高,可也不算矮了,至少若是自己是絕不敢這麽跳下來的,更何況他親王的身份,若是一失足在葉府後宅摔個斷胳膊斷腿的,莫說自己,就是葉府上下也的完蛋。


    不過棠梨很快知道自己多慮了,齊王不禁跳了下來,還是以一種異常飄逸的姿勢,很輕鬆的落在了地上,便棠梨也不得不承認,這樣飄逸的姿勢配上格外俊美英挺的臉,實在很帥。


    實在很帥,以至於棠梨有些出神,手裏的菊花掉了也不覺得,齊王卻恰巧接住,抬手重新簪在了棠梨的發鬢邊上,棠梨回神,臉色微變,下意識退了幾步,站的遠了些看著他,若說剛他的言語有些奇怪,如今這行為便不是奇怪能解釋的了,這已經很逾越了。


    便棠梨這個相對開明的現代人都覺齊王此時的行為太過曖昧,這男人給女人簪花也並非不可,若是夫妻情侶之間哪是閨房之樂,證明感情好,若是兄妹之間說明兄妹情深,倒也說的過去,可自己跟齊王連熟人都算不上,他抬手給自己簪花可就不對了。


    難道這齊王殿下仍對自己說不能治他病的話有所懷疑,畢竟他曾一再確認,因心中存疑,自己又一口咬定不可治,他無計可施之下,準備犧牲自己,以達治病的目的。


    棠梨自己都覺這個理由很是荒謬,但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他為何對自己這般,若棠梨真是十六的小姑娘,這樣的帥哥,又如此作為,或許她會覺得對方是喜歡自己才如此。


    可惜棠梨隻是有個十六小姑娘的皮囊,芯兒裏卻已是三十來歲頗有曆練的女人,三十歲的女人早已經過了憧憬夢幻愛情故事的時候,她理智而現實,她更不信什麽一見鍾情之類的胡話,試想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在不了解對方性情職業興趣愛好生活習慣等等的時候,怎麽可能會愛的死去活來,若真的愛上那就隻能是臉了,隻看臉的愛情怎麽可能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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