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遠處有個單獨的大帳篷,外麵用油布圍了起來,偶爾有穿著醫官服飾的進出,棠梨揉了揉鼻子,又生石灰的氣味飄了過來,臉色有些凝重,古代若爆發瘟疫,都是用生石灰消毒隔離,莫非這兵營之中發現了疫病


    想到疫病,棠梨神色凝重,水寇豬婆龍疫病是嶽州三害,可這麽多年來水寇劫掠殺人跟被豬婆龍咬死的加在一起遠遠比不上一次疫病所帶來的人口傷亡,自古以來瘟疫便等於死亡,便是醫學水平發達的現代,對於瘟疫嚴防死控,卻依然無法避免,更何況如今的大梁。


    棠梨仔細研究過嶽州府誌,自有嶽州開始便有瘟疫的記載,可見由來已久,但也隻是記錄,何時發過瘟疫,死傷多少人口雲雲,而對於防疫治療的記載卻是從前朝方有的,隻可惜州府誌上記載的也並不詳盡,隻是說官府設醫署專司疫病之事。


    雖記錄的並不詳盡,但棠梨還是注意到了,在前朝那數百年裏,嶽州爆發瘟疫的頻率大大降低,曾經數年甚至十幾年都未有疫病發生,即便也並未完全杜絕,但即便發現疫病,也並未蔓延,死於疫病的人口也少了很多,這充分說明前朝對於應對瘟疫的措施已經相當完備,隻可惜隨著改朝換代,這些措施並未沿襲下來,以至於瘟疫頻發,最終成了嶽州的三害之首。


    這不得不說是一大遺憾,而棠梨作為醫學世家葉家的傳人,軍總中醫科的王牌專家,對於瘟疫相當清楚,黃帝內經有雲「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謂也,這裏的治是管理,所謂治未病,便是未病先防,既病防變,也就是說防大於治,有力的防疫措施是杜絕瘟疫的關鍵。


    這個防不止是防止發生瘟疫,還需一旦發生要防止蔓延,想到此,再也不敢耽擱,忙道「我去看看。」說著抬腳便往那邊的帳篷走去。


    棠梨怕是瘟疫,行動異常快速,絲毫也不拖泥帶水,守將衛平倒是頗為意外,心道這小子瞧著跟個弱雞似的,剛還是齊王殿下從馬上抱下來的,即便中正如衛平都不免往歪處裏想了,畢竟齊王殿下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如今不禁跟這小子共乘一騎,且抱上抱下的,親近成這樣兒不說,加之這小子生的唇紅齒白,模樣比女子還漂亮,要說兩人沒什麽,誰能信啊。


    以為是齊王殿下的新寵,帶到水寨來開眼的,雖齊王說是神醫,衛平卻並未當真,可這會兒一聽說有病人,立馬便去了,難道自己猜錯了,這弱雞似的小子真是大夫不成。


    且這小子樣子看著弱,可這一走起來,挺胸抬頭步履堅實,倒頗有幾分氣勢,莫說外頭那些大夫,就是水寨裏的那些醫官,也沒這份氣勢。


    衛平雖出身不凡卻是從小兵開始做起的,性子雖直,對有真本事的人卻格外敬重,對於齊王的尊崇也並非因他身份高貴,而是因齊王當初帶兵平亂的豐功偉績,讓他從心裏敬重,若不然即便親王也不會令他如此禮遇。


    所以棠梨的做法,讓衛平多少有了一絲改觀,覺得或這小子真是大夫,隻不過到底是不是還得動了真格的才行。


    那帳篷裏的士兵得的病可不是尋常的病,是皮膚病,那流膿打水的,有的爛的都能看見骨頭了,就是自己瞅著都瘮得慌,這小子能扛得住心裏本就好奇,加之齊王都過去了,他這個水寨的守將自然也得跟著,再有他也想盡早治好這些士兵,當兵的沒上戰場,卻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皮膚病丟了命,豈不冤枉。


    棠梨一進帳篷,迎麵便是一股子衝鼻的臭味,要說這帳篷著實不小,病人也不算多,兩邊的大通鋪上總共也就躺了十幾人,可這股子臭味,跟掉茅坑裏差不多,實在刺鼻的很。


    這股臭味很不正常,棠梨目光落在那個正換藥的士兵身上,皺了皺眉,幾步走了過去對那換藥的小兵道「你這麽換藥還不如不換呢」


    那小兵正屏住呼吸,想著快些換了藥,好出去透透氣,省的被熏死,不想來了個說教的,先頭以為是醫官呢,嚇的手裏的托盤差點兒掉了,側頭一瞧見是個小子,以為是這裏哪個傷病的家屬呢,遂沒好氣的道「瞎咋呼什麽,滾一邊兒去,別在這兒礙事兒。」說著從托盤裏拿了塊布就要往那傷病的傷口上擦。


    棠梨伸手搶了過來「你這塊布上剛已然用過,上麵還有膿血,怎麽還用」


    那小兵氣的不行「你是大夫,我是大夫,髒水不染衣你懂不懂。」


    棠梨給這小子氣樂了「這是換藥,不是洗衣服,你若不是大夫,如此還情有可原,可若你是大夫還這樣換藥便是草菅人命。」


    這小兵當初之所以謀到醫官手下,就是圖個輕鬆,比成日在水裏練兵強,也不用去對付那些水賊,那些水賊可都是亡命徒,一個弄不好小命可就沒了。


    誰知,活兒是輕鬆了,也沒了性命之憂卻得給這些傷病換藥,這些傷病得了爛腿病,流膿打水,爛的都露骨頭了,要多臭有多臭,醫官嫌髒,就把這些活丟給了他這個小兵,他沒得推脫,隻能硬著頭皮幹,幹是幹了卻滿心不願,應付差事便了,哪管這些傷病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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