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金·色·大·廳,是整個華國最好的音樂聖殿,在幾十年的時光裏,舉辦過無數場精彩而盛大的音樂會。


    這座仿巴洛克古典風格,用純白的大理石搭建而成的建築物,矗立在廣場之上,麵街的正麵呈波浪狀,退凹處是手持樂器的希臘諸神雕像,遠看便覺恢弘大氣。


    天已經漸漸黑下來了,在金·色·大·廳門前,陸陸續續停下了許多轎車,穿著正式的男女相攜著,走進了裝飾精美浮雕的大門。


    可以容納一千三百人的聽眾席上,已經坐滿了人。


    這是世界三大鋼琴家之一,也是最傑出的指揮家阿爾弗雷德·赫斯,最後一次在華國演出。結束這一次的世界巡演之後,阿爾弗雷德·赫斯將會退居幕後。


    因此,無數的樂迷從世界各地趕來,等待著音樂會的開場。而媒體更是焦急地等待著這一場注定不平凡的音樂會。


    後台。


    葉閃閃緊張地手指頭都快要抽搐了,他一臉討好笑容地看著自己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師,“老師,我——”


    “閉嘴!”怒氣一陣高過一陣的赫斯朝著葉閃閃吼了一句,嚇得周圍的人又離他們遠了一些,就害怕被大師的怒氣波及。


    葉閃閃也很想躲,最好是躲到千米之外,然而他是敵方火力重點關注目標,沒辦法跑路。


    “老師您別生氣別生氣!您是有高血壓的人啊,帶藥沒?”葉閃閃苦著臉,“您也知道,我在鋼琴方麵確實沒有什麽天賦——”


    他話還沒說完,又被凶殘地打斷了,


    “你沒天賦?那在這裏的整個樂團,直接可以說全是庸才了!”赫斯大師的德語說得極為暴躁,就和放導彈一樣,讓葉閃閃很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住,


    ——但是他不敢啊。


    已經顧不得老師這句話是給自己拉了好多的仇恨,葉閃閃隻覺得老師好難哄啊,比宮越大魔王還要難哄。


    “老師,我有天賦有天賦,不然您怎麽可能把我收為學生呢?不過您也知道,我在j-iq-in熱情感情方麵,真的沒辦法突破,所以我這不是發展一下興趣愛好,轉移一下努力目標嗎?您說是吧?”


    自從葉閃閃告訴赫斯大師,他準備認真演戲之後,自家老師整個人都炸了。原本穿著燕尾服彬彬有禮的紳士,瞬間變成了發怒的長毛象。


    要被嚇哭了好嗎!


    見老師的手上,出現了那個沾滿他淚水汗水的小木棍,葉閃閃和兔子一樣跑的飛快,“唰”一下就躲到了宮越的身後,雙手抓緊了宮越的衣角,然後探出半個腦袋,


    “老師,我們都是在音樂女神光輝照耀下的子民,我們不能殘忍地動手的!要優雅!要文明!要有愛心!”


    說完還得瑟了三秒,“我把我哥帶來了!”言下之意就是,我有靠山,你打不著我!


    赫斯看著那個一臉得意的小兔崽子,簡直是肺都要氣炸了。


    他抖著胡子,看向一臉淡然的宮越,“你都不管管?你就看著他浪費自己的才華,去拍那個什麽情情a-ia-i的三流影視作品?”


    宮越穩穩地站在原地,把葉閃閃擋在身後,聽了赫斯說的話,他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他高興就好。”


    赫斯拿出了自己積攢了幾十年的控製力,才把心裏噴發的火山給壓了下去,認真地看著麵前這個鎮靜自若的年輕人,“你不能任著他,他腦子有多簡單多傻你又不是不知道!”


    葉閃閃聽了,在後麵狂拉宮越的衣角,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我明明這麽機智!


    宮越眉心微微皺了皺,糾正道,“閃閃很聰明。”說完再次強調,“他高興就好,想做什麽都行。”


    赫斯簡直是被這兩個人氣了個仰倒,他看著躲在宮越背後偷樂的葉閃閃,眼睛一瞪,“還不快過來!你要躲到演出結束嗎?走,我聽聽你這段時間有沒有偷懶!”


    葉閃閃發現自家老師應該沒那麽暴躁了,這才從宮越背後慢吞吞地小碎步走出來,覺得這一關是過了——大魔王的威力果然是無窮的!


    悄悄用背在背後的手,朝宮越比了一個v,葉閃閃一臉乖巧好學地跟著赫斯,去了角落放著的鋼琴邊上。


    “你確定了?”赫斯看著比三年前又有了不少變化的葉閃閃,眼神複雜,“認真告訴我,是不是真確定了。”


    葉閃閃看了眼不遠處的宮越,像是得到了勇氣,他朝著赫斯點點頭,“老師,其實您也知道,我在感情這一方麵——有些不正常的。”


    見赫斯點頭,他繼續說道,“我最開始去演戲,也是想要把自己假裝成另一個人,然後去構造這個人的一生。通過這個方法,去感知很多我根本就不會產生的情感。”


    他想抓頭發,卻發現噴了定型水,隻好把手放下來,“後來我發現,通過演戲,我還可以過很多很多種完全不一樣的人生,這讓我感覺很開心,很滿足。”


    這是他小時候敢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你放棄鋼琴了嗎?”


    “沒有。”葉閃閃望著對自己費盡了心力的老師,“就像老師雖然退出古典音樂界,但鋼琴還是會永遠留在您的心裏,直到您去見上帝為止。我沒有那麽深的愛,可是我也喜歡鋼琴。”


    他的眼神流露出一點懷念,“有一個對我來說,如同母親一樣的人,曾經在我小時候告訴我,鋼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樂器,靈魂可以從中得到安寧。”


    在實驗室的時候,他經常因為各種原因,整晚整晚的睡不著。每到這時候,宮幼梨就會給他放鋼琴曲,哄他入睡。所以他才會在四年前,讓宮越幫他找鋼琴老師,學習這門樂器。


    “所以老師,我是不會放棄鋼琴的。”


    赫斯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學生,沉默了很久,才點了點頭,語氣鬆緩了不少,“走吧,陪老師在最後,好好地向這個舞台告別。”


    “哦。”葉閃閃順從地點頭,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不過老師,我多久上去呀,最後嗎?或者中間?我有點餓,正好有時間可以去吃一點東西……”


    “不,開場!你要是敢搞砸了,我綁也要把你綁回奧地利!”


    “等等,老師你騙人!我們最開始不是這麽說的——”


    八點整,沉寂的舞台終於拉開了巨大的帷幕。


    阿爾弗雷德·赫斯站在舞台的正中,照例做開場白,感謝來賓的光臨。


    “今天演奏會的開場,並非是我本人,而是我的學生。他擁有我平生僅見的音樂天賦,讓人不得不感歎上帝的偏心。雖然他已經決定不再攀援古典音樂更高的雪峰,但我祝願他,光耀一生。”


    舞台的燈光暗了下去。


    半分鍾之後,隨著第一聲琴音響起,像是驚擾了寂靜一樣,一束光突然照亮了舞台的一角。


    斯坦威大三角如同一位暗夜的低訴者,與棕紅色的地板相映成輝。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年輕人坐在琴凳上,他脊背挺直,白皙修長的手指正放在黑白鍵上,燈光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銀沙,每一寸皮膚都如同映上了朦朧的月光。


    一縷發絲從他側臉落下來,更加襯的他麵容精致美好,猶如造物主的傑作。


    在恢弘的大廳中,他的十指翻飛,快的幾乎隻能看清楚殘影,但每一個音符都猶如躍動的精靈,在他的手指下產生,再流入柔緩的夜色。


    每一個音色都正統清涼,輕靈迷人,甚至每一個音調的強弱,每一段節奏的高低,都完美到了極致。跳動的音符在整個音樂廳中流淌,它們帶著勃然的生命力圍繞著每一個人的耳朵舞動。


    赫斯大師看著舞台中央的葉閃閃,雙眼帶著欣慰與愉悅,“他真是罕見的天才!”


    宮越雙眼定在彈琴的人身上,沒有移動分毫,他喜歡聽別人誇葉閃閃,難得大方地點頭表示讚同,“嗯。”


    閃閃當然是最好的。


    接下來,像是沉浸在了音樂中,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隻是目光都落在葉閃閃的身上。


    聽著琴曲進入了後半段,赫斯大師突然看向這個年紀輕輕就已經深不可測的男人,語氣複雜,“你知道,在他的心裏,你到底是有多重的分量。”


    深深地看了宮越一眼,赫斯歎了一口氣,“照顧好他。”


    “我會的。”


    最後一個音符緩緩落下的瞬間,葉閃閃終於吐出了一口氣,要不是場合不對,簡直想站起來給自己鼓鼓掌!


    這時候,他的掌心已經汗濕了,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太累——要不是他之前勤奮練習,這細胳膊肯定會抽筋。


    我果然深謀遠慮!


    隨著舞台的燈光全部亮起,之前安靜無聲的觀眾席像是被驚醒了一般,無數聲“bravo”合著驚雷般的掌聲,如同洪流一樣,要把音樂廳的頂都給掀翻了。


    坐在第一排的奧地利樂評大師,更是情不自禁地站起來,舉著雙手,高聲喊出了“bravo!”表達自己的讚歎。


    葉閃閃也不由地露出微笑,從鋼琴凳上站起來,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


    追光燈跟著他的步伐移動,高挑修長的身形展露在眾人的視線中。當他麵向觀眾席,張開手臂,隨後九十度鞠躬的時候,原本沸騰的觀眾席像是被按下了開關一樣,陡然安靜了下來。


    “噢,真是上帝最美的造物!”不知道是誰低聲感歎道。


    數秒的安靜後,是又一陣震耳欲聾的掌聲。這個近乎完美地演奏了李斯特《鬼火》的人,根本沒辦法讓人挑出什麽錯,隻剩下驚歎。


    葉閃閃回到後台的時候,一路微笑著和休息室的樂手們打招呼,十分對得起他的禮儀老師。他眼睛左看右看的,但都沒有找到要找的人,不禁有些失望。


    啊,難道大魔王迷路了嗎?心裏突然就有些失落。


    “閃閃。”


    周圍很嘈雜,各種人聲腳步聲,還有音色各異的樂器聲,但葉閃閃還是極為靈敏地捕捉到了這個聲音。


    大魔王!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宮越站在偏僻角落的一塊猩紅色帷幕下麵,正看著自己。


    葉閃閃臉上綻開了極為燦爛的笑容,幾乎是用撲地朝著宮越跑去,然後整個人直接掛到了宮越身上,動作熟練。


    宮越半靠著牆,一條長腿微微屈起,把撲過來的人托了起來,任他掛著。


    也沒說要葉閃閃自己站好。


    “很精彩。”


    感覺到宮越挨著他的耳朵在說話,氣息癢癢地,葉閃閃扭了扭,“哥,好癢。”


    不過因為被誇獎,眼睛都笑彎了。


    葉閃閃說話的聲音很清透,有點像他手下彈出的琴音。他習慣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但對著宮越的時候,尾音總是黏糊糊的要往後拖一拖,帶著幾分不自知的撒嬌。


    宮越攬著他纖細的腰,“嗯,乖點,別扭。”


    葉閃閃很乖,沒扭了,不過總覺得宮越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啞啞的。


    但他也沒多想,乖乖地趴宮越懷裏,雙手圈住對方的脖子,“哥你聽到沒聽到沒?我真的一點點小錯誤都沒有啊,有沒有特別厲害?”


    “嗯,特別厲害。”


    這句誇獎沒有一點摻水,李斯特的《鬼火》被稱為“世界上最難的練習曲”,擁有高難的雙音技術,需要極高的手指和手掌的機能。


    能按著譜子摸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說要彈奏出輕靈愉悅的感覺。往往讓人看著譜子就感覺手抽筋,所以到現在,世界上都沒有幾個鋼琴家敢公開表演《鬼火》。


    因此,葉閃閃這次用《鬼火》來炫技,不僅沒有砸了赫斯大師的場,更是促成了一場完美的謝幕。


    靈光一閃,葉戲精瞬間上線,他聲音都變得有氣無力的,“哥我的手好累啊,都沒什麽力氣了,那個曲子太難了。”


    宮越感覺著緊緊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不動聲色,“嗯。”


    覺得情勢一片大好,葉戲精決定再接再勵,“回去了我想吃一塊蔓越莓蛋糕,不,兩塊,可以嗎?”


    “好。”宮越嘴角舒緩,“演奏會結束,你上去和赫斯先生一起謝個幕,然後我們就回去。”


    這麽容易就答應了?感覺好不真實!不過並不妨礙葉閃閃真心實意地誇獎,


    “哥你最好了!”


    演奏會結束之後,等在金·色·大·廳台階下麵的無數媒體記者蜂擁而上,將剛從裏麵走出來的赫斯大師一行人,直接堵了個水泄不通。


    赫斯大師站在台階上,做了個手勢,態度很溫和地用英語說到,“我們將在半小時後召開記者招待會,稍後將會為各位送上邀請函。”


    一個白人記者在後麵高聲問道,“赫斯先生,請問開場那個神秘的東方男孩兒會出現嗎?”


    赫斯大師一頓——那得看他家那頭狼,把他叼回窩裏去了沒。divss="style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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