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表情一閃即逝,很快就被張奇掩飾了過去,若不是顧言眼尖,還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果然是隻小狐狸。


    秦峰當初這麽稱呼他,也算有點眼光。就是他戲演得過了頭,看著比較假,這麽老套的手段使出來,簡直堪比中學生的爭風吃醋。


    不過,說不定某些人就好這一口。


    顧言在旁邊站得腳酸,幹脆找個地方坐下來,專心致誌地看戲。


    秦致遠似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抬頭看他一眼,眸子黑沉沉的,意義不明的笑了笑。


    顧言眼皮直跳。


    這是他即將失寵的先兆嗎?


    當然不可能花開不敗、長盛不衰,但是輸在張奇這小狐狸手上,似乎有點窩囊。


    張奇順順利利地演完了受傷戲碼,最後如願以償,由秦致遠開車送他去了醫院。顧言這才站起來整整衣服,讓化妝師給補了個妝,繼續等著拍下麵的戲。


    工作人員收拾片場的時候,難免有人嘀咕幾句:“哪有這麽容易就摔倒的?真的隻是沒站穩?”


    有些聽到過風言風語的人,便忍不住朝顧言望一望。


    顧言一律回以微笑。


    其實假笑也不容易,要笑得親切自然毫不做作,相當考驗功力。他總共也隻這一點拿得出手的演技,當然要充分利用。


    晚上什麽約會也沒有,他回家後照舊哼哼張奇那首情歌。


    第二天去片場,張奇竟一大早就到了。據說他的腳有點扭傷,按理是應該休息幾天的,但他怕拖慢劇組的進度,執意要來上工。也對,傷筋動骨要一百天呢,小狐狸天天早晚有人接送,不知多麽得意,不來炫耀怎麽成?


    反倒是秦致遠的心思更難猜,明明對新歡寵愛有加,卻又不急著甩掉顧言這個舊愛。


    他是打定了左擁右抱的主意嗎?


    顧言並不是不能理解。他偶爾胡思亂想的時候,也會想象一下左手擁張奇、右手摟秦峰的滋味……至於秦致遠?


    嗯,秦致遠在外太空。


    這個外太空的秦致遠除了發短信打電話之外,整整兩個星期沒跟顧言見過麵,反而是經紀人先打電話過來,叫他去參加一個慶功宴。趙辛趙大導演拍的一部文藝片在國外拿了獎,他們公司作為投資方,理所當然的要表示一下。顧言靠著秦致遠的關係,以前演過趙導的一部戲,所以也被邀請參加了。


    顧言反正閑著沒事,就抽空修了修頭發,挑一件白西裝穿著去了。


    慶功宴是自助餐形式的,地點選在高級酒店的最頂層,透過落地玻璃能看清這個城市的迷人夜景,水晶吊燈閃爍著五彩光芒,衣香鬢影,紙醉金迷。


    顧言抬眼看過去,還真有不少熟人,隻好一路走一路打招呼,完了再去跟被一群人圍著的趙辛道賀。


    趙辛衣著隨意,性格隨意,連長相都很隨意,唯一能激起他熱情的大概就是拍戲了。不過他不愛拍狗血商業片,就喜歡整那些小清新的文藝片,叫好卻不叫座,要不是有秦致遠這個老同學出錢出力的幫忙,很多片子還真拍不起來。


    顧言以前差點演砸過趙辛的電影,所以趙辛一見著他,就擺出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好像深怕噩夢重溫,又見到那糟糕的演技。


    這樣真性情的人也挺有趣。


    顧言對他頗有好感,說恭喜時笑得比平常真摯許多,襯得那容貌愈發英俊。


    偏偏趙辛毫不領情,一副急於擺脫他的樣子。


    顧言暗暗好笑。


    秦致遠就在此時挽著女伴走進門來。那女伴是豔光四射的唐安娜,她穿一襲黑絲絨晚禮服,如雲長發在腦後盤了個髻,頸間的鑽石項鏈熠熠生輝。她的長相算不上特別美麗,但眼睛裏那種自信的神采,把一眾大大小小的女星都比了下去。


    即使如此,顧言第一眼看見的仍是溫文爾雅的秦致遠。


    真的隻是一眼。


    他隨即就轉開目光,取了杯酒默默地退到角落裏。


    唐安娜最近風頭正盛,專輯大賣、片約不斷,也難怪秦致遠會帶她一起出席。哪些是養著玩玩的,哪些是可以帶出場的,他畢竟還分得清楚。


    顧言一邊喝酒一邊想,那隻小狐狸不能來湊熱鬧,恐怕失望得要命吧?剛想笑一笑,就見唐安娜嫋嫋娜娜的朝他走了過來。


    他們兩人同在一個公司,並不算太陌生,說話時便省掉了許多客套,唐安娜開口就問:“怎麽不去跳支舞?”


    顧言擠擠眼睛,一本正經的答:“若請得動唐小姐這樣的美女當舞伴,就算跳斷腿我也願意。”


    唐安娜聽得笑起來:“不介意我抽根煙吧?”


    “請便。”


    唐安娜從煙盒裏敲出煙來,姿態優雅的點燃了,極緩極慢的吸一口,半眯著眼睛的模樣很有風情。


    顧言最欣賞這種女性,他若是愛女人的話,肯定會選唐安娜這樣的。


    唐安娜見他盯著自己看,便搖了搖手中的煙盒,問:“也來一根?”


    “不用,我不抽煙。”


    “啊,”唐安娜了然的點點頭,笑說,“秦致遠不喜歡煙味。”


    顧言笑得十分含蓄。


    就算承認也無所謂。他確實把秦致遠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並且在生活中時刻注意,從來沒有絲毫怠慢。他已不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了,若不下功夫不花心血,怎麽比得上別人青春無敵?


    “付出多少就得到多少。”唐安娜打量他幾眼,道,“難怪秦致遠對你這麽上心,條條路都幫你鋪好了。”


    “怎麽比得上唐小姐你?沒有人搭橋鋪路,依然大紅大紫,風光無限。”


    女人都愛聽恭維話,唐安娜也不例外。她笑著抽完那支煙,轉頭望了望周旋於賓客間的秦致遠,忽然問:“你跟在他身邊這麽久,難道從來也沒動過心?多金又年輕,臉長得也不差,最重要的是溫柔體貼、慷慨大方,有能力讓你名利雙收……這樣的人,很容易讓人陷進去。”


    顧言不知道唐安娜算不算其中之一。


    他跟著望向溫和微笑的秦致遠,連一絲猶豫也沒有,馬上就答:“那些隻是假象。”


    溫柔也好,多情也罷,隻不過是秦致遠戴著的假麵具而已。難道看不透一個人的心,就能輕易愛上他的偽裝?


    不,他從來不愛秦致遠的完美假象。


    他……


    秦致遠遠遠的看見了他們兩人,朝他們舉一舉酒杯,大步走了過來。


    唐安娜便結束了這個話題,轉而談一些風花雪月、坊間八卦。等秦致遠過來後,三人互相說笑幾句,唐安娜很快就借故走開了。


    顧言跟秦致遠碰了碰杯子,亮出早就準備好的開場白:“好久不見。”


    “隻隔了半個月而已,也算很久嗎?”


    顧言搖搖頭,非常嚴肅的說:“錯了,是整整四十五年。”


    秦致遠的好奇心被勾起來,問:“怎麽來的四十五年?”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天就是三年,十五天不正是四十五年?”


    秦致遠說不過他,隻好避重就輕地歎道:“算術不錯。”


    接著又問:“你剛才跟唐安娜聊些什麽?”


    “我想請唐小姐跳一支舞,可惜沒有成功。”


    “嗯,她最近的身體狀況不適合跳舞,她……”


    “嗡——”


    話說到一半,秦致遠的手機鈴聲就響起來。他朝顧言做個手勢,掏出手機來按下通話鍵,邊講電話邊走出了嘈雜的會場。


    顧言端著酒杯在附近閑晃,等了快二十分鍾,才見秦致遠重新走進來。他以為他會回來繼續剛才的話題,結果秦致遠致隻是靠著牆壁立定了,微微鬆開頸上的領帶,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疲倦?


    他不久前還春風滿麵,隻是接了個電話,就累成這樣?


    這時有人起哄說要趙辛上台發表獲獎感言。趙辛盛情難卻,隻得上去說了兩句,他本來就是不善言辭的人,才說幾句就詞窮了,又急著叫秦致遠救場。秦致遠吸一口氣,動手整理好西裝,打起精神上了台。


    顧言認真聽完他說的每一句話。


    從頭到尾,一共出現三次錯誤,兩次是忘詞走神,一次是咬錯了字音。像今天這種場合,秦致遠肯定早有準備,處處要求完美的他,怎麽會不斷出錯?他一貫把自己隱藏得太深,很少有泄漏真實情緒的時候,而今晚……會不會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顧言覺得心裏突兀地跳一下,手心有點出汗。


    他緩緩抬起頭,盯住房頂上絢爛的水晶燈看了一會兒,然後勾動嘴角,趁著眾人熱烈鼓掌的時候,悄悄溜出了大廳。


    秦致遠從台上下來時,正好看見顧言離開的背影。


    他本來還有幾句話要說,但實在累得很了,便沒有開口叫住顧言。喝了幾杯酒後,更覺得太陽穴一抽一抽的,額角隱隱作痛。反正這慶功宴也沒他什麽事了,秦致遠想了想,幹脆學顧言的樣子提前離場。


    夜晚的秋風略微帶著涼意。


    秦致遠被風一吹,頭疼得更加厲害了,見車子在門前等著,便拉開後座的門坐進去,揮了揮手說:“回家。”


    然後在汽車的發動聲中閉上眼睛。


    街上冷冷清清的,隻路邊的霓虹燈還閃爍著光芒。秦致遠閉目養神,恍恍惚惚的好像睡了一覺,醒來時車子已經停住了,他抬頭朝窗外一看,卻不是自家門口。


    “怎麽回事?半路拋錨了嗎?”


    車裏沒有開燈,暗沉沉的隻能看見駕駛座上的模糊人影,而平常有問必答的司機竟然沒有應聲。秦致遠終於發覺不對勁了,他今晚精神不濟,很多細節都沒注意,剛剛上車的時候……好像沒看清司機的臉?


    正想著,那人已經轉過了頭來,笑說:“秦老板的警覺心這麽差,當心被人綁架。”


    些微的月光照亮他的臉。


    這張臉在大銀幕上已經是俊美至極了,而現在離得這麽近,眼角彎彎的望定他,更有一種難以描摹的動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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