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遠直到第三天清晨才出現。


    當時天色還沒完全亮起來,顧言正在床上睡得朦朦朧朧,被外頭的敲門聲吵了許久,才拖拖拉拉的爬起來開門。結果房門一開,就看見秦致遠靠在門框上,身上穿著前天的那套西裝,一雙眼睛熬得通紅,下巴上冒出了青色胡茬,走近些還能聞到淡淡酒味。


    顧言乍然見了,不禁嚇了一跳,問:“怎麽這副樣子?你多久沒睡過了?”


    秦致遠邁步跨進門來,一下就倒在了顧言身上,胡子正紮著他的臉,在他耳邊低聲說:“照片的事已經解決了。”


    顧言“哦”了一聲,倒是不覺得驚訝,反而不無遺憾的問:“那我是不是沒有拍寫真集的機會了?”


    秦致遠連笑一笑的力氣也沒有了,隻是靠在他肩上,道:“借你的床給我躺一躺。”


    顧言這才正經起來,收拾了玩笑的心情,把他扶進自己房間裏。


    秦致遠閉了眼睛就往床上倒。


    顧言看得好笑,幫他把鞋子給脫了,又取出床被子來蓋在他身上。


    秦致遠雖然閉著眼睛,卻一把扯住顧言的手腕,稍一使力,就把他拉進了懷裏,道:“陪我睡一會兒。”


    顧言看了看旁邊的鬧鍾,道:“我今天還有工作。”


    “隻要兩個鍾頭就好。”秦致遠困得厲害,有些迷迷糊糊了,手勁卻挺大的,依然摟著顧言不放。


    顧言怎麽舍得令他失望?


    便這麽伏在秦致遠胸口上,扯過被子來把兩個人都裹住了。


    窗外的天色正一點點轉亮。


    秦致遠半夢半醒,手指一下一下撫過顧言的發。顧言卻是睡意全無,問他道:“你這兩天都沒睡過?”


    “也不是,隻是睡得比平常少一點。”


    “不過是幾張照片而已,其實用不著費這麽大的力氣。”


    “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當然要由我來擺平。”秦致遠不願多談這個,道,“跟我聊些別的吧。”


    “聊什麽?”


    “隨便什麽都好,唱個催眠曲也行。”


    顧言哈哈大笑,笑完了又安靜下來,一句話也沒說,轉頭看向窗外。


    秦致遠隻當他不想說話,等得都快睡著了,才聽那帶著鼻音的嗓輕輕響起來:“我那時候剛滿二十歲。”


    秦致遠心裏一跳,就算再怎麽渴睡,聽到這句話也完全清醒了。但他沒有出聲打斷顧言,隻是在旁邊靜靜聽著。


    “我爸的生意失敗之前,我還以為人生就該是一帆風順的,每天好吃好睡,想得最多的就是將來怎麽當上大廚……誰知道後來的某一天,突然間天翻地覆了。一家人東躲西藏,可永遠也躲不開追債的人,有一段時間,我最怕的就是半夜裏響起敲門聲,因為這意味著我們又要搬家了……”


    “然後呢?你家裏人就拋下你跑去國外了?”


    “是王雅莉告訴你的?”顧搖了搖頭,道,“錯了,不是我被拋下,而是他們沒辦法帶我一起走。”


    秦致遠不知道這兩者有何差別。


    顧言接著說道:“為了還債,我當然沒辦法繼續上學了,打工賺來的錢也是杯水車薪。就在最落魄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人。”


    顧言邊說邊報出了一個名字。


    秦致遠聽得直皺眉。這人的名字並不陌生,在圈子裏也算小有名氣,說好聽點是經紀人,其實就是個拉皮條的。


    顧言認識了他,還會有什麽好日子過?


    “我當時急著賺錢,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那個人說娛樂圈來錢最快,我就傻乎乎的一腳踏進去了……”顧言說到這裏,竟然笑了一笑,道,“嗯,結果也確實如此,隻要你肯放下身段,不要自尊不要臉。”


    秦致遠心頭一緊,環在顧言腰上的雙手微微發顫。


    他對顧言的過去並非一無所知,就算從來不提,多少也總能猜到一些,但現在聽顧言這麽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嘴裏不可抑製的泛起了苦味。


    顧言並非生來就刀槍不入、天下無敵,隻不過他把自己的傷口藏得太深太深,連看都不讓別人看一眼。


    可能是秦致遠摟得太緊了,顧言悶悶的哼了哼,道:“你要是把我勒死了,就聽不到後麵的故事了。”


    “還沒說完?”


    “接下來才是**部分。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以前真是倔得要命,連假笑都不會,所以吃得苦頭也特別多。直到有一天……”顧言閉了閉眼睛,像在回憶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嗓音低沉得近乎沙啞,“有個人朝我伸出了手。他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跟我說要學會怎麽笑。”


    秦致遠當然知道那個人是誰。


    他心裏一陣酸楚,說不出是苦澀是甜蜜,隻是叫:“顧言……”


    顧言原本一直望著窗外,直到這時才慢慢轉回來跟秦致遠對視。他眼底泛過層層漣漪,那是一種化繭成蝶的眼神,輕聲問:“正因為有過去那個顧言,所以才會有現在這個顧言,你說是不是?”


    秦致遠說不出話,半晌才道:“但我並沒有救你於水深火熱,我隻不過是伸了伸手。”


    顧言微笑起來,將手指按在他唇上,道:“這樣已嫌太多。”


    秦致遠順勢吻住了那隻手。


    從指尖一路往下,緩慢而又細致的親吻著,最後,溫熱的嘴唇碰觸到了掌心裏那道結了疤的傷痕。


    顧言稍微動搖了一下,但是沒有掙紮。


    秦致遠便顫抖著吻了上去。


    像是無比溫柔地……吻上了顧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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