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到這裏,薑天大概覺得煩,直接發了幾條語音。 鬱久點開聽了。 “他爺爺老了,他爸能力不行,鬥著鬥著就被徹底鬥啞巴了。後來沒話說,跑到公司來鬧,被藺從安當著全公司的麵兒打臉,說他們管不了他的感情生活和後代問題,再這麽關心下去,他就不幹了,把公司賣掉留點吃飯錢,其餘全部捐給希望工程,給他們全家下輩子積點德!” “哇靠,多麽勁爆,全公司上上下下,當時還有幾個合作方在場,他爺爺臉都綠了……” “如果放在以前,他爺爺肯定不信的,但之前藺從安剛剛發瘋似的把集團拆分了,還想把公司送給你,你又是個搞藝術的,不看重這些……然後他家人灰溜溜地跑了。” “反正是這麽個大概,藺總一邊撈錢一邊視金錢為糞土的做派徹底征服了廣大合作商,大家都覺得他要做的項目肯定有質量保證,不會為撈錢搞豆腐渣工程……哈哈哈就因為這個反而多談了幾筆生意……” “不知道他之後又私底下跟他爸說了什麽,反正是給好處加威脅,逼他討好你吧。” “你家藺總真有意思!” 鬱久聽完,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藺先生這段時間超忙,他還以為是感情淡了,哪能想到還有這種事。 藺先生為什麽不跟自己說呢? 鬱久覺得藺先生對他的依賴太少了,但又覺得窩心,他們倆在一起,仿佛一直是藺先生考慮的比較多。 鬱久迷茫了一會兒。 外邊傳來細微的響動,鬱久趕緊把手機擱在了床頭櫃上,躺下裝睡。 藺從安走進來,鬱久感覺他在自己這邊停下,看了一會兒,然後才回到自己那邊,躺回了床上。 鬱久心裏紛亂,卻很快睡著了,第二天醒的時候已經不早。 他坐起來,發現藺從安不在。這邊結構他很陌生,把手機拿起來想給藺先生發個短信,門卻忽然被推開了。 藺從安從門外進來。 鬱久瞪大了眼睛! 藺先生,竟然,穿了一身中世紀貴族的衣服!就是那種曆史課本上,油畫上,經典的…… “啊!”鬱久大叫,跳起來就低頭想看藺先生有沒有穿白絲襪,藺從安一把接住他:“小心!” 鬱久趴在他肩膀上,遺憾道:“為什麽沒有穿白絲襪!” “太醜了。”藺從安把他放到地上:“給你也準備了,生日快樂。” 生日! 鬱久激動,所以特地把他帶到老宅,就是為了搞一場中世紀換裝趴體嗎?! 女傭們魚貫而入,穿著電影裏才有的歐洲女仆裝,連發型和衣服材質都挺像真的,鬱久簡直驚了,這不會是從影視城租回來的吧! 鬱久興奮地臉都紅了,被簇擁著進浴室梳洗,然後讓女傭們幫忙套上一件件繁複的裏襯外衫。 “藺先生!”鬱久在房間裏喊:“你不戴假發嗎!” 就是那種,卷卷的,宮廷假發! 藺從安:“……” 有女傭給鬱久弄頭發,非常不中世紀地用了卷發棒,暫時地讓鬱久變了身。又攏了後邊的頭發,長長的絲帶係了一個蝴蝶結,垂下來。 鬱久裝扮好,抖抖褶邊的大袖子跑出來,雀躍著心情跟藺從安下樓。 “哇!”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邊變了樣子。 現代化的電器和家具全被收了起來,擺上了各種中古風的櫃子和裝飾。鬱久趴在欄杆上,看著莊園內外,真的有種穿越的感覺! 他順著樓梯慢慢下去,二樓休息室裏的鋼琴已經被擺在了一樓大廳中央。 藺從安說:“我發了邀請,今天晚上,在這裏召開你的獨奏會。所有人都要穿這樣的衣服來,不合格的別想進來。” 鬱久笑出來:“都是你生意上的朋友嗎?攔在外麵會不會不好?” “不全都是。”藺從安:“而且他們不敢不穿。” 藺從安心說自己的請柬附帶了一份注意事項手冊,要是哪位真當沒看見,就是打他的臉,那趁早滾蛋得了。 “那都有誰?” “薑天他們,幾個關係好的合作方,還有我們公司的高管和中層。”藺從安道:“所有員工太多了,會把草坪踩禿。” “他們知道是我的生日嗎?” 藺從安和他一起走出大門:“知道,你的生日會兼獨奏會。”他又補充道:“你朋友那邊,我們可以改天再請。” 鬱久搖搖頭,表示已經可以了。陽光灑在頭頂,曬得人熱辣辣的。 鬱久回頭,一手揚起,一手虛攏在胸前,鞠躬道:“謝謝我的國王大人,一定為您奉上精彩的演出!” …… 楊述對著鏡子係好領結,手機響起。 他接通,聽見助理問他有沒有準備好,接他的車已經到了。 鏡中的人眼下有些青黑,穿著花哨的中世紀宮廷服裝,愈發顯得臉色蒼白。 但他並不在意,掛斷電話後,按部就班地做完準備,上了車。 “楊述老師!”坐在副駕駛的女性轉頭看他:“今天你好帥啊,我一直很喜歡你,回頭給我簽個名吧?” 楊述微笑:“好啊,小李對吧。今天多謝你,我挺喜歡鬱久的,但他一直不開演奏會。這次機會難得,麻煩你了。” 小李連忙擺手:“沒關係沒關係!藺總說可以帶同伴,但我本來沒人同行,所以你來一點也不麻煩的!” “那就好。” 楊述和小李寒暄完,看了一會兒車窗外的夜景,手機不斷閃著新的消息。 他點開,又是經紀人。 [記得找機會跟他單獨談談!把我之前教給你的話跟他說,別的話少說!公司交代的,你做好了,明年的巡回肯定給你安排] [不然,機會真要讓給別人了!] [你也別把他當競爭對手,他自帶流量,背後又有人,跟我們混的不是一個路子] [如果他強硬回絕,你就套套話,看是不是跟其他家有合作意向了。記得錄音,要是他失言,也能蹭個黑點,不算白去了。] [聽話。] [按說好的做事,知道嗎?] “楊述老師……楊述老師?”小李說了什麽,見楊述沒反應,又叫了幾聲。 楊述回過神來:“嗯?不好意思走神了。” “沒什麽啦,就是問問老師晚飯吃了沒,我帶了些小蛋糕,老師要不要墊墊肚子?” 楊述本想回絕,卻突然猶豫了兩秒,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很普通的小蛋糕,偏甜,卻很好的撫慰了楊述隱隱作痛的胃部。 車開了很久,終於到了藺家的莊園。 楊述看著眼前夢幻的場景,呆愣片刻,忽然自嘲一笑。同人不同命,大抵如此吧。 賓客們全都穿著華麗的歐式宮廷禮服,有的拿著蕾絲扇子,有的拄著手杖,在莊園草坪上熱絡地交談。 楊述和小李穿過草坪,周圍環繞著歡聲笑語。 悠揚的弦樂重奏將這座莊園染上了更加複古的色彩,恍惚間,楊述覺得自己仿佛真的回到了過去的異國。 晚上八點,鬱久的獨奏會準時開始。 藺從安托著鬱久的手,像一位騎士一樣,領著鬱久從樓上一步步走下。在眾人的掌聲中,他將鬱久送到了鋼琴前。 鬱久穿著紅色的禮服,眾星捧月中,宛若發光。 沒有多餘的介紹,他坐定後,便開始了傾訴進所有情緒的演奏。 激昂者如風暴,如電閃雷鳴。溫婉者如夢境,如少女低喃。敘事曲、圓舞曲、諧謔曲、瑪祖卡…… 鬱久彈的全都是肖邦,但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感覺膩味。 多變,浪漫,肖邦擁有無數令人驚喜的麵,即便不懂音樂的人,也能感受其中的美。 楊述站在人群之後,恍惚地聽著這些曲子,神遊天外。 彈得很好,年輕,激情,浪漫。 他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 半小時後,中場休息,藺從安和人寒暄,鬱久找了個借口去了大水池邊換換氣。 大多數人是衝著藺從安來的,沒有人上來搭話。 月下的水池,反射著粼粼波光,在肖邦還活著的年代,看到的也是一樣的月色吧。 “鬱久。”聽見有人喊他,鬱久回頭,看清來人後眼睛睜大:“楊……述?” “你好。” “啊,你好你好!”鬱久有點尷尬地和他握手,心想對方不會因為自己砸場子一直追到這裏來吧…… 楊述半晌不動,鬱久疑惑地看著他:“嗯?” “你彈得很棒。”楊述突然說。 又過了幾秒,鬱久等不到下文,隻得接話道:“你也很厲害,我很喜歡你的愛之夢。” 他直覺楊述叫住他,是想說些什麽,可是對方遲遲不開口,他隻能又問道:“你是有什麽事想和我說嗎?” 楊述猶豫,眼中有迷茫閃過。 正要說什麽,卻有人遠遠喊道:“鬱老師——” “就來!”鬱久應了一聲,轉回頭看楊述:“是什麽事?” 楊述:“……沒。” 他朝著鬱久微笑道:“沒什麽。對了,祝你生日快樂。” 鬱久彎著眼笑道:“謝謝。” …… 曲終人散,小李的車把楊述送到市中心,他慢慢朝自己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