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竇爭提起楚薇,顧慨棠忍不住說: “一樣嗎?你是我舅舅!” 顧慨棠太陽穴附近的筋都突出來了,他覺得竇爭簡直是無理取鬧。 竇爭道:“什麽舅舅,我不是!” 顧慨棠揉揉額頭,頓了頓,說: “你怎麽這麽突然……” 竇爭:“突然嗎?我認識你的時間比那個楚薇認識的時間長多了,我要是突然,那楚薇算什麽?” 顧慨棠不敢置信: “我不信。舅舅,你是在開玩笑吧?其實你……” 顧慨棠還沒說完,竇爭突然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擰著顧慨棠的衣領,把他往牆上一推,結結實實地咬了他下唇一口。 “……!” 顧慨棠後退一步,愣了。除了震驚以外,不知為什麽,他突然感覺很熟悉,那感覺讓顧慨棠怔了一會兒,似乎是想分辨到底是什麽,但反應過來後,他狠狠推開竇爭,把竇爭推得倒退兩步。 顧慨棠的嘴唇都給他咬出血了,他用手背一擦,就看見一片紅。 竇爭怒道:“還覺得我是開玩笑嗎?!” 顧慨棠氣得渾身發抖: “……你簡直是……神經病。” 竇爭紅著眼睛,把門一摔,離開家門時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 顧慨棠站在原地靜了一會兒,等情緒平定下來,走到衛生間,用冷水清洗臉上的傷口。 他將手撐在洗臉池邊,彎著腰,想,自己今後該怎麽和竇爭相處? 能被人喜歡,確實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像是楚薇,盡管顧慨棠對她沒有感覺,卻仍然像是對待妹妹一樣,嗬護她的自尊心。 可如果是竇爭這樣的,就讓顧慨棠感到非常難堪。 顧慨棠捏了捏額頭,感到了一絲異樣,他扭過頭看向門口,就見小野穿著一條睡褲,朝自己這邊看。 “……”顧慨棠關上水龍頭,站直身體,沉默著。 小野開口問: “叔父,爸爸呢?” “……”顧慨棠頓了頓,道,“他出去了。” “我也要去。”小野不可遏製地哭了起來,“你們是在吵架嗎?我要找爸爸……” 顧慨棠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走到門口牽住小野的手,把他往房間帶,安慰道:“你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睡吧。” 小野哭得鼻涕都出來了,顧慨棠隻好拿紙巾,坐在床上給他擦臉。 “你們為什麽吵架?”小野抽噎著說,“爸爸說有話要對你說,讓我早點睡覺。他不要我了嗎?” 顧慨棠看著站在自己兩腿中間的小野,說: “沒有。他……一會兒就回來,你不要擔心。” 然而顧慨棠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竇爭的種種表現和想法都是他無法預料的。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才會‘有話和顧慨棠說’? 顧慨棠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他坐在床邊,花了一個多小時,等小野睡著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顧慨棠不知道竇爭去了哪裏。他打開窗戶,聽到外麵磅礴的雨聲,雖然有些擔心,可又想,竇爭是個成年人,無論要做什麽,都是他的自由,但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顧慨棠喚醒電腦,開始做ppt,然而做了一個小時,他也隻在電腦上敲了幾個字,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顧慨棠看著電腦發呆,思路全都被外麵的雨聲吸引了。 十二點,竇爭沒有回來。 顧慨棠關了電腦,關上燈,躺在床上。 第16章 被子底下,竇爭什麽都沒穿。顧慨棠看看在地上的衣服,心想果然是這樣。 直到早上,竇爭都沒有回家。顧慨棠麵無表情的站在洗漱間刷牙。他的下唇被咬破了,是個明顯的牙印,周圍泛著青紫,經過一晚上的自我修複,已經開始結痂,最起碼碰到牙膏也不覺得很痛。 顧慨棠叫醒了小野。他不知道竇爭什麽時候回來,於是打算自己送小野去學校。 他六點鍾就要出門,小野模模糊糊的不想起來,把頭貼在顧慨棠的脖子上,呼吸勻稱,困得在他懷裏又睡著了。 顧慨棠沒辦法,一邊替小野穿衣服,一邊輕聲說:“……今天我送你去上學。” 小野揉揉眼睛,問:“爸爸呢?” “……”顧慨棠不知道怎麽回答。 小野突然就明白了,他仰著頭,張大嘴,一開始都沒有聲音,像是被噎住了一樣,過了一會兒才開始嚎啕大哭。 顧慨棠連忙說:“你不要哭,我帶你去找他,好嗎?” 小野的眼淚還懸在臉上,哽咽著,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顧慨棠去哪裏找竇爭啊?他打算先去修車廠看看。可這樣的話就是去顧慨棠學校的路,和小野的幼兒園方向不同。 難道把他帶到學校去?顧慨棠無語的牽著小野的手,心想順其自然吧。 結果他一打開門,就看見竇爭坐在樓道的台階上,歪著頭靠在扶手上,好像睡著了的樣子。 小野‘啊’的一聲,鬆開顧慨棠的手,跑到竇爭身邊,喚道:“爸爸,你怎麽在這裏睡啊?” 竇爭睜開眼,看到小野後,身體頓了頓,他摸著兒子的頭,說:“——我送你去上學。” 小野點點頭,他拉住竇爭的手,‘咦’的一聲,又去摸竇爭的衣服,問:“爸爸,你的衣服怎麽是濕的?” 顧慨棠沉默著。他想竇爭應該是忘帶鑰匙了,才被鎖在門外。如果顧慨棠有心要去找他,說不定一開門就能找到對方。 然而顧慨棠沒有。 顧慨棠像平常一樣,對竇爭說: “……你回來了,怎麽不敲門?” 竇爭低著頭,他全身都被雨水浸透,冷得全身顫抖。他雙拳握緊,複而放鬆,竇爭也用平常的語調說:“……太晚了。沒關係,那什麽,我先去送小野。” 他的聲音因為寒冷而顫栗,顧慨棠一怔,就看竇爭用力抹了抹臉,牽起小野的手就要往外走。 顧慨棠上前一擋。他不知道竇爭昨晚什麽時候回來的,可看他臉色蒼白至此,顧慨棠說:“……你去休息吧。我送小野。” 竇爭搖搖頭。隻是這樣輕微的晃動,世界都好像是扭曲了一樣。他用力眨了下眼,說:“還是我去。你上課要遲到了。” 顧慨棠微微皺眉。遲到什麽的確實有些麻煩,他們研究生班隻有五名學生,缺了一位是很顯眼的。不過顧慨棠看出竇爭現在很不舒服,他用強調的語氣說:“你留在家裏。我去。” 竇爭抬眼看著顧慨棠,艱難的笑了笑,然後幹脆得鬆開手:“行,那麻煩你了。” 顧慨棠和小野一起坐公交車。在路上,小野有些擔心地說:“叔父,爸爸好像生病了。” 顧慨棠沒說話。 小野解釋著:“他的衣服都是濕的。爸爸是淋雨了嗎?” 顧慨棠歎了口氣,說:“嗯。我知道,我會回家看他的。” 小野抓住顧慨棠的衣擺,想說什麽話,但忍住了。 顧慨棠對自己的本性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什麽純粹的好人,甚至,他算是個有點自私的人。 除了最親近的家人,父、母、妹妹以外,任何事情他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任何可能造成麻煩的事情,顧慨棠的第一反應,都是不想觸碰。 見到竇爭和小野的第一眼,顧慨棠就知道,這兩個人一定會給自己帶來許多麻煩。 這一猜測很快就被印證了。顧慨棠頭痛的想,現在還不到一個月…… 研究生請假比較麻煩,顧慨棠打電話給老板,被仔細詢問了一番後,花了不少時間,才請下假來。 顧慨棠又坐公交車回到家裏。他其實可以叫妹妹過來幫忙,因為顧慨梅是在事業單位工作,平時比較清閑,請假也沒那麽困難。可是顧慨棠擔心竇爭會亂說,想來想去,還是自己解決。 顧慨棠覺得他可以好好問問,竇爭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顧慨棠打開防盜門,在玄關脫鞋子,沒聽到家裏一點聲音。 可他看見地板上留下來幾個濕潤的腳印,再仔細看看,竇爭被水泡得發白的皮革拖鞋就在鞋櫃上。 有錢給顧慨棠買那麽貴的運動鞋,沒錢給小野換一雙新鞋,竇爭自己甚至都沒有買過鞋,一直是一雙夾趾拖四處走。 顧慨棠頭疼得揉揉太陽穴,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竇爭了。 顧慨棠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走到小野和竇爭的房間,就看地板上堆著一坨濕乎乎的衣服,很不整齊的擺在那邊,一條灰色的內褲擰著纏在牛仔褲裏,被雨水浸得濕透,一點幹燥的地方都沒有。 內褲都濕成這副模樣,就不要說竇爭這個人了。 顧慨棠看著床上鼓起的被子,猶豫了一下,走到廚房燒水。 他衝了兩袋感冒衝劑,發呆似的想,一個月馬上就要到了,竇爭真的會帶著小野離開嗎? 不管他們會不會搬到其他地方,顧慨棠是不要和竇爭一起住了。 他希望竇爭能少惹點麻煩,更希望麻煩不要主動找到自己頭上。 顧慨棠端著藥到竇爭床頭,然後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竇爭眼睛都睜不開,趴在床上,哼哼兩聲。 顧慨棠說: “你喝點藥吧。” 竇爭沒出聲,好像又睡著了。 顧慨棠拿著體溫計,對竇爭說‘夾住’,他重複了兩次,竇爭都沒從睡夢中醒來。 顧慨棠隻好摸索著探到竇爭的腋下。因為竇爭是趴在床上,所以不太好弄,顧慨棠掀開竇爭的被子,竇爭突然就醒了,驚慌失措地蜷著身體,問:“你幹什麽?” 顧慨棠見他醒了,就把體溫計遞到他麵前,說:“夾住。” 被子底下,竇爭什麽都沒穿。顧慨棠看看在地上的衣服,心想果然是這樣。 第17章 “你別去了。他沒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