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坐在中間的位置。卷曲頭發、看起來就很和藹的女老師踱步走到小野身邊,拉長聲音,用一種像是講故事的語調問:“這位小朋友,你有沒有見過,棉花糖?”  小野一下子緊張起來,他看著女教師,手卻拉著顧慨棠的膝蓋。  顧慨棠覺得女教師的教育方式很好,對孩子的表達、描述等方麵的能力都有提升作用,畢竟在家裏很少有這樣好的機會慢慢聽孩子說話。顧慨棠鼓勵地摸摸小野的後背。  小野小小的頭仰著看女教師。  女教師彎著腰,將自己的視線與小野保持基本持平狀態。  小野向後縮了縮,沒說話。顧慨棠便道:  “老師在問你問題。”  小野驚恐又猶豫,很微弱的點了點頭。  女教師見他怕的厲害,便單膝跪在地上,她握住小野的手,更加溫柔的詢問:“那,能不能給我們描述一下?小朋友們想聽一聽。”  小野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把衝向顧慨棠的懷裏,把臉深深埋住,一句話都不說。  一個小男孩害羞成這個樣子,顧慨棠也覺得驚訝,他暗自朝女老師擺擺手,示意不說了。  旁聽了一段時間,顧慨棠覺得這裏的教育方式還是很先進很優秀的,就是短時間內不太適合小野。  這也沒關係,時間長了,總會好的。  顧慨棠主要看了這邊孩子的飲食情況。雖然餐飲費貴一些,不過每天吃了什麽都有具體的列表,老師會一個一個關注孩子吃了什麽、吃哪些不適合。因為學生少,所以也沒有最初那家幼兒園那麽多條條框框。  下午三點鍾,孩子們陸續被家長接走,顧慨棠帶著小野和那位女教師告別。  女教師四十多歲了,並不年輕,但是和小孩子說話時堅持彎腰或跪、蹲在地上。  她總是深情的凝望著對方,無論對方的年齡是多大。     第24章 小野‘嗯’了一聲,伸手讓顧慨棠抱他,而且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顧慨棠低頭寫了幾個數字,從本子上撕下來後把紙交給女教師,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有事情,可以聯係我。”  她點點頭,一邊把紙收到包裏,一邊問:“您是小野的叔叔?”  “是。”  “小野很乖。”她這樣說,“一個人的時候很獨立。不過,有家長陪著,就會撒嬌了。”  顧慨棠摸摸小野的頭發,讚同的‘嗯’了一聲後,說:“他一個人來這麽遠的地方,以後家長陪著的機會很少。我希望您幫我好好照顧他。”  “當然。”  小野心不在焉的聽著兩個大人的談話,在顧慨棠腿前站著,不停地扭動。  “小野,”顧慨棠彎著腰,叮囑道,“你以後也要聽老師的話。”  小野點點頭。  顧慨棠本來想問小野今天課上為什麽不配合老師,但想到他還是新來的,可能怕生,就放棄了。  盡管竇爭說小野是非常黏人、喜歡讓大人抱的小孩,可顧慨棠發現隻要跟自己在一起,小野從來不要求顧慨棠抱他,一個人走的也很好。  等兩人走出幼兒園門口,顧慨棠突然發現路邊有個賣棉花糖的小販。這裏小孩多,顧慨棠看到好幾個小孩坐在家長的後座上,手裏舉著比自己臉還要大的棉花糖。  顧慨棠指著馬路對麵,對小野說:  “小野,你看。”  小野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問:  “什麽?”  “棉花糖,”顧慨棠有些驚訝,他說,“那是棉花糖,你沒吃過嗎?”  “啊……,沒有。”小野伸長脖子,往那邊看。  女教師讓小野描述棉花糖的樣子,並不是故意刁難他。因為她以為,學校對麵就有賣糖的小販,換成小野外的任何一個學生,都會有話說。  她不知道小野沒吃過,也沒見過棉花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小野突然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有些羨慕地看著拿著糖的小孩。  他沒有咬手的毛病,因為年紀小,也不會掩飾自己的渴望,就眼巴巴的看著,也不開口要。  顧慨棠莫名有些心酸,他單膝蹲下,看著小野,慢慢說:“小野,嚐一嚐怎麽樣。”  小野眼睛亮晶晶的,點點頭。  顧慨棠想了想,問:  “如果今天老師讓你描述……嗯,比如描述你爸爸,你會跟其他小朋友說嗎?”  小野又點點頭,急忙解釋:  “會。我,隻是不知道怎麽說。”  “不是不想和老師說話?”  “嗯。”  顧慨棠明白了。他牽著小野的手,說:  “那好,走吧。”  趕上孩子放學的時間,本來就不寬的馬路上人流量很大,來送孩子的家長要麽開車,要麽騎車,把那一點地方給塞得滿滿當當。  為了安全,還是抱著小野比較好。顧慨棠和小野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況,小野‘嗯’了一聲,伸手讓顧慨棠抱他,而且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顧慨棠還以為小野怕自己。因為他個子很高,又是男性,家裏其他親戚的小孩也不願意讓顧慨棠抱他們。沒想到小野這麽好說話,顧慨棠還以為隻能牽著他的手,那樣的話,過馬路就危險很多。  顧慨棠抱著小野走到賣棉花糖的小販攤鋪前,等了十幾分鍾,才拿到一個巨大的粉紅色棉花糖。  小野不太會吃,弄得眉毛上都是。顧慨棠摟著他的腿,小心的把小野臉上的糖絲摘下來。  因為小野長得很可愛,直發,顯得臉圓,特別招人喜歡。賣糖的大叔一邊逗他說話,一邊從包裏拿出一隻小小的瓷做的兔子飾品,送給小野,據說本來是想給親戚的女兒的。  小野捏到手心裏,說:“謝謝叔叔。”  顧慨棠原路返回,到指定的地方等謝冕。等待的過程中,顧慨棠問:“你會喊別人‘叔叔’,小野,為什麽喊我‘叔父’?”  小野果然很喜歡粘人,被顧慨棠抱住後就不下來了。聽聞,他扭頭看著顧慨棠,短短的手指摸了摸他的眉毛,然後認真地說:“因為爸爸——”  小野思考著,道:“爸爸說的。”  顧慨棠沒聽懂,還沒來得及細問,手機就震了起來。  顧慨棠發現打電話的是自己的導師,不敢怠慢,連忙朝小野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接了電話。  導師今天從上海出差回來,到學校查看學生的情況,他雖然知道顧慨棠今天請假的事情,卻還是專門打電話過來。  導師先是問了幾句,很快切入正題,語重心長地對顧慨棠說:“小顧啊,做學問要有耐心,切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這個孩子,我還是比較放心的,我知道你踏實,現在外麵的誘惑很多,你一定要把守住自己……”  學生請假沒什麽,可顧慨棠是課室裏很能幹的學生之一,經驗不夠,就已經能挑起大梁,做很多師兄都做不好的事情。  能幹的人,幹的活就多,這已經成了研究生領域內自然而然的規則。實際上任何一個行業都是這樣的,顧慨棠一個人的工作量,有時候甚至能當三個人的。  這樣時間長了,一旦有一天他請假,不工作,就顯得格外突出。  顧慨棠聽著導師帶著強烈暗示意味的教導,隻能稱是,並沒有辦法反駁什麽。  顧慨棠明白很多道理,他隻是不想抱怨。  劉導師說了十幾分鍾,態度稍微平緩了一些,道:“行了,你有事就忙去吧。”  顧慨棠鬆了口氣,道:“好,老師再——”  話還沒說,也沒來得及掛上電話,顧慨棠突然聽到了一陣巨大的引擎聲,同時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聲音太過突然,味道也讓人覺得不妙。顧慨棠來不及說話,他驚訝的朝後一望,從眼角的餘光中,他看見一輛失控的摩托車,以一種看上去不算特別快的速度,失控的朝這邊衝了過來。  時間緊迫,更多的細節顧慨棠也沒注意到,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連周圍人尖叫的聲音都沒聽到。  顧慨棠的身體比意識更早做出反應,他的第一個舉動是把小野扔了出去,緊跟著自己跳了起來,可惜沒躲開。  ‘嘭——!’的一聲,看到這一幕的群眾有的捂住了嘴巴,光是聽到聲音,都讓人覺得肉痛。  顧慨棠被狠狠撞了,撞到他身體的摩托車咆哮著傾斜到一邊,他的身體猛地一震,手裏的手機脫手飛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碎了一地。顧慨棠疼得直接坐在地上。  冷汗流下來的那一秒,顧慨棠心想:  車禍。  幸好是摩托車,幸好沒出人命。     第25章 顧慨棠放心了,然後一頭是汗的扭頭去找小野。    顧慨棠痛得渾身是汗,他的右手好像是骨折了,稍微動一下都痛得難以忍受,顧慨棠一聲沒吭,掙紮著用左手捏捏肢體,發現並沒有太明顯的傷痕,他甚至沒有流血,所以雖然痛得厲害,可顯然沒有生命危險。  顧慨棠放心了,然後一頭是汗的扭頭去找小野。  小野被顧慨棠推到一邊,在粗糙的地麵摔倒了,爬起來時左右膝蓋、胳膊肘都蹭掉了一層皮,他眼淚汪汪的用手背抹抹眼睛,忍了一會兒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  被摩托車帶倒的司機到是沒出問題,他搖搖晃晃站起身後,踱步走到顧慨棠身邊,有些害怕地問:“怎麽樣?沒事吧?”  顧慨棠都懶得搭理他。他吸了口氣,打算站起身。然而右腿無法著力,支撐他起來,顧慨棠嚐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不由心中一沉。  剛剛並沒有感覺到疼痛,而現在,右腿的後腳跟那邊蔓延著一種無力的酸痛感,好像被籃球用力拍打後的感覺。顧慨棠輕輕摸了摸,他簡單判斷,覺得可能是右腳跟腱斷了。  顧慨棠擦了擦額頭的汗,朝著小野那邊,疼得咬著牙說:“……小野,過來。”  小野哭得抽抽噎噎,都有些喘不過氣來,手裏拿著沾了土的棉花糖。他的膝蓋很痛,所以站不直,曲著腿,像聽話的小狗一樣努力往這邊走。  摩托車司機很尷尬地道歉,說:  “不好意思,真是對不住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破車……”  顧慨棠用完好的左手摟住小野。那孩子嚇壞了,哽咽的把額頭貼在顧慨棠的脖子上,哆嗦著一邊吸氣一邊喊:“叔……叔父,叔父……”  顧慨棠摸著他後腦的頭發,看著那司機,深吸一口氣,說:“我的腿站不起來,手機也壞掉了。麻煩你幫忙叫救護車。”  司機年紀不大,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叫救護車時說了半天都沒說出關鍵信息。顧慨棠沒辦法,拿過手機,自己清晰地講了這裏的地理位置。  他還借司機的手機給家裏打了電話,顧媽媽可能出去打麻將了,家裏沒人接電話。顧慨棠隻好再給顧慨梅的單位打電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親愛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鬼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鬼醜並收藏親愛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