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過孩子的媽媽嗎?舅舅,如果你不想養小野,當初為什麽還要生這個孩子呢?” 是啊,為什麽呢? 這個問題太好了,簡直是在竇爭心髒上戳了一刀! 竇爭從床上跳下來。黑暗中,顧慨棠聽到他下床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竇爭爬到他的床上,跨坐在顧慨棠身上,抓住顧慨棠的衣領。 顧慨棠知道自己說的話惹怒了竇爭。 他覺得竇爭可能會揍自己一頓。所以顧慨棠下意識用左手擋住臉。那一刻,顧慨棠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真的不是看不起竇爭。 從高中開始,顧慨棠之所以不接觸竇爭,除了兩人差距太大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顧慨棠害怕竇爭。 這有些奇怪,因為竇爭好像沒有對顧慨棠做過什麽。甚至他每次和顧慨棠說話時,都會盡量溫和有禮。 可是通過別人的描述,竇爭,就是顧慨棠最初對‘暴力’形成概念的標準幻想。 如果這時竇爭的拳頭落在自己臉上,顧慨棠不會驚訝,反而會有一種‘果然是這樣’的感覺。 然而竇爭沒有,他隻是緊緊抓著顧慨棠的衣領,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生圈一樣,全身顫抖。 竇爭怕自己會情緒失控,強忍著不敢呼吸。 他努力調整表情,卻還是有些扭曲地問: “顧慨棠,我問你,你是不是特別惡心我?無論我怎麽厚臉皮的……,愛……,你,我……,為你做過什麽,你都不願意要我?!” 竇爭吞吞吐吐,又歇斯底裏的說了這麽一堆奇怪的話。 顧慨棠看著竇爭,黑暗中他隻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身上的人體溫很高,滾燙,潮 濕,詭異的讓顧慨棠想起了一些事情。 熟悉的。 顧慨棠猶豫了一下,也沒分辨出那讓人熟悉的根源,他歎了口氣,說:“……你很好,會有合適你的人。” 竇爭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停止顫抖,長長吸了口氣,直起身子。過了一會兒,他發出了無所謂的笑聲,像是自嘲。 顧慨棠聽得皺眉,本以為他會從自己身上離開。可竇爭沒有,他向後傾斜著,扭過頭,右手摸索著朝後探。 伸長的手指緊繃著,指尖在發抖。 褲腰被抓住的一瞬間,顧慨棠震驚地問:“你……?” 竇爭提高聲音,掩飾自己的心虛,手指向更熱更深的地方探:“你他媽的,我追你這麽長時間,你,總得……” 顧慨棠反應過來,才知道竇爭是故意的,他怒道:“你給我下來!” 竇爭不敢眨眼,沉默著,像是極為羞恥,他聲音顫抖,說:“……再來一次,” 為什麽用‘再’這個詞? 顧慨棠沒來得及問,也不想問。 可他沒動,因為顧慨棠發現竇爭哭了。 趴在他身上,沒有聲音,但是眼淚浸濕了顧慨棠的衣服。 竇爭淚流滿麵,一邊脫自己的褲子,一邊傾訴一般地說:“抱住我……,我想你,我要你抱我。” 他實在是太寂寞了。 第31章 顧慨棠一愣,隨後點點頭,攤開手做出‘請’的姿勢,示意自便。 竇爭知道自己沒辦法成功。顧慨棠是個很有道德感的人,而他的身份太特殊。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顧慨棠除了呼吸急促外,竟然沒有過度的掙紮。他沒有受傷的左手抓住竇爭的右肩,過了一會兒,就鬆開了。 竇爭被驚喜砸中,動作有些焦躁。 然後他很快就發現了異常,不管竇爭怎麽撫摸、挑弄,顧慨棠那邊都毫無動靜。 冷靜的,和竇爭勃發到難以忍耐的地方,形成強烈的對比。 竇爭從喉嚨裏發出焦躁的聲音,他以為是自己用的力量太大,向後退了退,竟然打算用口。 顧慨棠皺眉。他沒躲,是覺得‘事實勝過雄辯’,但沒想要這樣侮辱竇爭。他迅速向前傾身,抓住竇爭的頭發,沒讓他碰到。 竇爭大口吸著氣,他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可這種情況再沒有更好的借口讓竇爭緩解自己的尷尬了。 竇爭問: “對著我,你硬不起來嗎?” 顧慨棠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你這麽討厭我?” “……,你是男人。” 竇爭直起身子,用手背擦了擦臉,也跟著點點頭,示意懂了,然後下了床。 他的動作太過流暢,顧慨棠想到了什麽,開口說:“這麽晚,你不要走了。” 竇爭背對著顧慨棠站著。 不知道為什麽,顧慨棠就是知道竇爭在想什麽。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不會看不起你。” 竇爭的背影晃了晃,他低著頭,在那邊站了好長時間,慢慢坐回自己的床上。 顧慨棠鬆了口氣,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能看見竇爭臉部的輪廓。 竇爭低著頭,用手支撐著腦袋,然後猛地躺到床上,蓋住被子。 顧慨棠聽到‘嘭’的一聲,心裏一緊,又坐了一會兒,發現沒什麽異常,才跟著躺了下去。 時間向前推到幾天前,顧慨棠也許還會被竇爭弄得很煩,可是現在,除了無奈外,更多的是理解吧。 顧慨棠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有一個那樣喜歡的人,可能不會做得比竇爭更好。 還是想獨占,說不定也會讓對方懷孕…… 顧慨棠猛地清醒,自己這樣的想法,和犯罪有什麽區別? 還是修養不夠。 顧慨棠輕輕歎了口氣,將左手手背覆在額頭上。他還以為今夜注定無眠,可實際上顧慨棠很快就睡了過去,直到早上九點鍾才因為聽到周圍的動靜醒過來。 顧慨棠睜開眼睛,愣了一會兒,就看到顧媽媽戴著老花鏡看自己的報紙。那是一份專業性很強的報刊,顧媽媽說不定看不懂,卻不妨礙她看得津津有味。 顧慨棠清了清嗓子,問: “媽,您怎麽來了?” “啊?”顧媽媽說,“你這問的是什麽話。要不要吃飯?” 顧慨棠四處看看,又問:“我舅舅呢?” “回去啦。”顧媽媽說,“他還要工作。” 顧慨棠心不在焉的洗漱後,吃著早點,沒看顧媽媽的眼睛,低聲問:“我舅舅昨晚找您什麽事?” “他啊,問我是不是想請他照顧你。”顧媽媽感歎道,“不知怎麽的,讓竇爭知道了。我還以為他會好好跟你說說。慨棠,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顧媽媽也不說話。她的兒子,她最清楚,刀子嘴,豆腐心,說得再絕,做事都是有轉圜餘地。 所以昨晚她臨走時朝顧慨棠眨眼睛,意思是說,給你舅舅點麵子。他願意照顧你,你就不要那麽強硬啦。 誰知顧慨棠的回答讓人大跌眼鏡。 顧慨棠把碗筷向前一推,道: “隨便吧,我不管了。” “……”顧媽媽愣了好一會兒,問,“什麽叫你不管了?” 家裏的事,什麽不是他管?這個極富責任心、不辭辛苦的大兒子,突然說這樣的話,讓人以為他被驢子踢壞了腦子。 顧慨棠垂下眼,頓了頓,道: “他說要回老家,讓小野去鄉下上幼兒園。” “……” “您說如果竇爭有錢,肯定會給小野買鞋。”顧慨棠回憶著當時顧媽媽和他說的話,繼續道,“但是實際上是,他能用大量的積蓄給我買鞋,不是小野。” 顧媽媽看著顧慨棠。 顧慨棠坦白說了自己的想法:“他也許是愛著自己的孩子,但遠遠不配成為一名父親。” 顧媽媽張了張口,猶豫了一會兒: “……慨棠啊。” “……” “你不能用自己的條件來評定別人,這一點你以前一直做得很好的。我知道,竇爭他跟你不親,做不到血濃於水,也要多多體諒。” 顧慨棠沉默了。 顧媽媽還是說了出來:“他是真的想走嗎?兩個星期前,他跟同事借了兩百塊錢,現在也沒還,這是我知道的,還有我不知道的。”顧媽媽道,“他怎麽回老家?連買車票的錢都沒有,走路回去嗎?小野的學費他負擔不起,又不想欠你的錢,這才……” 竇爭寧可和同事借錢,也不會跟顧家人開口。 這多少有點掩耳盜鈴,然而沒有類似經曆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 顧媽媽深情的看著顧慨棠,拉住他的手,說:“你舅舅來北京前,曾經告訴我。如果他隻剩下回程的車票錢,那麽就會回去,攢錢,然後再過來。” “……” “他這個人,要麵子,又好強。不想給你添麻煩。我說讓他來照顧你,除了幫幫他以外,也是想讓小野受到更好的教育。不過,你要是真不願意,我也就不把你當幌子了,我去跟他直說吧。” 北京的物價飛漲,連顧慨棠都會想,日後畢業,自己究竟要找什麽工作。 經濟實力不代表一切,但有時候能讓人有底氣,竇爭當然也會害怕。怪不得竇爭搬到這邊第二天就急急忙忙找工作。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讓自己的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給小野最好的。 前提是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