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爭的情況和自己不是一樣嗎。之前顧慨棠還因為不想麵對家人而考慮出國交流的事情,輪到竇爭,他怎麽就能硬起心腸,冷起麵孔,說這樣的話?  就在這時,顧慨棠的手機響了。  一開始,他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手機,因為顧慨棠以為手機在背包裏,被留在車上。  所以過了兩三秒,顧慨棠才摸摸右邊的口袋,從裏麵掏出震個不停的手機。  ——什麽時候放到裏麵的不重要,顧慨棠看見妹妹的來電顯示,皺著眉,接通了電話。  “哥,”顧慨梅的聲音有些焦急,她語速很快地說,“就是你回國前,有一次小……小野跑來跟我說你給他養的那蟲子,我記得你之前養到成蟲階段後沒活過三個月,所以——”  顧慨棠正在跟竇爭說話,哪裏忍得了妹妹的碎碎念,反正跟自家妹妹也不用客氣,他打斷道:“說重點。”  “……”顧慨梅更急了,“所以我抱了一隻狗到明珠小區!結果發現舅舅和小野都不在了,還有一張紙條。你現在是不是在火車站?趕緊幫忙找找,我和媽馬上過去。”  顧慨棠道:“我現在就和竇爭在一起,你們不要過來了。”  “去——”話音未落,就聽顧慨棠這樣說,妹妹十分震驚,‘啊’了一聲,啞口無言。  顧慨棠也沒多說,隻道:“先掛了,回家再跟你說。”  打完這一通電話,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加尷尬。竇爭眼圈都紅了,他站在那邊,也不主動和顧慨棠說話。  是,他確實是窮。因為擔心別人覺得自己是怪物,不得不在高中畢業時回到窮村僻壤的地方。  然後有了小野,竇爭以一種近似投奔的方式回到了這人身邊。  竇爭用一種很是微弱的聲音,認命一樣,他主動和顧慨棠說:“……可是我留在這裏又能怎麽樣呢?”  顧慨棠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刺傷了他。  顧慨棠沉默了。  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麵那樣平靜,反而如同海洋般洶湧,他心髒跳得厲害,連手都在抖。  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告訴他,即使不能在一起,也想看見他,想讓小野接受更好的教育。  “……你覺得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和別人牽手嗎?”竇爭絕望地看著顧慨棠。他情緒太過激動,眼看就要情緒崩潰,他連忙轉過視線,看到了顧慨棠懷裏的小野。  小野眼淚巴巴,眼淚掛在睫毛上,都不敢掉下來。  竇爭就很茫然。  他一點都看不到自己未來的方向。一直以來,他的目標都是奮起向上,然後和顧慨棠一起。  如果沒有顧慨棠呢?  這樣的生活,他隻是稍微想一下,就有一股酸意從心房蔓延到口鼻,眼眶,激得他渾身發抖,腰部劇痛。  顧慨棠的眼神變得無奈,他內心激烈掙紮,痛苦難耐,最後,他抬起手,牽住了竇爭。  竇爭看起來像是憤怒的氣球,然而顧慨棠碰他時,他連躲都沒躲。  顧慨棠拉著他向前走了兩步,他也很乖地跟著。  剛剛的爭吵宛若過眼雲煙。  顧慨棠領先竇爭兩步,背對著他,聲音很輕的:“因為你這麽喜歡我,害的我也愛上了你。”  那聲音輕得好像風吹過就能弄斷,比蚊子聲大不了多少,可以說除了顧慨棠誰都沒聽見。  顧慨棠繼續道:  “我該怎麽辦……”  校車已經走遠了,因為人很多,也打不到出租車。顧慨棠抱著小野,在旁邊的地鐵站買了三張票。  最近一次乘坐地鐵也是顧慨棠大學時的事情了,他不太確定,用手機查了很長時間。  竇爭也不說話,默默地站在顧慨棠麵前,他臉色陰鬱,可情緒平穩,也沒再像剛剛那樣吵著要走。  剛剛兩人吵架時,小野嚇呆了,也沒哭鬧。現在敏感地感受到兩人之間氣氛緩和,就抽抽泣泣地抹著眼淚。  顧慨棠輕聲歎了口氣,給小野用紙擦眼淚,又和工作人員要了杯熱水,一點一點喂給小野。  小野吸著氣,問:“叔父,我們不走了嗎?”  “……”顧慨棠讓小野坐在自己膝蓋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不走了,小野。”  因為不是地鐵高峰時段,兩人上了車後還有不少空位。但誰都沒有坐下。  顧慨棠摟著小野,站在車廂前部,竇爭猶豫了一下,安靜地站在顧慨棠麵前。  再過了幾站,人才慢慢變多,竇爭低著頭,貼著顧慨棠,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顧慨棠有一種衝動,希望這列車能一直開下去。  下了地鐵,顧慨棠把他們送到家裏。  如果沒有小野,那麽氣氛肯定非常尷尬。幸好小野拉著顧慨棠看景觀盆裏的獨角仙,主動跟他說話,才沒讓氣氛冷下來。  竇爭坐在沙發上,一句話都沒說。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走進廚房。  顧慨棠看起來在聽小野講話,實際上注意力一直放在竇爭身上。竇爭一動,顧慨棠就忍不住皺眉。  他不著邊際、心不在焉地和小野說了幾句,就道:“小野,我先回去了。”  小野一呆,仰著頭,小聲說:“……我不要你走。”  眼看又要哭了。顧慨棠抱著小野,從景觀盆那邊摸了一會兒,抽出一張卡。  怪不得竇爭沒看見,這張卡在外力的作用下改變了方向,掉在不容易發現的地方。  顧慨棠說:“小野,這張卡交給你保管。”  小野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盯著顧慨棠的手。  “你爸爸要用錢的時候,把這個給他。”  “用錢?”小野仰頭思考了一下,“買……買菜的時候嗎?”  “……不是,”顧慨棠頓了頓,道,“比如,要交你的學費,或者……或者你爸爸想搬走住。”  小野泫然欲泣:“還要走?叔父,你不是說不走了嗎?”  顧慨棠摸著小野的頭發,溫柔地看著他,沒有再說什麽。  顧慨棠離開前,覺得有必要和竇爭說一聲。他推開廚房的門,發現竇爭站在那邊,燒著熱水,熱水已經沸騰了,他還沒有動作。  顧慨棠推門的聲音把竇爭從沉思中打斷,他猛地抖了一下,四處尋找,放了一大把掛麵到水裏。  “……”顧慨棠問,“你在做飯嗎?”  “……嗯,”竇爭換了個站姿,不敢看顧慨棠的眼,帶著點示好意味,說,“做了你的份,吃完再走吧。”  顧慨棠覺得不應該再逗留下去。  兩人的情感都在一個微妙的臨界線。他怕自己控製不住。  結果就沒控製住,顧慨棠一字一頓,說:  “……那我先給家裏打個電話。”  要斷就斷得幹淨,斷不幹淨也要盡量幹淨。  顧慨棠走到陽台上,翻來覆去想這句話,內心十分煎熬。  家裏的電話很快打通了,來接電話的是媽媽,她有點著急地問:“你舅舅和小野回家了嗎?”  “嗯。”顧慨棠應了一聲,遲疑著,說,“我們現在在明珠小區。他……我想留在這裏吃飯。”  顧媽媽愣了一下。  “我今天從深圳回來,剛好在火車站裏看見竇爭。這是巧合,我沒有提前和他約好。”  “啊……是這樣啊。”  顧慨棠頓了頓,強調道:“是真的。”  顧媽媽長長歎了口氣。  母子倆的通話沉默了好一會兒,顧媽媽說:  “媽媽怎麽會不信你,你不用解釋,慨棠,你根本不用和我解釋啊……”  顧慨棠一怔,不明白顧媽媽怎麽會說這樣的話。  顧媽媽說:“那天我看見小野哭,而且,你回來的消息,我也沒告訴過小爭。”  她全心全意的信任顧慨棠,反而傷感於顧慨棠以為她不信任他。  “你爸再過一段時間就從古巴回來了。他跟領導申請,調回來。賺得少點也沒關係,家裏其實用不了那麽多。”  顧慨棠喉嚨哽了哽,“媽……”  顧家書香門第,如果沒有那次拆遷,也不會突然變成這樣富裕的家庭。  也正是如此,顧爸爸一直改不掉拚命工作、賺錢養家的觀念。  “我們倆一直在談,你們這算怎麽回事。”顧媽媽帶著鼻音,想到什麽說什麽,“之前——之前催你相親。其實那時候我倆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  顧慨棠安靜地聽著。  顧媽媽說:  “我早就有準備。可你爸爸脾氣比較倔,跟你鬧了很長時間,把心髒都給氣壞了。”  “……是我不好。”顧慨棠說,“我太混賬了。”  “你要是混賬,你爸早打斷你腿了。”顧媽媽哭了起來。“你是非小爭不可了嗎?”  顧慨棠‘嗯’了一聲,因為實在是太艱難,所以再也說不出話來。  顧媽媽泣不可仰,說:“你爸出國,你也不送他。你是再也不想見你爸了?”  “……不是。”  “你還要出國,以後定居在國外,讓我們管不了你是嗎?”  顧慨棠噎了一下,說:“不是。”  “他是你爸爸,他怎麽可能不愛你,你也要給他點時間啊。”  顧慨棠聽出了點東西,他問:“什麽?”  顧媽媽說:“你爸為什麽回國,我問問你。”  顧慨棠也想不明白,他皺著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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