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口的聲響,竇爭頭也不低,打招呼:“海棠,回來啦,小野聽話嗎?”  “……”顧慨棠怕自己突然出聲嚇到竇爭,走到他身邊,輕聲問,“媽呢?”  “媽回去了。”  顧慨棠扶了一下竇爭的腿,說:“你先下來。”  “等等,”竇爭道,“馬上就好。”  顧慨棠也不好催他,等竇爭弄完,竇爭也不下來,隻說:“你按一下開關,看看亮不亮。”  顧慨棠說:“不用管,你先下來。”  竇爭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很聽話地點點頭:“好吧。”  竇爭剛從凳子上下來,就看顧慨棠皺緊眉頭,厲聲問:“你在做什麽?”  “嗯?”竇爭茫然道,“我……修電燈。”  顧慨棠問:“為什麽不留著讓我來做?”  “你哪兒會啊!”竇爭說著,舉起顧慨棠的手,‘啾啾’在他手背親了兩口,笑道,“我家海棠就不要幹這種粗活啦。”  顧慨棠手都在抖,他說:“我不會,就請電工。你這樣就不怕摔倒嗎?我又沒回來,家裏沒人,你……”  竇爭看他氣得厲害,盡管有點摸不到頭腦,但還是連聲道歉,保證下次不弄了。  顧慨棠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說:  “算了,不是你的錯。”  “不,都是我的錯。”竇爭急道,“不過我有點想不明白,你跟我說說。”  顧慨棠看竇爭一臉慌張的模樣,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顧慨棠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神經質了,竇爭做錯了什麽?  顧慨棠啞聲道:“……我是怪我自己沒辦法陪著你。”  竇爭睜大眼睛,看著顧慨棠。  他站了一會兒,一動不動,然後突然伸手拽住顧慨棠的後頸,狠狠親了他一口。  顧慨棠也沒躲,甚至反摟住竇爭的腰,向後壓著他走,一直把人拽到臥室,關上了門。  竇爭一下一下親、舔、咬顧慨棠的耳朵。他的聲音黏膩,對顧慨棠張狂地表露自己溢滿的愛意。  竇爭粗喘著,脖子繃緊,激動到無法遏製。  他說:“海棠,海棠。之前我在老家住,隻有我一個人,整天看向窗外,也沒人和我說話,寂寞得快要死了。可我一點都不覺得吃虧,一點都沒有減少我對你的愛。”  顧慨棠自上而下看著竇爭的眼。  “我那時候都不會怪你,現在你人都在我身邊了,不,你在我心尖上……我有什麽好抱怨,我怎麽舍得讓你怪你?”竇爭頓了頓,問,“都是我願意的,海棠,你懂嗎?”  顧慨棠看著他黑亮清澈、無比堅定的眼。     第100章 一個深眼窩、卷頭發的小男孩晃晃悠悠從機場大門走出來。     顧慨棠喉嚨像是被什麽哽住一樣,他的脊背連同脖子都變得滾燙,體內好似燒了起來,燒得他口幹舌燥,不由地歎了口氣。  顧慨棠低下頭,他抓住竇爭的頭發,用指尖細細摸著他的皮膚。顧慨棠輕輕親竇爭的臉,親吻他的眼睛,他的鼻梁,然後吻了他的唇。  竇爭熱情地回應,他的腿夾住顧慨棠的腰,上身幾乎懸空在床上,他的胸膛緊緊貼著顧慨棠的。  兩人的呼吸都亂了,空氣變得粘稠,顧慨棠一遍一遍、深情地撫摸竇爭的臉,他聲音沙啞地說:“我也是,竇爭。”  沒仔細了解這個人,也許會覺得竇爭粗魯暴力,大大咧咧。顧慨棠之前也絕對沒想過,竇爭會成為自己日後注定攜手一生的人。  但現在,他突然發現,年少時自己幻想的伴侶的特點,竇爭全部都有。顧慨棠看見了竇爭對待自己所愛的人的細膩溫柔、勇敢無畏、甚至至死不渝。  沒有誰比他更適合他。  顧慨棠這麽想著,慢慢停下了撫摸的動作,他低頭低得更深,用額頭貼著竇爭的額頭。  顧慨棠說:  “……我愛你。”  年複一年。機場附近。  一個深眼窩、卷頭發的小男孩晃晃悠悠從機場大門走出來。他看上去大概隻有兩三歲,但話說得很是利落,他仰著頭說:“牽寶寶的手。”  竇爭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說:“你剛剛哭的時候用手擦鼻涕了吧?我才不牽。”  小男孩晃了晃腦袋,沒把竇爭的話放在心裏,很快跑到前麵,他握住那個比自己高一頭的男孩,問:“哥哥,我們什麽時候到家呀?”  那男孩看起來眉清目秀,一雙大眼睛,頭發細而長。他毫不介意地緊緊拉住弟弟的手,說:“不知道。”  顧慨棠目光盯著自家的孩子,過了一會兒,緩聲道:“先不回家,我們去奶奶家。小滿,見到爺爺奶奶記得叫人。”  被稱為小滿的男孩誇張地點點頭,拉長音說:“好——”  一進顧家門,顧慨棠的父母就迎了上來,不停詢問:“旅行怎麽樣?”  顧慨棠點頭,說:“很好,孩子也不鬧。”  顧媽媽蹲在小野麵前,親了親他的臉頰,問:“有沒有想爺爺奶奶?”  小野還沒說話,一頭卷毛的小男孩就湊上前,側著臉索吻。顧媽媽笑得眯起眼睛,用力親親小滿的臉。還沒等人問,小滿就嘴極甜地說:“我想你。”  兩個孩子在客廳裏跑來跑去,大人則坐在沙發旁談話聊天。  顧爸爸看著顧慨棠,問:  “你去看劉老師了嗎?”  顧慨棠喝茶的手一頓,緩了緩,他說:“我下午就去。”  “也去看看你師母,她就一個人了,你帶著孩子,多陪陪她。”  顧慨棠眼眶頓時就濕了,他怕被其他人看見,一臉鎮定地用手擋了一下。顧慨棠迅速穩住情緒,說:“好。”  竇爭胸口悶悶的。看到顧慨棠這樣,他比自己死了老師還難受。竇爭看著顧慨棠的眼圈,忍不住也想跟著他落淚。不管過去多少年,顧慨棠對竇爭的影響力都是非同小可的。  竇爭連忙扭頭去看孩子,想轉移情緒。這一看之下頓時拍案而起,他喝了一聲:“小滿,你幹什麽呢?”  那卷發的小孩站在凳子上,彎著腰,伸手去夠桌子上玻璃缸裏的金魚。聽了這話,他也沒害怕,扭過身眼巴巴地看著竇爭。  竇爭站起身,走到不遠處小滿的麵前,突然看到小孩下巴和前胸衣襟上沾滿了水。  竇爭勃然大怒,忍不住揚起正義的巴掌:  “你……你又喝金魚缸裏的水?!”     第101章 時間長了,小野就變得十分憐惜自家弟弟。   這邊弄出很大的聲音,顧家二老連忙小跑著過來查看情況。隻見竇爭單手把小滿放在膝蓋上,‘砰砰’拍他屁股。  小滿垂淚大喊:“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顧媽媽趕緊跟竇爭說:“孩子知錯了,放下來吧。”  竇爭說:“他嘴上說得好聽,下回還犯。”  “那也別打了……”  “再不管這小子要造反。”  “……”  小野看著屈辱地趴在竇爭腿上垂淚的小滿,開口說:“爸爸,別打我弟弟。”  竇爭扭頭去看小野,發現大兒子眼巴巴的,他歎了口氣,隻好放小滿下地。  小野從小聽話懂事,有印象以來隻被打過一次屁股,不像小滿,三天兩頭挨揍。  都說如果有小兒子,父母多照顧小的,大兒子會吃醋,甚至怨恨父母。  但到了顧慨棠家裏,就完全沒出現這種情況。鑒於小滿一直處於屢教不改、頻頻犯錯的狀態,他被竇爭訓一頓都算小事,氣急了顧慨棠都會斥責他。時間長了,小野就變得十分憐惜自家弟弟。  在小滿三歲生日時,小野甚至將自己珍藏多年的一隻獨角仙的標本送給他。兄弟倆惺惺相惜,珍而重之地把標本放在兩人共同的床上,當晚小滿摸著哥哥的頭,說:“哥哥,你好像特別愛我。”  小野看了他一眼,問:“為什麽?”  “你給我……小蟲。”  “不是小蟲,”小野說,“是獨角仙,‘果凍’。”  小滿朦朦朧朧地點點頭,當時他還沒辦法說清自己的情緒,隱約知道,他對哥哥無比崇拜、信服。  顧慨棠一家人吃過午飯後,就搬著禮物,準備趕往顧慨棠的師母家。  顧媽媽準備了厚禮,她有些傷感地說:“你師母今年第一次沒有丈夫陪伴過春節,你多安慰安慰她。”  顧慨棠答應了,卻不知怎麽安慰。  他還記得劉浩然病危那天,師母短信通知顧慨棠‘肯定沒事’,那時她的自信和樂觀令人忍不住想去信任他。可誰知結果卻是這樣的呢?  顧慨棠和劉浩然師徒一場,關係親密,自然要去參加他的葬禮。葬禮上,師母發也沒梳,她見到顧慨棠後,說都不出話來,隻能捂著臉,‘嗚嗚’的哭。  那種痛楚……其實根本沒辦法安慰。  臨近春節,北京城裏人少了許多,車輛也不像平時那麽擁擠。顧慨棠觀察前方的路況,聽著坐在後座上的兩個孩子說話。這裏天寒地凍,車內卻溫暖如春。  敲了師母家的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開門。  師母抬頭看著顧慨棠,笑了起來,說:“是小顧啊。”  說完,她又低頭看看兩個小孩,驚歎道:“喲,這麽漂亮的小孩,是你的孩子嗎?”  顧慨棠點點頭。他手裏搬著大量的禮品,一般來說都應該先讓客人進門,再談話,顯然師母有點恍惚,所以顧慨棠主動提醒著問:“東西放哪兒?”  師母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開門讓四人進去。  劉浩然在工作領域聲望很高,在他生命彌留之際,劉浩然把顧慨棠推薦到了一家事務所,將顧慨棠托付給相關負責人,並說這是自己的關門弟子。顧慨棠工作能力又強,畢業幾年,年薪就已經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但在師母眼中看來,他還是那個年輕稚嫩的研究生,安靜地跟在劉浩然身後,仔細觀察老師如何工作。  隻要看見顧慨棠,就會想起她英年早逝的丈夫。  師母低下頭,扶住快要炸裂的頭。她聽到顧慨棠問她今年春節的打算,師母說:“我會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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