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哥,靈兒年紀小,就別跟她計較,我知道她隻是擔心我們倆成親後……」


    「什麽?」樂靈的俏臉揪然一變,纖細的身體頓時緊繃。「成、成親?」


    向槐撇過頭,此時的他不知該用什麽表情麵對她。


    他無法替自己解釋,為了顧全大局,可不能讓程滿兒起疑心,他得把這戲演下去。


    「是的,剛才回來忙著找你,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件喜事。」向槐銳利的眸光轉向她,眸裏情緒複雜。


    「喜事?」這兩個字讓樂靈的心更加冰涼,小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卻轉為僵硬。


    「是啊,我過來就是想讓槐哥陪我去挑幾塊布料做嫁衣。人生大事,嫁衣得細細裁縫,趕不得工的。」程滿兒低頭看著自己白皙的手,故意不看向樂靈,因為明白自己穩操勝券,所以她的笑容張揚極了。


    樂靈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努力想擠出什麽話,但腦子卻突然糊成一片,黑白分明的大眼閃著盈盈淚光。


    「放心吧,靈兒妹妹,就算我們成了親,我還是會照顧你的。」像是擔心樂靈受到的打擊還不夠深,程滿兒揚起眸來,對著她示威的一笑。


    樂靈的唇顫抖著,隻能不斷搖頭,拒絕那些話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她沒想到這件事竟弄假成真。


    他不是去查程貴謀反的證據嗎?怎麽會查著查著,就要迎娶程滿兒了。


    他是不是從頭到尾都在騙她?


    「這是真的?」樂靈滿心痛楚,聲音微弱的問著。


    向槐看著她受傷的模樣,再一次感到心被拉扯的難受,但他不能心軟,背脊一挺,他狠下心腸。


    「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之後,就會迎娶滿兒。」向槐看著她,濃眉深鎖,一件喜事說得像是死訊一般沉重。


    樂靈的小臉再慘白不過,低下頭,無法吐出隻字片語,她握拳握到指節泛白,強忍著悲傷,不讓自己顯出弱態。


    「很好,真是太好、太好了!」終於,樂靈找到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句從牙縫裏擠出來。


    見她臉上笑著,纖細的身子卻不住顫抖著,向槐心疼得無以複加,隻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必須將國家興亡放在個人私情的前頭。


    「靈兒,聽我的話,先回客棧去,等我……」向槐實在不忍她繼續僵持下去。


    「等你替未來的娘子挑好嫁衣嗎?」樂靈先聲奪人,烏黑的大眼眨了眨,不讓淚水流下。


    見她這般模樣,向槐再也忍不住,走向前,伸手就要碰觸她,但樂靈不依,像是他伸來的手是塊烙鐵,她踉蹌的退了兩步。


    「不要碰我!我再也不要讓你碰我!」樂靈朝著他痛徹心扉的喊出口,腳跟一旋,接著腳一點地,便從原地飛跳出去,直接越上樓瓦,暴露出她極佳的輕功。站在瓦簷上,她回過眸,看向讓她傷透心的男人。


    向槐沒追,隻是站在原地,用一雙幽深的眸子鎖著她。


    見他沒有動靜,樂靈死心了,牙一咬,不在停留,施展輕功往前飛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樓宇之間。


    在她身後,一雙滿露痛苦的黑色眸子望著她離去。


    「靈兒妹妹好俊的身手。」程滿兒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


    向槐撿回視線,將目光定在程滿兒的臉上,告訴自己,無論如何要鎮定,他不能在這時候亂了手腳。


    「跟在我身邊,總是得學些功夫。」向槐簡言帶過,「你不是要去看嫁衣,我們快去。」


    唯有挑好嫁衣,他才能盡早離開程滿兒,把握機會跟靈兒把事情說清楚,隻要一想到她剛才傷心的模樣,他就很想打自己幾拳。


    「好。」程滿兒滿心歡喜的答應,兩人朝市集走去。


    向槐不由自主的再度望向樂靈消失的方向,久久無法收回視線。


    心不在焉的陪著程滿兒挑了幾塊布,向槐火速趕回客棧,才推開門,便整個人定住了,久久無法動彈。


    人去,樓空。


    頓時,他的心如同這間房一樣————空了。


    樂靈放在他這裏的東西本就不多,今兒個則是收得一幹二淨,什麽都不剩。


    他茫然的走進屋裏,輕輕關上門,像是瞬間被抽走全身的力氣,無力的在床邊坐了下來。


    「這無情的丫頭,真走了?」


    向槐握拳往床上一捶,用力之猛,讓他隨即聽到床架脆裂的聲響。


    手裏隱隱傳來一陣疼,卻怎麽也及不上胸口那明顯的痛。


    「她怎麽……就這麽衝動?」向槐又是怒,又是氣,還有更多深深的無奈。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逐漸感受到她並不如外表看來那般文靜怯懦,從許多地方能看出她有不少堅持。說白點,就是拗,像個娃兒般的拗。


    他不曾寵著誰,但惟獨對她,他多了些縱容,或許是因為這樣,她的個性逐漸顯現,常常讓他瞧見她一臉鬼靈精的模樣。


    他慣守常規,謹遵禮數,曾以為這樣的自己會擁有的另一半,鐵定也是大家閨秀,識大體、知進退。才能彼此相持,共度一生。


    隻是樂靈————她卻沒有半點自己想象中未來妻子的模樣。


    她像個謎,渾身浴血的出現在他身邊然後出其不意的進占他的心,這下,又突的沒來蹤影。


    他知道,這次就算馬上出門尋找,她也不會讓他找到她了。


    長指揉上額邊,頓時覺得頭痛了起來,心裏懊悔極了,方才他該攔住她的。


    她氣了,惱了,賭氣離開了,而那未知的仇家卻不知何時又會找上門,叫他一顆心要怎麽放得下?


    「傻靈兒,你就不能等等我嗎?」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籠罩著他,他覺得足尖就要虛脫了。


    此時,門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心一揪,該不會是靈兒出事了?


    他連忙起身開門,正巧迎上急步趕來的官差,他的心跳瞬間停了————


    「靈兒怎麽了?」心想這些官差都知道靈兒跟在他的身邊,所以來報信了。


    「靈兒?」趕過來的官差一頭霧水,趕忙搖頭。「不不不,是程府出事了!」


    程府遭竊了。


    向槐一到程府,就見到那「傳說」中的知府大人王清,就坐在主廳裏,一見到他進廳,隨即起身。


    「下官參見欽差大人。」王清躬身行禮。


    「知府大人免禮,我隻不過是掛了個欽差額名號,專職緝拿‘詭影’歸案,實際上隻是個侍衛,無須行此大禮。」


    向槐把話說的委婉,知道王清既有「成帝」的春秋大夢,他就不能壓了此人的威風。


    想起這知府大人在他初到時就來過拜帖,隻是那時他心係「詭影」一事,不想與高官應酬,於是回絕了幾次,就連他親自拜訪,自己都借口外出不見,直到意外查到謀反之事,才知原來這王清早想與自己攀上關係。


    「王大人,之前失禮了,請勿見怪,」向槐放低了姿態,不讓自己的鋒芒蓋過他。


    「向大人為國為民,王某哪來見怪之理。」王清從程貴口中得知,向槐似也有心與他們並肩奮戰,自是不把之前的恩怨放在心上。


    向槐點頭,不再著墨於此,隨即轉入正題。


    「官差來訊,說是程府遭竊?」向槐把目光轉向程貴,此時程貴把手一揚,斥退閑雜人等,讓大廳裏隻剩他們三個人。


    向槐濃眉微蹙,正疑惑時,程貴起身帶路了。


    「賢婿跟我來瞧瞧就知道了。」說完,便帶頭往內室走去。


    大廳裏另有暗道,三個人穿過回廊,轉了幾個彎,終於來到程貴的房門口,他還不忘四處張望了好一會兒,才帶著他們迅速進到屋中。


    「這邊請。」程貴帶著他們進到屋裏,轉身在櫃子裏拿了個東西,重新回到桌邊。


    「瞧瞧,這是我在密室裏拾到的耳墜。」


    「耳墜?」向槐微挑起眉,黑眸眯得更緊。這東西……怎麽看來有些眼熟?


    「這耳墜再平常不過,有什麽好瞧得?」王清噥了一聲,不以為意。


    「就是因為再平常不過,不可能是我密室裏的寶貝,我才覺得怪。」


    「你的意思是……」王清終於弄懂他的意思,「你覺得竊賊是個女的?」


    「或許吧,要不怎麽會丟了不少金銀珠寶,唯獨多了這一點價值都沒有的小東西?」程貴好生心痛,但還有另一件事,讓他害怕擔心。「有件事……既然咱們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


    向槐接過程貴手裏的小珠耳墜,臉色沉重,並沒有理會程貴,一心隻惦記著這耳墜仿佛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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