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頭好痛……脖子也好痛……”


    隔日,邵原卿宿醉到接近午時才逐漸轉醒,他撫著疼痛的額頭從床上坐起身,思緒還是一片茫然,想不起來昨晚曾經發生過什麽事。


    腦中空白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想起昨日的事情,他先是心情煩悶,邀辰輝陪他上迎賓閣喝酒,見了媚娘,沒想到他的心情反倒更煩悶,猛灌自己烈酒,然後便不意外地醉倒了。


    醉倒之後呢?之後他的印象就有些模糊不清,應該是辰輝將喝得爛醉如泥的他送回家,然後……然後……


    “大哥,你醉了,該好好休息,放開我的手好嗎?”


    “呃?”原本猶有困意的雙眸突然睜開,訝異腦海中閃過的片段記憶,昨晚……容弟有來過嗎?


    “真的假的?該不會是我在作夢吧……”


    他試圖仔細回想,但有些事情實在是讓他太過震驚,不敢置信,寧願那一切都是夢,不曾發生過。


    天啊!他好像…還吻了容弟!


    真是該死!他簡直禽獸不如,居然趁著酒意做出這種事情!


    不,這肯定是夢,不是真的,況且他正和容弟冷戰中,見到麵話都不願意講上半句,昨夜容弟又怎麽可能來看他?


    “沒錯,隻是夢,絕對不是真的……”他撫著依舊疼痛的額頭,就此打住,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就怕還會出現什麽更令他震驚懊惱的畫麵。


    “大少爺,您醒了?”丫鬟此時恰巧走入房裏。“大少爺請等等,奴婢馬上去拿水來讓您梳洗。”


    “等等。”


    “大少爺,還有事情吩咐嗎?”丫鬟停下腳步。


    “昨、昨晚……”容弟有來過嗎?


    不,還是不要問了,免得越問越心驚,還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好。“沒事,你下去吧。”


    “是。”


    他抹抹臉,自嘲地苦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真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窩囊的一天,一點都不像他會做的事情。


    梳洗完畢,用過午膳後,邵原卿的頭依舊隱隱作痛,但他還是勉強到了瓷坊,不想耽誤生意。


    然而他才一走進坊裏,就見到曲容容和坊內夥計正有說有笑的,他腳步一頓,一時不知該前進還是後退。


    “啊,邵爺您來了呀!”夥計先一步發現邵原卿的存在。


    曲容容瞬間沉默下來,轉身去做自己的事情,和前幾日沒什麽兩樣,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


    邵原卿的視線一直跟著曲容容,直到她掀開門簾到後頭去,身影消失,他的視線才不再繼續追隨。


    胸口悶痛,但他已經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悶些什麽了,到底是不滿容弟繼續鬧別扭,還是不滿自己不爭氣的想追上去的念頭,兩人互不說話的日子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他深吸了口氣,集中精神,不再想容弟的事,走到夥計麵前。“有什麽事情需要我處理的?”


    “有一些新送來的拜帖和書信,在這兒。”夥計身手利落的將一迭拜帖和信交到邵原卿手上。


    他隨意翻看,打開其中一封信,裏頭寫著一位朱姓燒窯師傅目前隱居的地點,在離京約五日車程的芙蓉山上,這是他特地托人尋找的,因為這位師傅手藝非常好,他想網羅他來邵家的窯場工作。


    既然已經查到朱師傅隱居的地點,他也該找個空檔前去拜訪了……


    邵原卿神情嚴肅地看著書信,夥計在一旁戰戰兢兢地等著,看得出來大少爺心情並不是很好,這幾日和曲少爺有爭執,才會兩個人都不說話,甚至避開對方,坊內的氣氛因此搞得很僵。


    本來主子的事兒,做下人的管不著,不過有些事情逼得他忍不住出言提醒。


    “那個……邵爺呀,有件事情我剛才不好意思和曲少爺說,恐怕得麻煩邵爺提醒一下曲少爺了。”


    “有什麽話你不好對他說的?”邵原卿納悶的蹙眉。


    “因為是比較私密的事情,我想來想去,還是由邵爺對他提比較好,畢竟我隻是個下人。”


    這下子邵原卿更是困惑了。“到底是什麽事?”


    “曲少爺脖子上的痕跡……露出來了。”夥計曖昧一笑。“可能曲少爺沒注意到,忘了遮掩,雖然不明顯,必須靠近他才看得到,但還是遮一下比較好。”


    就不知道那痕跡是男人還是女人留的?


    夥計也是京秘錄的忠實顧客,最近兩回的“斷袖商賈”在暗指誰他也明白,不過自家主子的事,他當然不會笨到拿出來說,況且這事情是真是假也說不準,閉嘴靜觀就是了。


    “什麽痕跡?”邵原卿還是滿頭霧水,說就說,何必說得模模糊糊,讓人聽了老半天還聽不懂?


    “這……唉!”既然拐個彎聽不懂,夥計隻好在邵原卿耳旁小聲的說道:“吻痕。”


    轟!他的腦門像是瞬間被雷劈中,震驚得炸開來,他將手中的拜帖全塞回夥計手上,趕緊衝到坊後找曲容容。


    吻痕?昨晚喝醉之後的記憶又斷斷續續閃過,他記得自己不隻吻了容弟的嘴,連脖子他也碰了。


    “容弟!”


    他衝入倉庫裏,終於找到曲容容,她都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什麽事,他就一把扳正她的身子,讓她正對著他,清清楚楚看到她露在衣領外脖子上的……吻痕!


    真的是吻痕!他傻愣在當場,所以昨晚容弟真的有來過他的房裏,他真的對容弟做出不該做的事情?


    曲容容瞧著他呆愣的神情,還是不懂現在是怎麽一回事。“你抓著我卻不說話,到底在發什麽愣?”


    他花了好一番力氣,才終於有辦法問出口。“你……昨晚來過我房裏?”


    “呃?”她像是受到驚嚇似地彈跳開來,用氣呼呼的語氣掩飾驚慌失措。“你醉昏頭了還沒清醒嗎?我沒事去你房裏做什麽?莫名其妙!”


    不行不行,無論他懷疑些什麽,她都得抵死不認!


    邵原卿卻不讓她逃避,非得問明白不可。“那你脖子上怎會有……”


    “別碰我!”她心一慌,拍掉他伸過來的手,緊接著衝出倉庫,不敢再和他同處一室。


    “容弟!”


    邵原卿趕緊追出倉庫,但曲容容逃離的速度太快,早已沒了身影。


    他停在倉庫外,忍不住懊悔,他怎會這麽胡塗,事情已經昭然若揭,他昨晚肯定吻了容弟,真的做錯事情了。


    “我真該死……”他撫著額頭,硬著頭皮麵對腦海中殘存的片段記憶,他除了吻了容弟之外,還有沒有做出其它更糟糕的事情?


    “你身上為什麽纏了布條?”


    “呃?布條?”他一愣,再三確認腦中的記憶,他是真的有印象,容弟的胸口纏著布條,而他也確實摸到了。


    他不由自主地瞧著自己的掌心,那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手上,容弟的胸部……很軟,一點都不像男人硬實的胸膛,反而像是……女的?


    “女的……”他失神地喃喃自語,如果容弟真的是女的,那不知道該有多好,他會有多麽歡喜?


    容弟不像有受傷的模樣,胸口之所以會纏上布條,很有可能是因為……想遮掩姑娘家隆起的胸脯,好扮成男的?


    他恍然大悟,肯定是這樣!


    現在仔細想一想,容弟從一開始就沒表明自己的性別,是他和娘看容弟一身男裝,就將容弟當成男的。


    之前的萬般掙紮,隻要容弟真的是女的,那就全部迎刃而解了,到時,他就再也沒有任何顧忌,可以堂堂正正的喜歡她了!


    “如果容弟真的是女的……”他激動地在原地來回踱步,焦急地想著該如何確認這一件事,總不能再次趁著醉意扒下容弟的衣服吧:“對了,阿嘉和小南!”


    阿嘉和小南是善養堂的孤兒,沒道理不知道容弟的真實性別,去問他們或許就能知道答案了!


    邵原卿難掩欣喜地帶著傻笑離開瓷坊,到窯場去找阿嘉和小南,希望能夠盡快將這件事情搞清楚。


    來到窯場,他焦急地派管事叫來阿嘉和小南,沒多久人就到了。


    阿嘉和小南對他崇敬不已,一瞧見他就精神奕奕地喊道:“邵爺,找咱們有事嗎?”


    他們倆已在窯場工作一段日子,雖然做的是粗活,但窯場有供應膳食,讓他們每餐都吃得飽飽的,所以身子倒是健壯了不少。


    邵原卿看著兩個小家夥,沒心思拐彎抹角,迫不及待地直接問了。“你們告訴我,曲容容到底是男是女?”


    “嗄?”他們倆錯愕地互望一眼,突然吞吞吐吐起來,因為容容早就吩咐過他們,絕對不能讓邵爺知道她是女的,她甚至還特別吩咐善養堂其它的孩子,如果哪一日突然有陌生人來探問她的事,大家都不可以回答。


    可他們沒有主動跟邵爺說呀,但這下子邵爺自己跑過來問了,怎麽辦?


    “男的、女的,就隻有這兩種答案,難道很難回答嗎?”小家夥的遲疑,更是讓邵原卿相信,曲容容很有可能是女的!


    “呃……邵爺,我還有好多活兒沒做完。”阿嘉率先心虛的想借口轉身開溜。“小容的事情還需要問嗎?我相信邵爺你明白的、你明白的!”


    “阿嘉,等等我,我的工作也還沒做完呀!”小南跟著開溜。


    “喂!你們兩個……”


    他氣結的瞪著兩個小家夥的背影,他要是真明白,還需要特地過來問嗎?


    但他們不敢回答,就是心裏有鬼,容弟的真實性別肯定有秘密在。


    既然他們不敢回答,不要緊,他就花錢請人去查,就不信查不到!


    ☆☆☆


    曲容容離開瓷坊後,一時也不敢回邵府,隻好暫時躲回城西的善養堂裏。


    “容容,你……你的脖子上怎會有吻痕?”負責照顧孩子們的李姨從曲容容一踏入屋裏,就眼尖地發現她脖子上的可疑痕跡了。


    “嗄?吻痕?”曲容容心虛地捂住脖子,臉蛋瞬間翻紅。


    這下一切都通了,原來邵原卿是發現她脖子上的吻痕,才會想起昨晚她到過他的房裏。


    “鏡子!李姨,有沒有鏡子?”她心慌地嚷著。


    “你等會兒。”李姨進到後堂去,沒一會兒就拿著一麵銅鏡走出來。“你自己瞧瞧吧!”


    曲容容拿起鏡子往自己脖子一照,終於看到上頭曖昧的紅痕,她懊惱的歎了口氣,這下子她就算抵死不認昨晚的事,邵原卿也不會相信的。


    怎麽辦?回去之後她要怎麽麵對他?他心裏又是怎麽想的?恐怕也是萬分震驚,懊惱自己輕薄了自己的義弟吧!


    她臉色一垮,心情低落,失魂落魄地隨手把鏡子還給李姨,徑自走向善養堂的後門,李姨倒也沒多管她,近來她常這樣陰陽怪氣的,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善養堂後頭是一座長滿芒草的小土丘,曲容容緩步走上小徑,來到一處高起來的墳前,上頭用了塊大石充當墓碑,卻沒寫字,她蹲在墳前哀聲歎氣。“唉……蓮兒,你說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這座墳裏躺的就是她的好友蓮兒,每當她心情煩悶時就會來找蓮兒吐吐苦水,就算蓮兒根本就聽不到她所說的話,也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早知會變成這般複雜的狀況,當初我就不該答應留在邵家,也就不會搞得自己一身狼狽。”


    她苦著臉,陷入後悔和懊惱的情緒中。


    也許現在正是她該離開邵家的時候了,她當初之所以答應留下,也隻是想讓邵姨開心一些,幫蓮兒盡些心意罷了,本就沒有久留的打算。


    如今她留在邵家,隻會讓邵原卿和她彼此尷尬,倒不如就趁這個機會離開,邵原卿應該會同意吧?


    但……這樣一來,往後她見到邵原卿的機會就少之又少了,思及此,她落寞地垂下肩,內心猶有猶豫,左右為難。


    留在邵家,雖然他隻將她當弟弟看待,但能得到他的關心,她就很開心、很滿足了,隻是現在兩人這麽尷尬,他恐怕也不會像從前那般毫無芥蒂地關心她了。


    人的心隻要一變,什麽都會變,什麽都不一樣了……


    “唉……”


    她在蓮兒的墓前待了好一會兒,直到夕陽西下才又回到善養堂,此時阿嘉和小南也剛回來沒多久,看到曲容容出現,忍不住訝異。


    “小容,你怎麽會在這兒?”阿嘉怪叫道。


    “我為什麽不能在這兒?”她有氣無力地反問。她隻是最近比較不常回來,又不是不回來了。


    “也對,我問這什麽問題?”阿嘉傻笑地抓抓頭,但隨即又想起今日邵爺問的事,趕緊提醒她。


    “小容,你要當心,邵爺已經在懷疑你是男是女了。”


    “什麽?他問你了嗎?”這消息比邵原卿知道昨晚的事還要讓她感到驚慌不已。“你怎麽回答他?你應該沒泄漏吧?”


    “哈哈,你放心,我當然沒有泄漏給邵爺知道。”阿嘉沾沾自喜。


    但曲容容還是不怎麽放心,非得問明白不可。“所以他是怎麽問你的?而你又是怎麽回答他的?”


    “他直接問‘曲容容到底是男是女’,而我也很巧妙的回他‘小容的事情還需要問嗎?我相信邵爺你明白的’,就這樣,沒泄漏半點秘密啦!”


    “……”這根本叫做欲蓋彌彰呀!“你為什麽不幹脆一點,直接回答他我是男的不就好了?”


    “哎!因為我不想說謊嘛,他是給我工作的恩人,對他說謊,我會很過意不去的。”阿嘉還是認為自己這樣回話很聰明。


    “唉,我的天哪!被你們害死了……”曲容容不禁抱頭呻吟,這下子她更不能留在邵家了,非得離開不可。


    趁現在他隻是在懷疑,她還有機會趕緊離開邵家,和他斷絕來往,免得情況越發不可收拾。


    她不能害他失去娶自己真正心儀姑娘的機會,就算現在沒有,很有可能不久的將來就會出現,她不希望他因此而埋怨她。


    反正她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沒有嫁人的打算,被輕薄了她也不在乎,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她努力說服自己別在乎,但她的心還是背道而馳,眼睛微微酸澀起來……


    ☆☆☆


    夜深了,曲容容卻遲遲沒有回到邵家,讓邵原卿忍不住心急起來。


    容容該不會是在躲他吧?雖然曲容容的真實性別尚未被證實,但他的心已經偏往一邊,不願意再將曲容容當成義弟看待。


    他希望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這樣他們倆想在一起,就沒有任何顧忌,如果他也能想辦法讓她喜歡上他的話。


    他坐在大廳內焦躁的等著,不斷猜想,如果她不回邵家,那她還能到哪兒去?


    “對了,善養堂!”他突然從椅上跳起來,衝出大廳,決定去善養堂看看。


    然而邵原卿才走出大廳,邵母正好從一旁的廊道走過來。“原卿,都這麽晚了,你還想到哪兒去?”


    “我要去找容容。”


    他怎麽突然改口喚容容了?之前不是都叫容弟?“容容都那麽大了,可以照顧自己,你何必擔心?”邵母一頭霧水,啼笑皆非。


    兒子越關心曲容容,她就越心驚呀,那一日兩人相抱的畫麵始終在她腦海中徘徊不去,她就怕兒子真有斷袖之癖。


    “我……”邵原卿不知該如何解釋,他怎能不擔心?他就怕容容不回來呀!


    “大少爺!”被邵原卿吩咐守在門口的奴仆這時急急衝過來。“回來了,曲少爺回來了!”


    “真的?太好了!”他欣喜的趕緊衝過去,邵母被兒子的行為搞得一顆心跟著七上八下,也急忙隨後跟上。


    他衝到大門前的跨院,曲容容正好走了進來,一看到邵原卿便心慌地頓下腳步,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從善養堂回到邵府的路上,她努力的想要冷靜下來,沒想到一點辦法也沒有,一看到他,她的心又開始慌亂起來。


    “容容。”邵原卿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開心地笑著說。“怎麽這麽晚才回來?用膳了嗎?餓了嗎?要不要我吩咐廚子幫你備宵夜?”


    “嗄?”她愣住,回不出話來,因為她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他竟會是這種反應。


    他應該尷尬的和她避不見麵,要不然就是懊惱得不想見她,怎麽可能會欣喜若狂地歡迎她回來?


    他……腦子到底有沒有問題呀?


    邵原卿看她一臉呆愣,擔心她不知道怎麽了,下意識地伸手想摸她額頭。“你……”


    她羞得趕緊往後退,脖子上的吻痕猶在,她可不想又出什麽意外。


    但她躲避的舉動卻讓邵原卿誤以為她是在怕他,內心除了懊惱之外,也帶了些許苦澀。


    也難怪她會怕他,被一個不喜歡的人強吻,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會好受的。


    但錯誤已造成,他還是得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他正經地看著她,誠懇地說:“容容,昨晚……”


    “昨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他話還沒說完,她馬上阻止他說下去,不希望這件事鬧大,讓所有人都知道。“大哥,真的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往後也請你不要再說昨晚的事了,好嗎?”


    “好好好,你說沒事就沒事。”他放柔嗓音回答,既然她不想提,他也就不再說了,免得惹她不開心。


    一切都是喝醉酒惹的禍,要不然容容才不會害怕他的靠近,但若不是昨晚的陰錯陽差,他也不會發現她可能是女兒身的秘密,之後的發展到底是好是壞,他也無法斷定。


    他隻能想盡辦法挽救自己的形象,至少讓她別躲他、怕他,他不會再對她亂來,隻盼她能夠重新接納他。


    他的語氣怎麽軟了那麽多,像是想盡辦法在討好安撫她似的?曲容容不禁感到困惑,但此刻的她無心多想,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講。


    “另外,我做了一個決定,希望大哥能應允。”


    “什麽決定?”


    “我想離開邵家了,多謝大哥和邵姨這陣子以來的照顧。”


    “什麽?”邵原卿訝異地愣住,之後才回過神來,急著想要阻止。“容容,你並不需要離開邵家!我也不會答應你的要求!”


    他就擔心她會使出離開這一招,讓他永遠都找不到她!


    曲容容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隻是幽幽地道:“大哥,我心意已定,你阻止不了我的。我畢竟不姓邵,總有一日會離開,之前之所以會答應留下,是因為你和邵姨盛情難卻,但住在這兒一段時間後,我發現自己對瓷器生意沒什麽興趣,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該自力更生,不能靠大哥照顧,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邵原卿知道這隻是她的借口,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回事,當下氣急敗壞地說:“容容,如果你是擔心我會再對你做出什麽事情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再……”


    “大哥!”她無奈地重歎口氣。“就算我求你了,強留住不該留下的人,對你我來說都不是件好事。”


    不管他是為了愧疚、為了補償、還是為了什麽亂七八糟的原因想留下她,她都不會答應。


    分開了,對彼此都好,她是如此深信著,雖然這麽做,她也很不好過……


    邵原卿的心緊緊一縮,胸口漫起了一陣濃烈苦澀,明知道她心意已決,但他還是不想放手,好想用盡一切辦法逼她留下。


    怎麽辦?他不要失去她,他內心好掙紮……


    “原卿,既然容容想要離開,那就讓他走吧!”邵母在一旁觀看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打圓場。


    從剛才他們兩人那有所保留的對話,她已察覺這兩個孩子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麽事,逼得容容想離開,而且去意甚堅,這時強逼容容留下,隻怕情況會更僵。


    何況她始終擔心斷袖之癖的傳聞有一天會成真,幹脆趁這個機會讓他們倆分開,或許反而是一件好事,隻是委屈了容容……


    “娘?”邵原卿錯愕地瞧向娘親,沒想到娘居然讚成。


    她揚起慈祥的笑容,眼泛淚光,上前溫柔地拉起曲容容的手。


    “容容離開邵家後,照樣也在天京城生活不是嗎?既然都在城裏,如果容容有任何困難,咱們依舊可以幫忙,也可以不時地去關心他,不一定非得要他待在邵家才行呀!容容,你是個上進的好孩子,答應邵姨,要常回來看邵姨好嗎?”


    她還是會盡己所能地照顧這個好孩子,不會因為他離開邵家就漠不關心。


    “邵姨,謝謝你……”曲容容感激不已。


    她在邵家的每一天,邵姨都對她很好,所以直到這一刻,她還是沒說出蓮兒的事,她不想讓邵姨對她失望,也不想讓邵姨知道殘酷的真相而難過。


    麵對曲容容的去意堅定,加上娘親的支持,邵原卿有苦說不出,隻能全都往肚裏吞。


    罷了,事已至此,他還能挽留些什麽?他什麽都挽留不了,隻能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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