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被年級主任訓話訓了半節課,行騁沒能去搶占到場子,也沒時間去打球了,站辦公室裏邊兒立得筆直,兜裏電話炸了似的震動。


    年級主任一瞪他,已經管不了這些渾小子帶手機來教學區域了!


    他手一攤:“誰的?”


    行騁憋著笑,迅速看了一眼,把手揣進兜裏:“任眉的。”


    年級主任說:“我來接。”


    行騁半點兒沒猶豫,忍著笑意把手機遞過去,那邊兒一接起來,破口大罵:“行騁你他媽怎麽回事兒啊!人呢!”


    緊接著,年級主任一開口,那邊兒就傻了,迅速掛了電話,沒再打過來。


    行騁咳嗽一聲,心想等會兒回教室又要挨任眉一陣埋冤。


    寧璽一下課就過來年級辦公室門口站著聽,數了一下行騁在裏邊兒待了多久,終於沒忍住,叩了門進去,說有事要談。


    行騁得了特赦令出來,悄悄在寧璽腰上掐了一把,後者紅著臉瞪他,快滾!


    臨時扯的事兒也不是很重要,但是寧璽這種成績好又表麵看著乖巧的,就是受老師待見,硬是留了他十來分鍾,好好規劃一下高考,爭取高個漂亮的高分。


    寧璽跟老師談完話之後跑到走廊窗戶邊兒往球場望,這是離那裏最近的位置。


    看了一會兒,寧璽回了教室上晚自習,把耳機從袖子裏穿到手掌心兒裏,用手捂住耳朵,偷偷摸摸地聽,不是聽歌,也不是聽英語單詞。


    他把弟弟平時發給他的微信語音都全部收藏了起來,時不時拿出來聽。


    一來二去,行騁一講話,寧璽一邊刷題,一邊都能想象他說話的神態,還有嘴邊掛著的壞笑。


    “哥你在幹嘛啊?快下樓了!”


    好像是那天晚了點,磨磨蹭蹭的,還在衣櫃裏挑衣服穿。


    “哥你想我不,你就說一句,我聽聽……”


    最後有沒有說,寧璽自己都忘記了,好像是說了吧,窩在被窩裏,悄悄地特別小聲。


    “烤串兒加辣麽,不加了吧,你這幾天吃辣吃得厲害,現在要開始養胃了,高考得注意飲食!”


    每次跟行騁一起吃飯都兩個人辣得麵紅耳赤,喝點啤酒能爽上天。


    “你是不是偷看我打球了,我總覺得我今天充滿幹勁!”


    在座位上盯著,還是被發現了?


    “你傻啊,我在這邊樓梯口等你,你往那邊一個勁兒衝什麽?”


    明明是他自己坐錯地兒了,這小混蛋。


    ……


    高考即將來臨的最後一個月,行騁放了五一長假。


    他也還是哪兒都沒去,忽然開始奮發圖強,沒跟著他爸媽出去自駕遊,衣服褲子換洗的往行李箱裏一塞,拖著箱子就住寧璽那兒去了。


    他也不煩寧璽,每天早上起得比寧璽早,晚上跟寧璽一起入睡,除去倆人擠一個被窩裏偷摸搞事兒浪費的時間,每天睡眠到還是充足。


    寧璽都不用去小區門口吃飯了,早上洗漱穿戴完畢,就能看到行騁提了兩碗麵,一杯燕麥奶,在門口一邊換鞋一邊招呼他,來吃早飯。


    “還有一個月了,你得養好,做做準備。”


    寧璽聽他這麽說,抬頭笑道:“倒是像你高考。”


    行騁跟著挑眉一笑:“我媳婦兒高考。”


    寧璽耳朵一熱,吸了口燕麥奶,拿筷子攪攪麵條,懶得反駁,讓這小子傻樂去吧。


    親自護送著寧璽去上了學,行騁又一路騎著車回來,睡個舒舒服服的回籠覺,掐好鬧鍾,等會兒中午去接他哥哥放學……


    他手裏拿著路上領的宣傳單,兩張,折了兩個紙飛機,一路揣回了家。


    家裏一百多平米,不大不小,缺這樣少那樣的,還就這樣成了他和寧璽給予彼此的港灣,溫暖又炎熱,在夏日裏蓬勃生長著。


    晚上睡著太熱,電風扇起不了太大作用,成都五月的夜晚悶熱非常,行騁就跑去小賣部提兩瓶冰可樂來,往床上一扔,抱著睡!


    自然,抱著抱著,可樂就變成了對方,心靜自然涼,汗也不出了,就這麽互相依偎著睡著。


    兩個人夜裏複習功課,行騁背不到題,隻有挨訓的份兒,多被打了幾次就記住了,古詩詞一口氣兒背得順溜,總算搞清楚了中`華大地有那些大江大河,山川湖海的,氣象也學了不少,地理勉強及格問題不大。


    他躺在床上望天花板,手指一掐:“哥,我推算出明兒要出太陽。”


    “地理氣息不是給你看天象的,”


    寧璽翻過身去不理他:“剛剛五月,哪天不出太陽。”


    看寧璽翻過去了,行騁伸出胳膊去扳他,費老大勁兒弄不轉身,行騁咳嗽一聲:“本人晴轉多雲。”


    寧璽抱著被子轉過來,拿涼涼的手背去冰他:“轉晴了沒?”


    行騁看計謀得逞,抓住他哥的爪子,按著手背就是一陣胡亂地親:“多雲轉彩虹了!”


    偶爾寧璽在窗邊兒寫作業,老遠就看到一架紙飛機從窗外飛進來,上邊兒夾個紙條,拿起來看是一個歪歪扭扭的紅唇印,寧璽一抬頭,看到行騁站在小區裏,手裏拎著新買的冰墊。


    後來問他那口紅誰的,行騁點兒都不含糊,我媽的。


    快收假的那一天晚上,小區裏不知道誰家養的雞一個勁兒的打鳴,叫得行騁都要神經衰弱了,下意識側過身去擋住了他哥哥。


    懷裏的寧璽悶哼著挪了挪身子,小聲喊了句:“天亮了?”


    行騁拍拍他的背,哄道:“沒,才一點。”


    寧璽心裏邊兒也想把那隻雞抓過來燉湯,被叫得快沒了瞌睡,翻身坐起來,靠在行騁懷裏,耍賴似的攀著他,說不困了。


    行騁看他出汗,覺得熱,起身去開了窗戶,兩個人坐在窗邊透了會兒氣,沒想到這空氣一吹,反倒真的給吹了個精神。


    眼睛一亮,行騁說,要不然去街上走走。


    寧璽愣了一下,卻還是沒有抗拒的意思,一邊兒去找鞋穿一邊兒嘴上說:“淩晨一點了,你有完沒完啊?”


    “走走走!”


    行騁顧不得讓他穿鞋了,猛地把他哥背起來,拿著他哥的鞋往門外衝。


    淩晨一點多,行騁帶著寧璽,也不怕花錢,打了輛出租車就到了天府廣場邊兒上。


    坐北朝南,後邊兒就是□□像,身處市中心,像完成某種儀式似的,兩個人在午夜無人的廣場上,牽了手。


    行騁高興壞了,彎腰背起寧璽,一路往回家的路上跑。


    他挑了輛小黃車騎上去,寧璽背對著他坐在後座兒上,吹了滿麵的風。


    那一晚,寧璽被他這麽載著,去看天邊的星。


    做了一些決定。


    ……


    五一一收了假回來,高考真真正正地,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寧璽的生物鍾徹底規律了起來,早上不提前起太久,晚上也不折騰著睡,行騁還是懂事兒,每天路過他哥的窗口,正大光明地放個電,再小跑進樓道裏,站在他哥家門口發呆。


    教室課桌上的書都清理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一些特別有用的。


    其實到了寧璽這個成績,最後的時間隻需要調養好身體,歸納總結錯誤,高考的時候,才不會出太多差錯。


    他家裏人這段時間沒來找過他,寧璽已經都快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行騁像他生命裏的一束追光,在黑暗裏,拚命地將他照亮。


    寧璽拿橡皮擦又擦了課桌上的倒計時,改成了“27”,又在旁邊貼了個小條,寫了“87”。


    這算是他和行騁最後的,還能天天粘在一起的日子。


    有些顧慮,和決定,他還沒有完全想好。


    況且也不能讓行騁知道。


    五月的成都,蟬鳴鳥叫,夏風一吹過來,都快將他桌上的涼糕烤得滾燙。


    最近愛上吃甜,行騁更是跑到隔壁街道去給他買,兩個人沒事兒就跑學校天台去坐著。


    石中地處市中心,占地麵積不大,雖然是仿古建築,但樓層修得高,天台上一站,能將大半個青羊區盡收眼底。


    他安安靜靜地往嘴裏送吃的,看著他眼下的城市,街道河流,忽然覺得陌生。


    在一個城市裏生活著,卻隻是熟悉這一小塊地段,身邊天天擦肩而過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又有誰認識誰。


    時間使更多人因緣巧合地走在一起,再由歲月的洪流將他們衝散,散至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變成多年以後的一聲好久不見。


    沒有誰能跟心愛的人永遠天天待在一起不分開。


    他和行騁也是凡人,也不例外。


    已經有同學開始陸陸續續地離校,有的選擇回家複習,有的選擇了去教輔機構做最後的衝刺,寧璽自然是天天還往學校裏跑的那個。


    他開始格外珍惜在校園裏見著行騁的場景,兩個人一身藍色校服,好像這是唯一穿過的情侶裝。


    兩個人開始不斷地在校園裏走動,在操場上,在對方的眼裏,熠熠生輝。


    午後的陽光很美。


    校園廣播站也開始在放一些關於畢業的歌,什麽《青春紀念冊》《北京東路的日子》,讓寧璽不得不想起去年的夏天,五月底,也是這般場景。


    仿佛就在昨天。


    應與臣也開始收斂了,不到處玩兒,天天擱家裏複習了,聽說他哥哥嫂嫂最近像是要鬧分手,扯得正厲害,根本不敢去觸他哥哥的黴頭。


    寧璽知道行騁是拿應與臣哥哥應與將當作榜樣的,隻得歎一口氣,也是世事難料。


    他知道臨近高考不能著急,但卻還是有些緊張。


    雖然說這確實不能決定以後的人生的全部,但對於寧璽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來說,真的關乎著命運。


    或許每個人的青春期總有那麽一個人,牽動著自己擇校的決定,考試前的情緒,甚至夜裏入睡前的念想,都全部是他。


    放學時間,今天行騁中午打比賽,寧璽翹了課去看,決定瘋狂放縱一次。


    他跑去校外買了包煙揣在身上,手裏拿了兩瓶百威啤酒,到操場邊兒坐著,一口一口地抿。


    行騁正在場上凶猛著,沒想到他哥居然翹課下來了,一不留神差點兒被球給砸那麽一下,還愣在那兒。


    靠坐在場邊,寧璽白色短袖的袖口挽高了一節,露出好看的手臂,撥弄著地上的易拉罐,長腿搭在台階之上,見著弟弟轉頭過來了,舉起那瓶啤酒。


    寧璽的眼睫在陽光之下顯得特別長,白淨的臉蛋曬得微紅,對著行騁,或是對著遠處的藍天,又或者是對著這一片他奮戰了四年的土地,綠樹、跑道……


    他笑彎了眉眼,說:“幹杯!”


    路邊綠樹蟬鳴——


    六月要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給哥哥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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