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行囊之後,雲琉璃跟雲璩風匆匆訂下一個月後的約定,便隨著如?回到蔚園,兩天後,他們搭船順著運河北上,三天後回到皇城。


    如同她離開之前,蔚家大院沒有任何改變,隻是避暑的老爺夫人早就回來,而吉兒並沒有待在竹軒閣伺候莫香靈。


    每個人見到她都開心得喜極而泣,尤其是吉兒,更是放聲大哭,好像她從鬼門關前撿回一命。


    “別哭了,瞧你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醜死了!”她已經幫吉兒擦眼淚擦到沒力了,沒見過淚水比這丫頭還多的人。


    吸了吸鼻子,吉兒的淚水終於止住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蔚家小姐說外麵好可怕,有好多壞人,琉璃遇到壞人就死定了,我嚇死了,一直哭一直哭,我真擔心大當家找不到你。”


    “如月是關在閨閣的千金小姐,哪知道外麵有多可怕?她說什麽,你就信,真是個傻丫頭!”她輕敲了一下吉兒的腦袋瓜。


    真是如此嗎?吉兒一臉的困惑,囁嚅的道:“可是,外麵確實很可怕啊。”


    “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嗎?”為了證明自個兒所言屬實,她特地站起身轉了一圈,這不不夠,一會跳到椅子上,一會兒飛身跳到臥榻上,一會玩起倒立遊戲,看得吉兒臉色發白。


    “我知道你沒事,你別玩了,萬一撞傷了怎麽辦?”


    跳下臥榻,她端正坐回椅上。“我不是教你伺候小姐,為何還待在冬梅苑?”


    “小姐有人伺候了,大當家要我留在這兒等琉璃回來。”


    “小姐好嗎?”


    “小姐還藏竹軒閣,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哪有人清楚小姐是好還是不好?這會兒琉璃回來了,琉璃直接過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嗎?”


    是啊,她可不像府裏的其他人,她可以自由來去竹軒閣,可是見了小姐,她擔心管不住自個兒的嘴巴,道出哥哥如今變成一個跛子。


    “琉璃有沒有找到雲爺?”


    “……哥哥確實還活在世上,隻是不清楚在哪兒。”


    “既然活著,為何不來找小姐?”


    “他一定有什麽不得已的原因。”


    “小姐好可憐,她一定在等雲爺。”


    她也相信小姐在等哥哥,隻是如今的雲璩風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雲璩風了……


    “琉璃,你去看看小姐吧。”


    雖然擔心自個兒會不小心道出秘密,她也應該知道小姐的近況。可是三天後當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到竹軒閣,卻佇立在外麵沒有勇氣走進去,踟躕了近半個時辰,最後她還是轉身離開。


    隨著約定的日子漸漸靠近,她的心情越來越沉重,踏著夜色,她不知不覺就來到圍牆的下方。


    沒有繩索,也沒有蔚如?的幫助,今兒個她很難爬上牆頭,可是,這大概是她的習慣,總會不自覺的想坐在這兒賞月觀星。


    今夜還是算了。可是正當她準備轉身離去之際,卻看到角落的牆頭上有個身影,定睛一瞧,頓時一怔,那不是小姐嗎?


    小姐怎麽在這兒?小姐又如何上去那兒?小姐知道自個兒此刻的舉動嗎?


    以前每當她坐在牆頭,小姐偶爾會陪在她身邊,一開始,小姐也是出於好奇,這兒觀看的明月和星辰比較好看嗎?


    沒人猜得到她對此處為何如此迷戀,唯獨小姐察覺到其中含義,她坐在高高的牆頭上是出於思念,可無論小姐如何追問,她就是不願透露隱藏背後的故事,因此小姐總以為是借由觀月賞星來思念一個人……難道小姐是想借此傳達她的思念嗎?


    她不應該打擾小姐,可是卻不自覺的走過去,瞧見鋪在地上的沙包,還有垂掛在圍牆上的繩索,她終於知道小姐是如何爬上哪兒。不過由此可見,應該是有人幫助小姐坐在那兒,是誰?


    踏上沙包,扯住繩索往上攀爬一小段,然後往上一躍,坐上牆頭。


    她的出現讓原本坐在牆頭上的人兒一縮,似乎想把自個兒變不見似的,她當做沒瞧見,靜靜地跟著她一起賞月。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有一股想要試探的念頭,嘴巴很自然的張口說了。


    “難道小姐打算一輩子關在自個兒的世界嗎?”


    當然,她不期待小姐的回應,而小姐也沒有突然教人驚訝的開口說話。


    “我多少可以明白小姐的心情,可是不管遭遇何種困境,都應該勇敢麵對,除非,小姐後悔當初的抉擇。”


    莫香靈依然沒有動靜。


    “我相信不管遭遇什麽事,此刻是否身陷絕境,哥哥都不會後悔,唯一遺憾的是,他沒能護小姐周全,讓小姐遭遇此劫難,差一點命喪黃泉。”


    此刻,她感覺相距不到一尺的人兒微微抖動肩膀,不用轉頭查看,她知道小姐哭了……很好,眼淚流得出來,就表示有感覺。


    “若小姐希望回到沒有跟哥哥私奔之初,琉璃一定會成全小姐,小姐可以嫁給蔚大當家,可是請小姐親口告訴琉璃。”她是不是很殘酷?是啊,若不下猛藥,小姐又怎麽會有反應呢?


    她飛身躍下牆頭,該說的都說了,小姐能否想透,也隻能看小姐自個兒了。


    無論如何,她得想個法子教他們兩個見上一麵,哥哥見了小姐,還能狠心一走了之嗎?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哥哥必須依約現身。


    蔚如?突然從後麵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她驚嚇的叫了一聲,又惱又羞的瞪了一眼,他笑咯咯的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兒。


    “你去哪兒?”


    “房裏太悶了,我四處走走。”她難為情的越過他的肩膀,看著微微保持距離的武彬一眼,她確定武彬在偷笑,真的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你放我下來啦!”


    “不要!”他低下頭,兩人的額頭碰撞的叩了一聲,接著她很自然的朝他的頸項咬了下去,留下一個咬痕,又逗得他樂嗬嗬的笑開了嘴。


    “大當家近來給府裏添了不少笑話。”她嬌嗔的一瞪。


    “夫人開心就好。”


    “開心的是看笑話的人,不是我。”萬萬不可承認他的親昵率性教她甜在心頭,說不定哪天大庭廣眾之下,他突然這麽一抱,往後她還能見人嗎?


    “你不會說謊。”


    “不……讓我下來,你沒聽見武彬在笑嗎?”


    武彬聞言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都快憋死了,哪有笑出來?


    蔚如?還是沒放她下來,直到回到房間,房門一關。


    “你有沒有哥哥的下落?”


    “你不用擔心,雲璩風的下落很快就有眉目了,不過,我想到一個安頓莫小姐的好法子,我可以收她當義妹,往後她住在蔚家就不怕閑言閑語了。”雖然他不擔心她會再一次偷偷收拾行囊離開,可是如她所言,總不能教莫香靈沒名沒分的待在蔚家,想了好多天,他總覺得這是一個一勞永逸的好法子。


    “義妹?”


    “你覺得如何?”


    “你要收小姐當義妹,也要小姐點頭同意,如今小姐無法言語,你問了,小姐也不可能回答你。”


    “昨兒個聽丫頭說,她已經願意用紙筆提出自個兒的要求,我教丫頭順著她,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隻要她願意走出竹軒閣就好,我以為她跟大夥兒多接觸,對她會有幫助。”


    原來是這麽回事!“是,我也認為如此。”


    他愛憐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這回你可開心了嗎?”


    “小姐可以開口說話當然開心,可是……若找到哥哥,他還是堅持離開,那可怎麽辦?”雖然告訴自個兒,隻要哥哥見到小姐,哥哥就會留在小姐身邊,可是總覺得放心不下。


    眼中閃過一抹深思,蔚如?安撫的道:“你別胡思亂想,他願意犧牲性命守護她,又怎會忍心舍下她?”


    “……是啊,應該如此。”


    “當然如此。”他再次將她抱起來,走進內室,放在梳妝台前麵的繡墩上,溫柔的為她取下金簪,解開發髻,梳理頭發。


    這是他們夫妻近日培養的樂趣,他幫她梳發,她幫他梳頭,其樂融融,接下來當然是兩人最親密最纏綿的時光,旖旎春光,情色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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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終於來了,雲琉璃陪同蔚如?向公婆請安,再用過早膳後,待蔚如?關進水榭齋忙著撥打算盤,她便扮成男兒身偷偷溜出門,來到了奉香樓。


    為何她要跟哥哥約在這個喜歡道人是非的地方呢?


    也許她隻是想利用這兒讓哥哥明白,單獨將小姐留在皇城有多麽殘酷,除非小姐足不出戶,否則她難逃皇城百姓的訕笑。


    哥哥會依約前來嗎?


    出乎意外,她並沒有等太久,一杯茶過後,雲璩風就出現了。


    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四處奔波使然,他變黑了,蓄了胡子,一頭摻了白色的發絲像個仙人似的,拄著一根鐵拐,一拐一拐,誰也難以將他跟昔日莫家鏢局那個俊逸斯文的雲璩風連結在一起。


    待他坐了一會兒,喝上一杯茶,豎耳傾聽店小二對其他客官高聲傳播的留言耳語,雲琉璃才不慌不忙的問:“哥哥做好打算了嗎?”


    靜默片刻,雲璩風自顧自的道:“對不起,若我知道琉璃會因為哥哥被迫嫁進蔚家,哥哥絕不會把琉璃一個人獨自留下來。”


    “不是這樣,琉璃是心甘情願。早在十歲那一年,他就落在琉璃的心上。”沒錯,雖然知道如?不是真心想娶她,她象徵的是難以抹滅的恥辱,可她的內心深處是欣喜,是期待,能夠嫁給他,像是一場夢。


    雖說不太清楚她十歲那一年發生什麽事,但他記得蔚如?來莫家鏢局找她……


    或者應該說找“他”,因為不明白蔚如?居心何在,他一口咬定莫家鏢局沒有小家夥這個人,當然,鏢局的師兄弟們一向很有默契,大夥兒口徑一致,而事後他也忘了問琉璃,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麽事情。


    “你是真心愛著他嗎?”


    “我不會說謊。”


    看著她半晌,他終於放下內心的苛責。“是,從小到大你最笨的就是說謊。”


    “經過這一個月,哥哥想清楚了嗎?”


    “我決定跟著師祖一起離開。”


    “那小姐呢?”


    “小姐已經為了我吃那麽多苦、受那麽多罪,夠了,我怎麽可以再拖累她?請你代我照顧小姐,我相信有你待在她身邊,不會有人敢欺負她,至於小姐的病,師祖已經答應我了,他會為小姐診治。”


    “我明白了,既然你堅決拋下小姐,我也莫可奈何,可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請求,離去之前,你一定要見她一麵,要不,請你帶著我離開。”


    雲璩風顯然害怕見到莫香靈,他看起來很痛苦。


    “你必須在兩者之中擇一,見她,或是帶我走。”


    若不知琉璃深愛著蔚如?,他可以帶她離開,如今他怎麽可以為了自個兒的軟弱,而毀了她的幸福呢?他已經太自私了,不能再連累琉璃。


    “你來安排,我會以醫者的身份見她一麵。”


    “我知道了,明日戌時……不,還是酉時好了,近日天色暗得早,酉時天色快暗了,不用擔心別人瞧見,而大家當家回到蔚家通常是過了酉時,你想避開他,還是早他半個時辰,我會在蔚家大院的後門等你。”


    點了點頭,雲璩風便起身先行離開。


    看著一拐一拐離去的身影,雲琉璃覺得好心疼,硬逼著哥哥麵對很殘忍,可是總不能叫他一直逃避下去。


    哥哥若見了小姐,他不帶小姐離開,也會留下來,這麽一來,她就真的沒什麽憂愁了,可是萬一……她會不會操太多心了?一會兒擔心哥哥會不會依約出現,一會兒又擔心哥哥不願意見小姐,這會兒要擔心哥哥見了小姐還是不改變心意……寧可杞人憂天,也不能不算計一下。


    “這不是蔚夫人嗎?”


    雲琉璃驚嚇的回過神,轉頭看著右手邊,原先哥哥坐的長凳上此時有一個白衣公子,不禁一怔,她並不認識此人。


    “你不認識本王嗎?本王是蔚大當家的結拜兄弟。”誠王爺看著她的目光有些色迷迷的,好像隨時準備撲過去似的。


    “誠王爺?”雲琉璃不自覺地往後一縮。出生皇室的王爺應該是無比尊貴,可是這個王爺怎麽看起來比三當家還不正經?


    “對對對,蔚大當家是不是提過我?”誠王爺開心得眼睛都眯成兩條直線了。


    “這是皇城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不想潑他冷水,可是她不擅長說謊。


    “那個小子不曾向你提過本王?”誠王爺變臉的速度可以跟女人媲美。


    “大當家沒機會提起王爺。”


    “本王老是惦記著他,他卻不曾向你提過本王,真是沒良心!”誠王爺不悅的噘著嘴,那摸樣好像他抱怨的對象是情人。


    “……”她能不能懷疑皇城有關如?好男色傳聞,根本是這王爺惹出的麻煩。


    “本王好些日子沒見到大當家了,大當家近來可好?”


    “大當家很好。”每天春風滿麵,府裏上上下下都知道他過得有多“性福”,害大夥兒老是盯著她的肚子打量,真是羞死人了!


    “少夫人要回府了嗎?”


    “嘎……是。”這位王爺還真是教人招架不住,一會兒扯到這兒,一會兒扯到那兒,不過多虧他的提醒,她都忘了最好趕緊回去,否則教吉兒發現她偷溜出府,那丫頭又要緊張兮兮,懷疑她在打什麽鬼主意。


    “本王的馬車就在外麵,本王送你回府。”誠王爺掏出銀子往桌上一擺,便起身拉著雲琉璃往樓下走。


    誠王爺的舉動把她嚇了一跳,可是他那隻手的觸感更教她驚訝,她完全忘了抽回自個兒的手,這白皙細致的柔荑好像姑娘家的手……


    坐上馬車,雲琉璃還在研究誠王爺那雙手,根本沒有留意到誠王爺不但將她送回蔚家大院,還直接送進水榭齋。


    “本王在奉香樓遇到夫人,突然很想念府上的包子,就順道隨少夫人一起回府。”誠王爺很熱心的主動解釋他們為何一起出現的原因,同時向佇立門邊的武彬使個眼色,示意他去廚房準備他愛吃的包子。


    武彬很識相的立刻領命退出書房。


    “夫人怎麽會在奉香樓?”蔚如?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我覺得有點悶,上奉香樓聽聽皇城最近有沒有什麽流言和笑話。”雖說她這個人沒本事說謊,可還是要努力隱藏內心的不安。


    “沒想到少夫人跟本王有一樣的樂趣,我們兩個一定可以結為好友……有了,我們幹脆也來結拜好了!”誠王爺興奮的握住雲琉璃的手,當然,下一刻那雙亂來的手已經被蔚如?打掉了,誠王爺立刻呲牙咧嘴的瞪他。這小子太沒禮貌了!


    蔚如?根本不想理會那個沒正經樣的王爺,全副心思凝聚在嬌妻身上,因為很明顯,她的奉香樓之行,絕非如此單純。“夫人聽到什麽流言和笑話?”


    “這……皇城人人都在說,蔚大當家好男色。”


    “大當家,本王怎麽不知道你好男色?”誠王爺驚愕的瞪大眼睛。


    蔚如?看起來好像臉抽筋似的,好男色?斜睨著那個故作驚恐的誠王爺,他懷疑是他搞出來的鬼!


    誠王爺當然理解他瞪來的眼神,冤枉喔!明明是他們夫妻自個兒在街上手牽手惹出來的流言,幹啥把他當成箭靶亂射?呃……好吧,他確實加油添醋增加了一點娛樂效果,譬如說,本王也瞧見了,他們十指緊緊相扣,一定有什麽奸情!


    “大當家是不是在外頭胡來?”雲琉璃很懂得利用機會將注意力從自身移開。


    “明兒個我陪夫人去奉香樓喝茶,再問問店小二,這是哪來的笑話?”


    “不用了,我當然知道這是笑話。”若非情非得已,她可不喜歡奉香樓那種地方,人人上那聽流言,卻又在那製造流言,那兒根本是皇城最令人羞愧的地方。


    “很高興夫人知道這是笑話。”


    若她不順著他,今晚她也別想睡……想起每天夜裏激烈熱情的纏綿,她的嬌吟、他的低吼,還在耳邊縈繞,她不禁紅了臉。若教人知道他多麽淫蕩邪惡的在她身上逞欲,絕對不會有人相信他好男色。


    “琉璃著涼了嗎?怎麽臉紅了?”誠王爺一副關心的湊近她的臉,眼看就要伸手探她的額頭,又被蔚如?一把推開。


    有話用說的就好了,王爺幹啥“動手”呢?還有,他會不會喊得太親密了?


    “我累了,我想去歇會兒。”雲琉璃嬌羞的轉身跑出書房。


    蔚如?沒有阻止她,因為他知道,誠王爺絕非無緣無故送她回來。雲琉璃很慶幸自個兒安全了,卻不知道自個兒的心思全被摸透了。


    ***


    隔天酉時一到,雲琉璃打開蔚家大院的後門,此時雲璩風已經在外麵候著,他為了掩飾自個兒的身份,刻意把眉毛畫粗,臉兒塗黑,再配上胡子,看起來有那麽點凶神惡煞的味道,這會兒真的沒有人認得他了。


    “哥哥就這麽擔心小姐會認出來嗎?”雲琉璃不悅的蹙著眉。難道他以為小姐會撲過來抱住他,喊他風兒哥哥嗎?


    “在下是春大夫,請夫人帶路。”雲璩風糾正道。


    “是,春大夫請跟我來。”她惱怒的轉身在前麵帶路。


    雲璩風靜默的跟在後麵,同時觀察四周的環境。這兒很適合小姐養病。


    經過一個歇腳的小亭子,穿過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徑,他們來到最北邊的竹軒閣,此時吉兒已經帶著一個包袱等在竹林外,她一臉困惑的看著手上的包袱,不明白琉璃要這些衣物的目的何在。


    “吉兒,這個交給我了。”雲琉璃取過吉兒手上的包袱,斜係在自個兒身上。


    “琉璃,你要這些……這位是誰?”吉兒忘了要問什麽,兩眼因為發現雲琉璃身後的人瞪得又大又直。


    “這位是我特地請來幫小姐治病的春大夫,他是神醫玄遙的弟子。”雲琉璃微微側過身子,方便吉兒看清楚身後的人。


    吉兒看了半晌,實在看不清楚對方長什麽模樣,可是這並不重要,得知此人的來曆,她興奮的大叫。


    “這麽說,小姐的病有救了嗎?”


    “這是當然,隻要找到對的大夫,小姐那種小病輕而易舉就可以治愈了。”雲琉璃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後麵的人一眼。


    這話太玄了,吉兒聽不懂,重要的是小姐的病可以治得好,那就好了。


    “吉兒,你在這兒待著,春大夫請跟我來。”


    雲璩風看著她斜背在身上的包袱,頓生不詳。這丫頭在算計什麽?即使這會知道她在使什麽心眼又如何,他已來到這,還是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雲琉璃帶著雲璩風穿過竹林,一路通行無阻的來到房門前,自從湘州府回來之後,如?就撤掉守衛竹軒閣的侍衛,不過,他並沒有主動公開住在這兒的貴賓是莫小姐,但是已正式向雙親表示收莫香靈蔚義妹一事,隻等莫小姐點頭同意。


    自從那一夜在圍牆上相遇,她們就天天一起坐在那兒賞月觀星,小姐跟她一樣,都是很固執的人!小姐依然無法開口說話,卻不再有躲避她的舉動,似乎漸漸習慣麵對她,當然,這也表示小姐漸漸麵對現實。


    叩叩叩!雲琉璃在房門上敲了三個聲響,伺候莫香靈丫頭立刻前來開門。


    “少夫人!”丫頭驚訝的喊道。


    “我帶了一位春大夫來幫小姐治病,他是神醫玄遙的弟子。”


    “是。”丫頭連忙側過身子以便他們入內。


    踏進房內,她立刻轉身將丫頭往外推。“你去歇著,我在這兒伺候小姐就可以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小姐,凡事有我擔著,若有需要,吉兒會請你過來。”不讓丫頭有反駁的機會,她強行將房門關上。


    回過身,看到哥哥還躊躇的站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她大聲的道:“春大夫,我家小姐在裏麵,請您幫我家小姐診脈。”


    雲璩風怔怔的回過身,緩緩移動鐵拐,一步一步往內室走去。越靠近,心跳得越急促,想見她,又害怕見她,她會認得如此可憐的他嗎?


    不,不要認得,雖然他會因此心痛,但是不要看見如此狼狽的他,不要看見如此無能的他,他才可以狠下心轉身離去……


    雲琉璃慢慢走進臥榻,蹲下身,輕柔的對著凝視窗外的莫香靈道:“琉璃帶了一個大夫來幫小姐治病,這位春大夫是神醫玄遙的弟子,醫術高明,他要先幫小姐診脈,小姐可以把手伸出來嗎?”


    半晌,莫香靈緩緩轉身看著她,然後伸出手,雲璩風見了走上前,雲琉璃立刻跑去搬來一張繡墩,讓他坐下。


    他將鐵拐放在一旁,扶著莫香靈的手把脈,她像是感覺到什麽似的輕輕一顫,將目光凝聚在眼前的醫者身上。


    不要看著我,不要看著我,求求你不要看著我……他逃避的垂下眼瞼,她專注的目光教他心慌意亂,教他好心疼,教他無法狠心舍下……不可以,殘缺的他如何愛她?不舍,也要舍啊!


    壓低嗓門,他呆板不帶情感的道出診治的結果。“這位姑娘患的是心病,當她可以放下過去,自然可以開口說話。”


    “如何將過去放下?”雲琉璃是故意找他麻煩。


    “隻要姑娘別惦記著過去,自然可以放下。”


    這是什麽鬼話!“春大夫可以不想過去嗎?”


    “我會忘記,該舍下的還是要舍下。”


    “鬼……真要這麽簡單,當初何苦私奔呢?”差點就失控痛罵他一頓。該舍下,就能舍下,當初又何必對小姐敞開心門?


    雲璩風猛然站起身,繼續待下去,這丫頭隻怕會口無遮攔暴露他的身份。


    “夫人好好照顧小姐,假以時日,小姐就會漸漸康複。”


    “春大夫確定小姐假以時日真的會康複嗎?”


    “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往後就要看夫人和小姐的決心了。”雲璩風彎身拾起鐵拐,一拐一拐的匆匆往外走。


    “小姐,我送春大夫,你乖乖待在房裏別亂跑。”雲琉璃匆匆交代一句,趕緊追了出去。


    “你站住!”可是,前麵的人根本不理她,明明是跛子,走得比她這個雙腳健全的人還快,真是教人火大。她幹脆用跑的,然後氣急敗壞的從後麵扯住他,這下子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不過他也沒有回頭的意思。


    “請問夫人還有何指教?”


    “不敢,隻是想問春大夫一句——真的可以舍下嗎?”


    “……我不是說了,該舍下的還是要舍下。”


    “我明白了,既然春大夫能舍下,那我也能舍下,我們就結伴同行吧!”她的口氣聽起來好像要出遊踏青似的。


    一頓,雲璩風緩緩的轉身麵對她。“你別胡鬧了。”


    “你瞧我像在胡鬧嗎?行囊都背在身上了,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她指著斜係在身上的包袱。這可是她絞盡腦汁,想到的好法子。


    “夫人想用這種方式逼我是行不能的。”他相信無論她去了何處,天涯海角,蔚如?都會將她帶回來。


    她不善於說謊,當然不諱言這是她的伎倆。“是啊,我是想用這種方法逼你,可是,我怎能丟下你不管呢?小姐不能守護哥哥,隻好我來守護。”


    “……你若想跟著我,那就跟著吧。”他甩開她的手,再一次轉身往前走。他以為她隨便說說嗎?若她狠下心來跟著他,他可不見得受得了,最後說不定還要親自將她送回蔚家……牙一咬,她豁出去的跟上去,但願老天爺不要太折磨人,有人可以即時出麵阻止他,要不然,她真要跟著他浪跡天涯,天天在他耳邊鼓動三寸不爛之舌。


    念頭一轉,她就看到蔚如?帶著武彬走進竹軒閣,可是,這種情況應該稱之為幸,還是不幸?


    這會兒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咚咚咚的趕緊竄到前頭。“大當家,這位是神醫玄遙的弟子春大夫,我特地請他來幫小姐治病。”


    “神醫玄遙的弟子嗎?”唇角掠過一絲笑意,蔚如?垂下視線看著她斜係胸前的東西,皺了一下眉頭,接著視線移向那位春大夫,有禮的問:“請問小姐的病可以治嗎?”


    “我已經告訴夫人了,小姐患得是心病,隻要夫人和小姐定下決心,小姐終有一天會開口說話。”


    “春大夫是神醫玄遙的弟子,難道沒有更好的藥方嗎?”


    “在下說了,這是心病,心病的藥方還是在小姐自個兒身上。”蔚如?的目光教人倍感不安,雲璩風急忙的拱手一揖。“在下告辭了。”蔚如?也回他一揖,可是當雲璩風從蔚如?麵前走過,他突然開口道:“你真的割舍得下嗎?你應該同我一樣明白,深愛一個人,至死都不會放手。”他隨即走到雲琉璃麵前,深情的握住她的手。


    身子微微一僵,可是雲璩風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


    片刻,蔚如?輕輕的吐道:“雲璩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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