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聽到他的話,眼神一點點沉了下來,那些曾經給予洛林遠的溫軟,都在此刻被他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 俞寒說:“我告訴過你,不要拿錢來開玩笑。” 說罷他轉身就走,根本不等洛林遠繼續說些什麽。 從來沒被人這樣甩過臉色的洛林遠懵住了,愣了半天他才抬腿追了上去,直到追到路邊,他看到馬路停了輛計程車,有人從車裏下來,在跟俞寒說話。 洛林遠不敢追了,他認出了從車裏下來的人,是被他遺忘在腦後的任嶼。 他就像突然被人潑了冷水一樣,所有的興致、躁動,小心思,都被瞬間凍住了,他徹底清醒過來,想起了還有這個人,這件事。第十七章 任嶼仰著頭在和俞寒說話,不知道說了什麽,眉頭微微皺起。洛林遠看見俞寒抬手在人肩膀上按了按,像是勸慰,任嶼這才笑了,麵上全是仰慕與信任。 那兩個人看起來很親近,起碼在洛林遠看來,這種氣氛是旁人插不進去的。 他沒有走過去,而是轉身一步步離開,他沒回頭,沒什麽好看的,他何必像個可憐蟲一樣躲在一旁羨慕,俞寒不至於讓他到這種地步。 晚上吃飯唱歌,洛林遠始終興致不高。方肖倒是精力充沛,一直在玩。期間來來去去走了一些人,最後剩下幾個男生,方肖問:“要不要去酒吧。” 十班隊長有些為難道:“不太好吧。” 方肖唉了一聲還想再勸時,洛林遠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吧,去喝酒。” 這是洛林遠第一次這麽配合,方肖還沒回過神,洛林遠已經把車給定下來了。 一群人還是去了上次的那家,方肖第二次來了,很是如魚得水,帶著其他初次來的同學一起劃拳。 洛林遠一直坐在旁邊悶悶地喝酒,有人特意去跟他搭話,被他頗為冷淡地擋了回去,方肖注意到後就趕緊上來打圓場,攬著那人的肩膀:“小遠跟女朋友吵架了,就讓他喝吧,一會我把他給送回去。” 方肖雖然有心要關注洛林遠,但班上其他人玩得氣氛正嗨,一輪酒喝下來,等方肖再去找洛林遠,位置上哪還坐著人啊。 方肖酒瞬間醒了,拿出手機給人打電話,卻始終無法接通。 喝醉的洛林遠悶悶地蹲在街頭,他第一次喝這麽多酒,胸口如同被火燒一樣火辣辣的疼。 洛林遠醉得暈暈乎乎的,覺得嘴裏幹得要命,想站起來腿又發軟。 這時有位穿著高跟鞋的女性站到了他麵前,身上的香水味湧到了洛林遠鼻尖。 他聽見一道柔媚的聲音問他:“弟弟,你沒事吧。” 洛林遠不想說話,他將衛衣的帽子拉起來蓋在了腦袋上,充分地表現了自己不想出聲的意願。 那個女人沒走,反而蹲下來。 映入洛林遠眼簾的是張和聲音一樣柔媚的臉,她伸手想碰洛林遠的臉:“你不舒服嗎?臉好紅啊。” 洛林遠身體遲鈍,雖然心裏想的是躲避,最後也隻是晃了晃身體,差點坐到了路邊。 潔癖的本能讓他生生止住了身體,硬是被人碰了臉。 女人的手很冰涼,從他臉頰一路輕佻地碰到了下巴,還捏住了晃了晃:“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洛林遠皺著眉,咬著牙不能出聲,他怕他張嘴就要吐了,他現在胃裏翻來覆去,要是真吐出來,那得多髒。 女人還想再說話,就見眼前的男生眉頭皺得更緊,還挪了挪腳,企圖蹲到一邊避開她的調戲。 這也……太可愛了吧。女人更加興致勃勃,聲音誘哄道:“我家離這裏很近哦,明天還能開車送你回去。” 男生不回應,女人就直接伸手去牽他,將他拉了起來。雖然感覺到手上的力道有點掙紮,但是女人也不在意。 好歹也是個大男生,要是真不願意,她還拉得走嗎。 她將人領到了自己的紅色跑車邊,回身摟住了人的腰,在男生的脖子上嗅了一口:“好好聞啊。” 下一秒,她感覺到有手按到了她腰上,她剛想笑,就被推了開來。 力道不算很大,女人才疑惑地抓住他的手就聽到了一句:“我要吐了。” 女人臉色青了,她把人推開:“你什麽意思啊!” 這一推就推到了洛林遠的胃部,本就難受的地方疼得要命,他捂著嘴想走。 女人沒想到都領到車邊了,小奶狗竟然就要跑,她追了幾步,就見小奶狗一頭撞進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懷裏,看著也年輕,手裏還提著一大袋垃圾。 她看上的小奶狗瞬間猛退幾步,蹲到旁邊吐了出來,大概是被垃圾袋的味道刺激的。 這下女人是什麽心思都沒有了,她低聲罵了句倒黴,卻仍然不想放棄,她挺喜歡這個男生的臉。 她往那個被撞路人臉上掃了一圈,也很帥,穿著一身酒保服,如果是平時她也許還要搭訕一下。 這時她看見那個酒保走過馬路,將垃圾扔進了桶裏,才走了回來,站到了醉呼呼的奶狗身邊低聲問他:“還起得來嗎?” 女人看了看奶狗又看酒保:“你認識他?” 酒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都快將女人凍住了,女人心想這酒保長得雖帥,脾氣倒不好。 地上的男生就跟剛才避開她一樣挪了挪腳:“你別過來。”他對酒保說的。 女人笑了:“看來他不認識你啊。” 她上前想要將人扶起,沒想到被酒保搶先一步,他直接伸手提起了洛林遠的領子,將人抓了起來,洛林遠眼皮都紅了,被氣的。 他掙紮著:“你剛抓過垃圾袋……” 俞寒毫不客氣道:“你還吐了,更髒。” 洛林遠無話可說,也不掙紮了,他可憐巴巴地說:“我要漱口。” 俞寒鬆開了他的領子,看向了還等在一邊的女人:“你要跟她走?” 洛林遠迷茫轉頭,這才想起了有一個人還在旁邊:“你是誰?” 女人翻了個白眼,知道今晚是沒戲了,直接回到了自己車上,走之前還相當有個性地朝他們比了個中指。 俞寒看著萎靡不振的醉鬼,沒好氣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哪知道洛林遠比他還激動:“你以為我是來找你的嗎!別想太多,是他們非要來這裏喝酒!” 俞寒不接話,拿出手機問他:“你家在哪,我給你打個車。” 洛林遠心裏酸得要命,也不知道在酸什麽:“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俞寒覺得自己算是盡了義務了,本來他就不該多管閑事:“好吧。” 洛林遠氣勢洶洶要走,沒兩步又跟失去骨頭一樣,軟了下來,蹲在馬路邊,恨不得把人縮成一團。 俞寒又好氣又好笑:“你又鬧哪出?” 洛林遠將臉從雙臂中抬了出來,他吸了吸鼻子道:“俞寒,我胃疼。” 俞寒似笑非笑地朝他伸手:“抓過垃圾袋的哦?” 洛林遠幹脆利落地攥住他:“我還吐過呢。”誰也別嫌棄誰了。第十八章 最後兩人還是決定去俞寒家。 因為算算時間,俞寒差不多就要下班,不然他也不必多管閑事,將洛林遠從街邊撿了回來。 他說要給人打車回家,洛林遠既然不接受,俞寒也不再問。 俞寒覺得像洛林這種年紀的男生不想回家,不願被管束,又或者希望用這些方式引起家長注意力的行為太正常了。 而實際上,洛林遠隻是單純覺得回家的路太遠,坐車都要坐上一個半小時,要真等那麽久,他人都臭了。 況且俞寒都要在這裏打工,家住的肯定近,雖然這是洛林遠想當然,但俞寒的住處確實近。 他是第二次來到俞寒家,上一次還穿走了人家的衣服和拖鞋,這次又換上了俞寒的衣服和短褲。 俞寒個子高,衣服也大,洛林遠穿好後,領口將鎖骨都露出大半,鬆鬆垮垮往下墜。 更別提那條運動短褲,褲管寬大,坐下來的時候,柔軟細滑的布料能直接滑到大腿根。 洛林遠洗了個澡,渾身熱騰騰的,他抓著領口扇了兩下,問正在做作業的俞寒:“你家有沒有什麽喝的?” 俞寒眼睛不離作業,頭也不抬:“廚房有燒好的開水,水壺下麵的櫃子有一次性杯。” 洛林遠哦了一聲,相當自來熟地就去找,他蹲著拿杯子的時候,正好看見上次自己不小心踢到的米缸。看著厚重的缸身,洛林遠就覺得自己的腳趾在隱隱作痛。 他怨念地盯著米缸一會,忍不住用手敲了敲它,以作報複,誰知他這一番幼稚之舉正好落入俞寒眼中。 俞寒發覺那麽久都沒有倒水聲,就忍不住分心看了眼,就發現洛林遠蹲在那裏,直勾勾地瞅著米缸,最後還敲了米缸的行為。 俞寒出聲道:“它又不知道疼,你敲了也沒用。” 洛林遠被嚇了一跳,慌亂地瞪著俞寒,臉頰泛紅道:“我就是……隨手拍拍,看有沒有米。” 水是剛燒開的,還很燙。洛林遠倒了一整杯拿在手裏都覺得燙手,他端著走到了俞寒身後,在木沙發坐下,鼓著腮幫子吹氣吹了半天,最後喝的時候還是被燙到了嘴巴。 他雖然沒有出聲騷擾俞寒,但他小聲喊燙,又鬱悶地抽著涼意,實在很難讓人不去在意。 俞寒放了筆,轉過頭,一眼就看到洛林遠被燙得通紅的唇,一截舌頭還吐在外麵。 洛林遠見俞寒盯著他看,動作一僵,趕緊收了舌頭:“我喝完水就走。” 俞寒從椅子上起來,頂上的燈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罩住了洛林遠。 背光的原因,洛林遠看不太清俞寒的表情,他以為俞寒生氣了。 俞寒今天本來就生過他氣,將他帶回家的路上也沒怎麽說話,洛林遠雖然驕縱了些,但不代表他連別人是不是在生氣都感受不出來。 現在周遭一片寂靜,俞寒又不出聲地盯著他看,洛林遠氣勢弱了下去,他胃其實還在難受,現在嘴也又疼又麻。 他雙手都捏在了杯子上,有些委屈道:“真的,等水喝完了就走,衣服我也會買新的還你。”不肯要他的錢,那新衣服總得收吧。 俞寒越過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洛林遠聽不見他在做什麽,隻聽見有東西掉進碗裏,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很快,洛林遠就知道俞寒去做了什麽,他端著一碗冰回來,還捏著雙筷子,插著冰中間的圓孔將冰送到了他嘴邊:“張嘴。” 洛林遠愣愣地張嘴,將冰含進嘴裏。俞寒將碗裏剩下的冰都倒進了他杯子裏,水的溫度瞬間就降了下來,變得可以入嘴了。 俞寒將碗隨手放到一邊,坐回椅子上,重新埋頭寫起作業。 他沒有驅趕洛林遠,但也不太在意這個人到底在自己家要待多久。 俞寒專注地寫著作業,偶爾還是能夠聽到身後的聲音。洛林遠含著冰就像含著塊糖一樣,因為冷,隻能讓舌頭抵著冰塊,讓它在自己的口腔裏滾來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