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方肖昨晚穿得是校服,照片裏的另外一個人身上是黑色的短袖。 昨晚俞寒是先在ktv換了衣服再去上班的,洛林遠非常慶幸昨晚俞寒提前換了衣服,這樣誰也不能認出俞寒了。 他都已經這樣了,沒必要再犧牲一個。 隻是不知道拍照片的人有沒有拍到俞寒,應該隻是想整他一個人而已,這樣也好,俞寒馬上就要保送,不能被這種事影響。 洛林遠覺得自己想得很清楚也很明白,卻架不住心裏的害怕和難過一股股往上湧。 會想如果俞寒在就好了,俞寒明明不在更好,但是……俞寒在就好了,他自私地想,他就不用一個人害怕了。 洛霆不在,趕來學校的是林舒。林舒已經在電話裏得知事情經過,差不多是一個小時後才到了教師辦公室。 林舒穿著質感極佳的修身黑裙,頭發微卷,頸戴著珍珠項鏈,拿個名牌小包,渾身上下優雅至極,很是體麵。 她仰著頭走進辦公室,一身高貴的傲慢勁兒。她掃了站在角落的洛林遠一眼,也不理會陳老師的起身招呼:“洛林遠,過來。” 洛林遠低著頭走到林舒麵前,餘光見林舒抬起手,忍不住就往後一縮。他以為林舒要打他,明明才教訓過他,不要丟人現眼,現在卻鬧得全校都知道了。 相信過不了多久,整個交際圈都會知道洛家小公子跟男人亂搞的消息。 意外的是,林舒的隻是掐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仔細看了他臉上好一陣,問:“嘴邊的淤青怎麽回事?” 洛林遠壓得小小聲道:“你打的,還沒散。” 他剛剛上去幫方肖,也沒幫到多少。方肖常年打籃球,跟那些混混體質比起來,體質好得不知道多少,洛林遠跟在旁邊撿漏而已。 加上混戰沒多久,就被人告老師,又被班長組織著人分開了。 林舒滿意點了下頭,也不知道在滿意什麽。 陳老師咳了咳,製造了點動靜,想讓這位學生家長注意到自己:“這位家長,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兒子在學校裏幹出了很不像話的事情……” 不等陳老師說完,林舒打斷她:“什麽叫不像話?”她語氣疑惑,好似真的不懂自己被叫來學校的原因。 陳老師忍耐道:“就是照片,那些不像話的照片在學生群裏擴散,給我們學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 林舒眉毛一挑,對洛林遠道:“照片給我。” 洛林遠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遞了過去,林舒翻了一陣:“影響確實不好。” 陳老師鬆了口氣,覺得總算能進入正題,沒想到林舒下一句話就是:“我希望校方能夠配合我將散布照片的源頭ip找出來,這些照片侵犯了我兒子的肖像權。” 陳老師像吞了蛋的雞一樣,對林舒的這番話目瞪口呆,她艱難道:“洛媽媽,這照片是洛林遠和其他同性的不雅照,是違反校規的。” 林舒把手機扔回洛林遠身上,洛林遠慌忙接住,握著手機同樣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舒。 隻看他的媽媽,林舒抱著手,踩著高跟鞋,擋在他身前對陳老師道:“違反哪條校規?早戀嗎?老師你可能不知道,我兒子成人了,已滿十八歲,他有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權利,同樣有戀愛的權利。” 陳老師頭都大了:“重點他在跟男生談戀愛!這位家長你搞搞清楚!” 林舒眯起眼:“為人師表,就當以身作則。國外都知道性向不同,就得包容。我們家長每年交這麽多的學費,不是讓你們當老師的用不知所謂的理由來羞辱孩子的!” 陳老師還要說話,就被林舒揮手打斷:“行了,叫你們校長過來,我要跟能解決事情,能負責的人談話。” 陳老師被激得麵色紫紅:“我就是負責這事的班主任。你不能不講道理,孩子做錯了事,你不管教,反而為難我們這些做老師的……” 林舒冷笑一聲:“那又如何,我在董事會從來沒見過你。” 陳老師一聽董事會,就覺得大事不妙。這個學校確實有一小部分的家長相當有權有勢,每年會給學校讚助很多資金。 這些家長自己組成了董事會,定期開會,通常由校長接待。 陳老師哪知道這又是一個難纏的富家子弟,她忍下心中惱怒,擠出一個笑:“這位夫人,我之前不知道……” 林舒不耐煩道:“夠了,給我把那些鬧事的學生叫回來,讓校長過來。” 她坐到了辦公室的皮沙發上,雙腿交疊:“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違反校規,又是誰要被管教!”第九十一章 沒多久校長就趕過來了,將陳老師嗬斥出去,再同林舒點頭哈腰,讓人奉上了精致點心與昂貴茶水。 林舒坦然地麵對這一切,好似天生的高高在上。她以身作則,告訴洛林遠他什麽都不用怕,隻心他是洛家的少爺。 校長再三保證,一定會將散播照片的人找出來,那些碎嘴的學生,也絕對會教訓,直到林舒滿意頷首,校長這才用手帕抹著汗,恭敬地將他們母子二人送到外麵。 洛林遠站在走廊,劫後餘生,便忍不住偷瞄林舒。林舒不複辦公室裏盛氣淩人的模樣,而是疲累複雜地問洛林遠:“所以你現在明白,你到底選了怎樣的一條路嗎?” 這話一出,洛林遠的眼圈紅了,哪怕他在看到那些照片時,哪怕是被陳老師不公平對待時,哪怕是被說著惡心,一日之內聽夠了十八年來都沒聽過的惡意中傷,他都沒哭,自以為堅強得不可思議。 林舒的話卻仿佛是根針,將他身上的防護薄膜戳破了,皮膚接觸到了現實,疼得鑽心。 林舒說:“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肯告訴我那個男生是誰嗎?” 洛林遠垂首沉默,林舒失望地閉眼,再睜開時,隻說:“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他出櫃這事將會像龍卷風一樣席卷整個洛家,會有怎麽樣的後果,就連林舒自己都不知道。 她歎了口氣,對一直低著頭的洛林遠斥喝道:“站直!窩窩囊囊的像什麽話!” 洛林遠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服軟示弱:“媽媽,我想回家。” 林舒:“有誰攔著你嗎?!” 洛林遠用袖子抹去眼淚,本來就沒有人攔著他,是他自己要離家出走的,最後還是要回到這個避風港。 也許也不算避風港,稍晚時就會有一場更大的風暴降臨。 但是此時此刻,家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他必須回去。 因為他知道,不管最後如何,家裏都是愛他的人。比如吳伯、張嫂、張叔、洛霆……還有林舒。 他連教室的書包都沒拿就跟林舒走了,在車上的時候,洛林遠給方肖發消息,和他道歉,說連累他了。 方快速回道:“你再說對不起我就生氣了啊,不用擔心,昨晚我一直在跟楊席唱歌,他們都知道。” 洛林遠正想回複,手機有來電提醒,看到來電人的姓名,洛林遠呼吸都停住了。 他緩了一陣才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隻有不斷的呼吸聲在急促響起。不知多久後,他聽見俞寒說:“寶寶,你在哪。” 洛林遠按著車上的皮椅坐墊,指頭深陷:“我回家了。” 俞寒:“我看到照片了,我……” 洛林遠打斷他:“沒事,你沒被拍到。” 俞寒:“我不在乎他們知道照片上的另外一個是我,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 聽俞寒意思是要出麵認下照片,洛林遠忙道:“你什麽都不要管!你不是要麵試了嗎!” 俞寒聽他急了,便說:“不會有事的,學校不會因為這件事……” 他聽著電話時,林舒在前座透過後視鏡沉默地望著他,她顯然知道了電話裏的那位是他拚了命也要隱瞞的人。 林舒的眼神似審視,更像嘲諷,襯得他頗為可悲。 洛林遠說:“你怎麽知道不會呢!?事情都發生了,別讓它變得更嚴重了,不要添亂了,我求求你…… ” 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帶上了怨意,他不想也不是有心的,但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在情緒走向失控時,他吸了口氣,努力冷靜道:“我們先不要談這個了好不好。” 電話那頭沉默地比剛接通時還要久,他聽見俞寒回答好時,便拿開手機,掛了電話。 通話結束前,他依稀聽到話筒裏俞寒說了什麽,但是他不想再回播,而是將手機放在一旁,腦袋靠著車窗,無力地望著窗外。 他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躲進殼裏,又希望一覺醒來,一切都不是真的,沒有照片,沒有攻擊,也沒有曝光。 在極致的低落下,他混亂地理著思緒,想弄清自己剛剛那股來得衝動又強烈的怨意。 他隻是想要保護俞寒,俞寒為什麽還要傻乎乎地跳出來,不懂他的一番苦心。 這樣做能得到什麽,見證偉大愛情嗎,就連他自己都還要靠林舒來保護,俞寒又能得到誰保護,關朔風嗎? 洛林遠就像被人強硬拖出殼中的蝸牛,在猝不及防下被風吹雨打,一身傷口,連舔舔自己的傷都做不到,他害怕了,是真的怕了。 林舒在問他,你知道你選了怎麽樣的一條路時,他曾經以為自己知道,原來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還沒有足夠強大到能承受這一切。 車子行駛了半個鍾頭,總算停了下來。洛林遠不肯下車,他甚至不願意動,窩在後座上,就跟應激似的,一雙手臂抱著雙腿,坐在那裏發呆。 林舒讓司機先走,別管他,給他留了個通風的窗口,扔下一句:“想清楚了就回家。” 車門被關上,寂靜裏,洛林遠什麽也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他隻考慮著不去上學,或者轉學,轉到一個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的地方。 反正俞寒馬上就能保送到大學,下學期都不會來學校了。 本來還說好要給他繼續補習的,出了這件事,俞寒怎麽來,來了會不會被他爸媽看出什麽? 他們要怎麽見麵,見麵要是被又一次偷拍了怎麽辦?到底是誰這樣恨他,才會散布照片? 胡思亂想中,俞寒的消息發了過來。洛林遠看了眼,俞寒在跟他道歉,說沒有考慮過他的心情。 俞寒道,如果設身處地想一想,自己也不會願意洛林遠主動出來承認,如同洛林遠說的那樣,除了添亂,沒有任何作用。 是他幼稚了。 因為是字體,並不能看出什麽情緒,隻是洛林遠看到添亂的時候,心髒微微一縮。 這個詞語是這樣傷人,他剛剛脫口而出時,為什麽就沒感覺到呢。 他手指顫抖著按著屏幕滑下,俞寒的消息都是隔了好幾分鍾,才接著發一條。 就像每一條都是仔細斟酌,不斷地組織著語言,選擇最慎重的態度發出。 俞寒最後發來的消息,讓洛林遠的眼淚落在了屏幕上,把字體都花了一片,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俞寒說:“對不起,我錯了,不要離開我。” 他沉默地望著那排字,他從未說過要離開,也沒有要分手。 隻是看著俞寒的消息,他才驚覺,也許他潛意識裏是有這樣的想法的。 無論怎麽想,他們之後都很難見到麵,補習不一定有了,學校裏也不用考慮。 流言蜚語必不可少,他身邊的所有朋友都會被惡意起哄。 他會被孤立吧,這還怎麽去學校,他怎麽麵對這一切。 不能見麵,不能再親近,也無法陪伴,怎麽維係一段感情,光靠一腔熱血和思念嗎? 洛林遠痛苦極了,仿佛被撕裂了兩半。 一半的他激動強烈地說著他愛俞寒,他說過要陪他不會離開,原來這愛這樣廉價,能被輕動搖,那些曾經的勇氣和信心都成了笑話,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