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追伸手點住自己下唇:“這顏色很適合你。” 那人用手背一抹,看到了口紅,表情一下生動起來,又羞又惱。 這時房間裏傳來一道女聲:“關少,我洗好了。” 那人匆匆地進了房間,頭也不回。韓追靠在扶手上,仰頭看天。今晚月色極美,可惜別人都是成雙成對,唯有他一人看這美景。 洛林遠下到了酒店大堂,趁酒意未消,撥通了俞寒電話。 他靠在大堂的皮沙發上,指甲扣著邊沿,等待接通,一顆泡了酒的心不斷冒泡,在聽到俞寒的聲音那刻,酒成了檸檬汁,酸得透透的,忐忑也成了委屈。 俞寒:“喂。” 洛林遠悶悶不樂:“喂。” 俞寒的聲音帶了點回響,還有水聲,聲音仿佛都是沾上了浴室的潮熱:“什麽事?” 洛林遠猜出他在洗澡,或者洗完了,身體更燙了些:“一定要有事才能給你打電話嗎?” 洛小瘋子借酒發瘋,把俞寒給問的一怔:“你怎麽了?” 洛林遠:“花你不喜歡嗎?” 俞寒:“……” 洛林遠:“那向日葵你喜歡嗎?我送你向日葵好不好。” 俞寒:“這次又為了什麽送我花?因為我帶孩子帶的好?” 洛林遠:“不是。” 俞寒:“嗯?” 他疑問的聲音帶了鼻音,是洛林遠最喜歡的那種,偏偏又是這樣令人可恨的冷淡,他說:“一定要有理由才能送你花嗎?” 俞寒:“是啊。” 洛林遠被他堵住了,他聽見俞寒一字一句地問:“所以你為什麽要送我花?” 洛林遠滾燙的臉挨著皮沙發上,一行溫熱的水珠從眼眶,臉頰滑到了沙發上,他喉嚨緊繃著,顫抖著:“因為你是春天,一直都是。”第一百零八章 洛林遠捂著半張臉,幾乎要蜷縮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他懷疑自己是真的醉了,否則半夢半醒間,為什麽能聽見俞寒在電話裏問他,你在哪? 他帶著鼻音問:“你要來找我嗎?” 俞寒:“在哪?” 洛林遠說了酒店的名字,等通話結束,他在沙發上靠了半天,酒意讓他腦子轉不過彎,心髒卻自作主張地猛跳,跳得他都沒法坐穩。 他忍不住從大堂起來,一路小跑衝到了酒店旁的便利店。買檸檬水、口香糖來解酒。 又對著前置攝像頭的企圖打理自己的儀容,發現沒法拯救,隻能無可奈何地在雙頰拍了好幾下,清醒清醒。 臉頰被抽得火辣,他轉回了大堂,坐在原來的沙發上,腰筆直地挺著,頸項長伸 ,好似一隻盼春的鵝,不時抖擻羽翅。 洛林遠不安地一遍又一遍地順著自己微皺的衣服,盯著大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 酒店是旋轉門,每次那玻璃門被推得轉動起來,他都要去看,看那露出來麵容是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位。 直到等得久了,他就開始懷疑自己並沒有打電話,一切隻是幻覺,都是他太過想念,虛構出來的一場夢。 本想再確定一次,卻發現手機沒電,早已黑屏。 他捏著手機,頹唐地靠回沙發上,嘴巴裏的口香糖早已沒了甜味,手機摔過不少次,鋼化膜的邊緣坑坑窪窪,扣在掌心裏生疼。 果然是做夢吧,檸檬水瓶子從身上滾到地毯,洛林遠沒力氣去撿,無精打采地趴到了沙發扶手上,逐漸化作一灘死水。 酒意使人困倦,他以為他沒睡,實際現實與夢境交織在一起,將他往下拖拽。 他又夢見洛霆滿目猩紅地衝進病房裏,死死握著他的雙肩,目光可怖地望著他的臉。 洛林遠在夢裏出了一身冷汗,他好像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但自我保護讓他夢中世界變成了無聲的黑白默片。 他看著洛霆的嘴巴一張一合,看林舒推開房門,猶如被碰了逆鱗般朝洛霆嘶喊著。 洛霆就像一頭發怒的獅子,推開了洛林遠,衝林舒走去。 他還在輸液,針頭跑位,刺破了手背薄弱又青紫的皮膚。鮮血順著指縫下滴,林舒被洛霆抽了一個耳光,女人踉蹌後靠,撞在門上,跌落地麵。 保護母親的本能使病中的洛林遠扯開了輸液針,衝到了林舒身前,兩臂伸直,恐懼害怕地將林舒護在了身後,抵擋洛霆。 洛霆憤怒地說著話,還是黑白默片,什麽也聽不見,但漸漸的,就像是被針刺開了空氣中無形的牆麵,破了個口子,聲音響起,他聽見洛霆在吼著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洛林遠!洛林遠!! 洛林遠猛地睜開雙眼,麵上驚恐未退,神情緊繃地瞪著麵前人。 俞寒被他表情到,不自知地用上安撫的語氣:“做噩夢了?” 洛林遠還是愣愣的,沒從夢裏緩過來。俞寒握著他的手,掌心滾燙。後來才發現,是他自己的手指太過冰涼。 俞寒見人坐起,額發被汗濕透了,耷拉在眉毛上,眼皮微紅,嘴唇煞白,不知道做了怎樣的夢,被嚇成這個樣子。 洛林遠好久才緩過來,想笑笑說沒事,唇角卻勾不起來。 他指頭在俞寒的手心裏動了幾下,俞寒便跟醒悟一樣,快速地鬆開了他。 手失去被握的力道,落在膝蓋上,洛林遠垂下眼皮,看著自己的手,情緒更差。 俞寒嗅了嗅空氣中淡淡的酒氣:“你喝酒了。” 洛林遠沒說話,越過俞寒,探身想撿地上的檸檬水。 但是他身上沒有力氣,差點摔在地上,俞寒以為他醉得徹底,伸手摟著他的腰,將他撈起來,按在了沙發上,皺眉道:“別動。” 他將洛林遠要的檸檬水撿起:“這是你的?” 洛林遠嗯了聲,沒什麽氣力,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口。他喉嚨幹渴,猶如火燒,又痛又緊。 喝得太急,大半的水撒了出來,落在他頸項鎖骨上,黏糊糊的。 洛林遠一手拿水,一手扯著自己濕透的衣服,無措地看俞寒:“怎麽辦?” 他神色無辜,嘴唇紅潤,水珠不斷順著滑動的喉結往下滴。 俞寒望著他,從他下巴一直看到頸項,再往下,目光猶如實質,仿佛穿透衣服,看到裏麵。 洛林遠的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浮起了韓追的話,男人嘛,沒什麽事不能打一炮解決的。 俞寒對他說:“你等一下。” 說罷俞寒起身走向酒店前台,開房拿卡,再轉回呆滯的洛林遠麵前:“走吧。” 洛林遠愣愣起身,傻傻地跟在俞寒身後,心髒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真的要做?不是開玩笑的?他都還沒買向日葵呢? 這麽直白嗎,久別重逢就來一炮? 洛林遠不能說沒有意動,但心情絕對算不上欣喜。 話都沒說清楚,感情還沒到位,就先上床。總有種不好的感覺,帶點變質的味道,他不喜歡。 可是如果俞寒想跟他做,他不會拒絕。他實在太像碰碰眼前這人了。 他們一前一後地走著,他在身後看著俞寒的背脊,寬闊的肩線,收成一把的腰身,看男人不疾不徐的步伐,最後站住。 洛林遠跟著停下,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俞寒側臉,像無奈道:“一直在後麵做什麽,過來。” 洛林遠像個得到心上人允許的愣頭青一般,莽撞地走了過去。又因為喝了酒,身子不是很穩,險些摔跤,俞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洛林遠順勢扣住了對方的手。 兩個人牽著手,洛林遠故意不鬆開,反正他喝醉了。 跟一個喝醉的人,是不能講道理的,他把俞寒的手握得緊緊的,生怕被甩開。 心裏還安慰自己,萬一俞寒甩開他,他明天醒過來,就當不知道就行了,裝失憶。 俞寒沒有甩開他,而是看了他一眼,反手握緊他,拉著他進電梯。 房間在二十三樓,漫長的上升過程中,俞寒拿出手機在看。 洛林遠手漸漸冒汗,指頭都僵了。他屏息看電梯倒影 ,手機光在俞寒臉上明明暗暗。 俞寒抬眼,他們目光對上,洛林遠像個小偷般做賊心虛地擰過頭。 叮 ,樓層到了。俞寒拉著他出去,房間號2304,刷卡進房,俞寒反手關上門:“你去洗吧。” 這是什麽約炮宣言,俞寒怎麽搞得這麽熟練的樣子。 洛林遠的手背被鬆開,他站在原地,麵上忐忑不安。 俞寒又問了一聲:“不洗嗎?”明明之前是個稍微髒點都要哭的嬌氣包。 洛林遠隻好進浴室,酒店的浴室設計普遍透明,浴缸旁邊就是一扇什麽都擋不住的玻璃窗。而遮擋的窗簾,取決於浴室外的人是否想放下來。 這個設計太曖昧,又充滿暗示性,讓此刻的洛林遠下不來決心。 剛咬咬牙想脫,就見俞寒走過來,將遮擋簾快速放下,沒有猶豫。 洛林遠:“……” 胡思亂想中洗了個澡,洛林遠動作不熟練地為自己做準備。 但是對於這件事,他實在算不上擅長,胡亂折騰的後果是他後麵被弄得生疼,身體越發緊張,完全放鬆不了。 他鬱悶地抹掉鏡子上的水,前後看了看。幸好這些年身材保持的不錯,瞧著跟當年沒有差別,應該也算一具有魅力的身體。 洛林遠握著門把手,心裏給自己打氣,打算全裸地走出去。剛一拉開門,門上掛的袋子因為慣性撞到了他腿上,尖銳的邊緣刺得他有點疼。 他莫名其妙地拿起袋子打開一看,裏麵是內褲和一次性浴巾。 俞寒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給你買了衣服,送去幹洗了,很快就送上來。” 洛林遠關上門,心情複雜,這些舉動很貼心,就跟當年一樣。如果不是約炮,而是戀愛就好了。 他將內褲穿上,裹上浴巾出去。 俞寒坐在沙發上,正跟人打電話。聽起來像公事,隻來得及抽空看了他一眼,便快速地撇開視線。 洛林遠揉了揉吹得半幹的頭發,坐到床上。俞寒拿著電話起身,嘴裏說著話,將一件衣服搭在了洛林遠從浴巾裏伸出來的腿上,抽空同他說了一句:“我的,湊合著穿。” 那是一件深藍的襯衣,綢緞麵料,摸著冰涼絲滑,袖口上還有一顆未摘的金屬袖口,沾著淡淡的香水味。 是男士香水,他的俞寒長成了一個成熟有魅力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