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簽著文件,頭也不抬:“找老婆孩子。”  秘書:“……”  雖說昨晚是俞寒先不理的人,甩的臉子,今天到了繪園,卻發現和尚跑了,隻剩下魚緣這個廟。  問代理園長小熊,小熊驚訝道:“園長去山區支教了,不知道嗎?”  一聲你不知道,宛如冬日冰刃,夏日烈火,焚身又傷心,氣苦了,恨不得將人抓起來打一頓。  俞寒掏出手機,看手機,微信、通話,短信,一一翻過,確了洛林遠是一聲不吭地跑的,半個消息沒給他留。  這時,遠在數百公裏外山區的洛林遠,一覺醒來,麵對手機短信發送失敗提示,傻了。  去支教這個事是臨時決定的,昨天半夜,陳輕給他打電話,說小孩半夜高燒,突發肺炎,她走不了了,本來定好的山區支教,也不能就此取消。  去支教這活本來就又苦又累,還沒油水。陳輕有這方麵的經驗,年前帶著洛林遠去過一次,所以現在隻剩下有經驗的洛林遠能代課,去山區支教一個禮拜。  於是他半夜起來定大巴票,收拾行李,又去陳老師家帶上早已買好的繪畫文具。  本來今日要算昨天義賣的帳,好填平這筆文具費用支出,這個活隻能托付給小熊。  趕上大巴車的時候,才六點鍾,洛林遠根本沒睡夠,直接悶頭睡去,中途車停在休息站時,掙紮著醒來,給鬧脾氣的戀人發了條微信,再次睡去。  哪知道抵達目的地,已經是群山環繞,信號極差。  洛林遠換上小巴車,再坐摩托,總算抵達了山區。  小孩們還記得他,相當熱情,他讓一個大孩子分發文具和繪本,就開始拿著手機到處找信號。  找了將近半個鍾頭,最後無奈放棄。這裏是正兒八經的深山老林,別說信號了,就算要補給,也得開摩托車三個小時,到山下小鎮去買。  平時村裏隻有幾輛摩托車,必要的時候才會出動。這村裏已經沒有年輕人了,都出去打工,隻有一堆留守兒童和老人。  開摩托車的中年大叔忙得很,雖然都很感謝洛林遠來支教,對他相當熱情,但洛林遠也不能因此就要求人把自己送去城鎮上,隻是為了打通家屬電話。  山區的晚上很靜,夜空繁星點點,洛林遠用手機拍了一張,再拿下來一看,發現根本沒拍出星空,隻有幾點白星,沒用的iphone,不如華為。  他心裏想著俞寒,想著魚緣,想著班裏的小孩。山區裏一小姑娘,穿著過年時才穿的好看衣裳,紮著兩根麻花辮,期期艾艾地靠過來,給他分了一個剛烤好的紅薯,軟軟甜甜地說老師吃。  洛林遠便什麽也想不到了,隻覺得麵前的姑娘太可愛,這裏的小孩都很乖。  環境不好,山裏天氣晚上很涼。洛林遠隻能用水打濕了毛巾,往身上擦,一周下來,髒沒邊了,渾身都癢,實在忍不住,便衝了個冷水澡,洗了個頭。  造作的下場,就是離支教還有一天的時候,成功病了,鼻子堵塞,咳嗽連連。  他狀態不好,村長說要送他下山看病,洛林遠就著水送藥,說不用,上課的時間本來就隻剩一天,怎麽能浪費在這裏。  虧他自以為身體強健許多。畢竟跟俞寒睡後沒生病,哪知洗了個冷水澡反而病了。  拿著紙巾,差點把鼻子都擤掉,他一邊咳嗽,一邊給小孩貼紅花,又戴著口罩和手套,眼淚不停。  到中午的時候,實在撐不住了,就坐在教室裏,挨著土黃的牆邊,仰頭歇息。  迷糊間聽到有人在喊他,還將他口罩拉了下來。  洛林遠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俞寒,發了會呆,聲音沙啞道:“我怎麽夢見你了。”  麵前的俞寒問他:“生病了?”  洛林遠眨了下眼,淚就順著臉頰下來了。  他隻是單純難受出來的生理性淚水,卻不知道這脆弱模樣,將麵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家屬給搞得手足無措,心軟了大半。  洛林遠:“嗯,病了,難受。”  俞寒:“走吧。”  洛林遠:“去哪?”  俞寒:“我接你回家。”  洛林遠仗著自己做夢,哼哼唧唧地說:“走不動,要親親抱抱才能好。”  俞寒好笑道:“你幼稚不幼稚?”  洛林遠:“在喜歡的人麵前,幼稚是情趣。”  俞寒:“要怎麽親和抱?”  洛林遠腦子裏一團漿糊:“親嘴巴,反正是在做夢,不會傳染。”  俞寒靠近他,狠狠咬了他嘴巴一下,把洛林遠要醒了。這時有個小姑娘叫了一聲:“叔叔,老師,村長讓我來給你們送飯。”  洛林遠猛地坐起來,揉揉酸澀的眼睛,再碰俞寒:“熱的,活的,真的!”  他發出了三連感慨,小孩把飯菜端過來,俞寒笑著說謝謝,把小姑娘給羞跑了。  洛林遠終於反應過來麵前的俞寒是個大活人,猛地嚎了聲,把破鑼嗓子都給扯疼了。  他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崩潰道:“不要看!”  俞寒去掰他的手:“幹嘛呢你?”  洛林遠:“我現在醜死了,還髒。”  俞寒哄他:“不髒,快來吃飯吧。”  洛林遠半醒半疑地放下手,趁俞寒給他拿飯的功夫,看了眼手機前置攝像頭的自己。  洛林遠:“……”這個又腫又憔悴還醜的豬頭是誰。  難為俞寒還親的下去,是真愛了。  山裏的飯菜簡陋,洛林遠囫圇吞了大半,這才問道:“你怎麽來了?”這裏交通不便,過來很累。  俞寒正經道:“過來關愛山區兒童。”  他看了洛林遠一眼:“和老師。”  俞寒說:“本來想待一天再走,但是你病了,今晚就走。”  洛林遠沒有反駁,乖乖應了。俞寒說:“來這邊為什麽不跟我聯係。”  洛林遠:“這邊信號不好,不是故意的。”  他拿出手機,給俞寒看,信號那排連個e都顯示不出來。  俞寒看了眼手機,沒再追究。  洛林遠卻說:“但是有想你。”  “看到星星的時候在想,聞到花的時候在想,收到孩子們給我第一顆糖的時候在想。”  “俞寒,這邊的日出很好看,看到太陽的時候,我就特別想你。”第一百一十四章   洛林遠說的是真心話,卻沒考慮過俞寒招架得住不,隻見男人在他麵前愣了半天,脖頸連帶耳垂紅了一片,還要故作正經:“別胡說八道。”  是不是胡說八道,喜不喜歡,隻有俞寒自己心知肚明了。洛林遠聳肩不辯駁,不肯馬上走,起碼將下午的課上完。  俞寒也沒逼他,就搬著個小板凳坐一邊,跟著其他小朋友一起上洛老師的課。  好比七年前後調換了個,現在洛林遠才是那個老師。  溫聲細語,耐心十足,課程有趣,長成了一位溫柔的大人。  洛林遠在上完最後一點內容,宣布下課時,被最黏他的小女孩抱了腰,小孩將紅紅的眼睛埋在他衣服,最後還是沒憋住,哇的一聲哭出來,滿是不舍。  這裏的孩子最大的都有十二歲,小的還什麽都不懂,看姐姐哭了,也就跟著一起哭。  整個教室的人哭作一團,讓洛林遠都沒能憋住,簡直就像場生離死別。  直到被俞寒牽著手帶走,還捏著張紙巾抹眼淚。  俞寒在山下擱著輛租來的車,沒法開到山上,也是在鎮上找了個人,花錢坐摩托三輪車上來的。  還有他帶的不少物資,現在清空了,騰出可以坐兩個人的位置。  村長本來要留他們吃飯,俞寒滿心隻想將洛林遠帶到山腳下看病,不願拖延。  洛林遠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還捧著孩子們塞給他的小禮物。  兩個人坐在三輪車上搖來晃去的樣子挺好笑的,好在俞寒並沒有西裝革履的來,而是換上的t恤牛仔褲,球鞋,清爽得像個大學生。  等洛林遠從離別的情緒中回神,再看跟著他一起在三輪車上搖搖晃晃的俞寒,忍不住笑出聲。  活像拐了個清純男大學生下山。  俞寒問他:“笑什麽,不哭鼻子了?”  洛林遠用掉了最後一張紙巾:“他們太乖了,分開了難受。”  那些離別惆悵在山腳回歸城鎮生活,能痛快洗個澡後緩解了許多。  洛林遠濕著頭發出來,被俞寒逮著吹幹,又帶去診所看病拿藥。  吃藥藥苦,自從洛林遠身體好了不少後,就越發不愛吃藥。  之前吃是沒有辦法,不敢生病,吃藥預防。現在病都病了,為什麽還要吃藥。  他把這套搬到俞寒麵前嘮叨,有理有據,跟俞寒叫板。  結果回酒店的時候,直接被拎到消防通道裏,把他親到腿軟,在一口口緩慢地親著他的嘴角:“吃不吃藥?”  洛林遠睜著濕潤的眼:“有話好好說,怎麽能一言不合就親人呢。”  俞寒舌尖勾過他下巴,又在他鼻尖上啄了口:“吃不吃藥。”  吃,怎麽不吃,被這樣哄著,砒霜黃連都願意往下咽。  吃過藥,被裹在厚被子裏睡了一覺,俞寒陪著他睡,端著電腦靠在床頭處理公事,讓他戴耳塞。  洛林遠覺得不用,聽著俞寒的鍵盤聲,他還安心。  迷糊間,他想起個事,當時可耿耿於懷許久:“你的微信頭像是怎麽回事?”  誰的剪影,又是跟誰擁在一起。  俞寒說:“看不出來?”  洛林遠酸了:“是哪個,校花前女友?”  俞寒掐他臉:“再仔細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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