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大少,古大少,我們將軍今天正在會客,不便見客 ……”元府的侍衛拚命阻攔,但仍擋不住古連城硬闖進元府。


    元非傲從偏廳出來時,隻見古連城麵色鐵青,神情冷峻,仿佛隨時要拔劍與人一決雌雄似的。


    元非傲揮揮手讓侍衛離開,“找雙兒?”他回頭叫,“ 雙兒,你哥找你。”古無雙很快就蹦跳著出來,玩笑著說:“大少召見啊,說一聲就好了,我過去拜見你啊。”


    古連城沒她的好心情,隻是冷然地盯著她,“我隻問你一遍,上次你回府時對若水說了什麽?”


    古無雙眨著眼,“嫂子?能說什麽,最多是些玩笑話,說你以前不喜歡女人,現在怎麽對她一往情深的?然後……就沒了。”


    “昨日她來這,你們又說了什麽?”


    “昨天……”古無雙偷瞥了眼元非傲,“沒說什麽啊,還是閑聊……”


    古連城逼近一步,五指如鉤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到自己眼前,聲音更加冷冽,“你若是裝傻,和你相公裝去,不要在我麵前玩弄小聰明。”


    忽然有人撞開他的手臂,轉眼間古無雙已經被元非傲拉到身後,元非傲擰著眉看他,“你發什麽瘋?”


    古連城的目光像利刃一樣掃過這兩個人,唇邊露出一絲冷笑,“我沒有發瘋,但是若有人敢發瘋和我作對,我會讓他後悔,非常的後悔。”


    他又盯向古無雙,“若是讓我知道你們把若水藏起來,或是說了、做了任何不得於我的事情,古無雙,我會讓你永遠也賺不到那五百萬兩還我的債!”


    “為什麽?”她跳起來叫道:“你們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有沒有關係,你們心知肚明。”收斂起所有的表情,青色的身影似一道遊魂的離開。


    古無雙楞了好一陣,咬牙切齒地罵道:“什麽哥哥!你還為他說好話,說他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他這回倒是好好表現了一番,居然來威脅我們!”


    “怎麽?你怕他威脅?”克非傲挑眉,“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古無雙跺腳,“你不知道他怎麽對付商場對手的,不把對方弄到傾家蕩產他不會罷手。若是他存心不讓我們賺到五百萬兩,有的是陰損狠招。不說別的,隻要他砸雙倍的錢壟斷市場,我們砸得回去嗎?”


    “抱歉,牽累你們了。”


    突然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從他們背後響起,如煙一般的女子就站在屋內的陰影處。


    這就是古連城遍尋不著的寧若水,自離開天下錢莊之後,她其實一直就在元府棲身。


    古無雙卻豪氣幹去地對她說:“你不必為我們操心,就算你日後不是我嫂子,你的事情我還是要管。我聽非傲說了個大概,已經明白了,我哥他為了得到你的歡心,竟是不惜使了那種下三濫的手段騙你,就算他挨的那一劍讓自己受了很重的皮肉之苦好了,那也是他活該!”


    寧若水望著元非傲,“元將軍,依你之見,那一劍是無意還是有意?”


    元非傲沉吟片刻,“不大好說。”


    寧若水隨即苦笑一記,“其實我真是多此一問,有意也好,無意也罷,他的皮肉之苦受了,我的心也交了,一個月同甘共苦,陪他一起疼、一起消瘦,行走坐臥在一起。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做了,難道我還要抱怨什麽嗎?”


    “現在你準備怎樣?”古無雙轉著眼珠,“我們馬上就要回泉城了,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易容的本事可高著呢,保證我哥認不出你來。”


    “已經叨擾再三,不能再給你們添麻煩了。”她婉言謝絕了古無雙的建議。


    “隻是還有一事拜托。不知道將軍在皇城中有沒有閑置的宅子?不需要太大,一間瓦房即可,能讓我棲身避雨就足夠。”


    “城北倒是有一間,原是我一個老部下的舊房子,他去世後也沒人住,房子地契就在我手裏。”


    寧若水立刻道:“將軍若是不為難的話,可否將那間房子租借給我居住?”


    “你不回寧家?”元非傲總是不能理解這個女人的變換行為。


    他能體會寧若水在發現自己被古連城用層層謊言欺騙之後的震驚,心痛和失望,但是又不能理解她為何要把自己這樣辛苦地隱藏起來,甚至拋棄了家人。


    “我已經回不去了。”寧若水的苦笑中有無限辛酸。


    她肯定古連城在發現自己失蹤之後的第一時間就是去汀蘭銀樓要人,所以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回銀樓,更何況,她真不知自己有何顏麵再去見父親和親人。以前她在家中一直是不需要父母擔心的乖巧女兒,但是近日卻惹出連番的事端,與古連城相戀導致和李家勢如水火,如今出走天下錢莊又等於得罪了古連城。


    除了躲避,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哪裏。


    “不要怪我提前告訴你一個事實,”元非傲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若是不想讓他找到,最起碼要離開皇城。如果你還留在這裏,早晚會被他找到。我雖然沒和他打過太多交 道,這個人我也捉摸不透,但是他有多少能力我還是心知肚明,我想在皇城之中,還沒有他找不到、挖不出的人。”


    寧若水低下頭去,輕輕一福,“多謝將軍提醒,若水……會牢記在心的。”


    城北的房子元非傲沒有租借給寧若水,而是很大方的送給她住了。為了讓她居住得方便,古無雙原本還想買兩個丫頭伺候她,但卻被寧若水婉言謝絕。


    她是安心來過清苦孤獨的日子,又不是繼續做大小姐,需要什麽丫鬟呢?


    她親自動手,收拾了整整兩天,才將這三間小房和一座狹小的院落收拾幹淨。


    憑借著自己身上一點首飾變賣的錢財,她買來了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就這樣住了下來。


    這片房子幾乎是城北最偏遠的地方,不僅人口稀少,連商戶都沒有兩家,但是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安逸又寧靜,這正是她想要的。


    鄰居大嬸發現她搬進來住的時候,先是很好奇地打聽她的事,在她用幾句謊言輕易打發了大嬸的好奇之後,大嬸看她獨自一個女孩子居住,心中疼惜,還幾次從家中端來熱菜熱飯讓她吃。


    寧若水本想拒絕的,但是她現在不是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了,最起碼的生活還是要維持。但也因為大嬸幾次送飯讓她忽然有了想法——既然此處商戶零落,何不做點小買賣呢?既能維持家用,也不算太過寂寞。


    她生性聰穎,悟性極高,特意和鄰居大嬸求教做飯的訣竅,幾天下來也學了些篙單的麵點煮法,又隔了幾天,她買了麵粉案板,竟然就大著膽子在自家門前支起了旗幌,開始賣包子饅頭這一類的簡單小食。


    按說做買賣應該要會吆喝,但是她好歹出身大富人家,也沒有真的吆喝買賣過,隻好搬了張凳子靜靜地坐在門口的大籠旁邊,等候著客人上門。


    周圍的鄰居聽說這裏搬來了一個新房客,是個單身的姑娘,人文靜,容貌出眾,都覺得好奇。當發現她早上坐在門前賣食物的時候,更有好心的大步大嬸關切地過來問她是否需要幫忙,有些人怕她生意不好,還掏錢買了幾個饅頭帶回家。


    其實這些小吃普通百姓家家都能做,大家掏錢購買無非是給她這個弱女子一點麵子,但是回家一吃,發現味道竟然不錯,口碑就這樣傳開,漸漸的,寧若水蒸的這些麵食在她清早出攤後不久就會賣得一幹二淨了。


    鄰居大嬸掩不住笑地說:“我這個徒弟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聰明絕頂。我看你啊,就是去外麵開個大飯莊,手藝都沒問題。”


    每聽大嬸這樣打趣她,寧若水都是微微一笑,大嬸又趁勢勸她再多學點做飯的手藝,把買賣做到城中去,她都隻是搖搖頭說:“這一點就夠用了。”


    昊月城裏的所有大小商戶,哪一個不是在古連城勢力範圍?隻有她這樣小小的散戶才不會被天下錢莊記錄在案。她不想去招惹他。


    後來她又添置了兩張桌子和幾張板凳,除了包子饅頭之外,還再賣一點稀粥、豆漿,過往的路人看到她這裏有早點,就跑過來坐下吃一點。她賣的價格不高,除了成本之外稍有賺頭即可,再加上有人看她楚楚動人地逢人便微笑,還會忍不住多給幾個銅錢。


    寧若水本以為自己的落腳處已夠偏僻隱蔽了,沒想到人 算不如天算,還是在某一天撞到了一個她很不想見到的熟人……


    這天早上,她照例出攤,東西快賣完的時候,有幾個士兵模樣的人往這邊走,當中的一個人還指著她說:“就是那了,叫什麽‘無爭小點’的,那裏的包子皮薄餡多,味道可好了!”


    後麵有個人笑罵著,“若是名不副實,今日的飯錢都由你這小子付!”


    “將軍,我保證您一會兒吃完就信了我的話了。”


    寧若水不禁抬起頭,不是因為對方提到了什麽“將軍”,而是因為那將軍的口音語氣聽起來格外的熟悉。也就在她抬頭的一瞬間,對視了那句將軍的麵龐,一下子兩人都楞住了,因為那人竟然是——李準。


    李準以為自己眼花了,幾個箭步跑到她跟前,細細一看,果然是寧若水,但是她的裝束卻讓他倍感陌生。


    她隻穿了一件藍色棉布的長裙,腰上還係了一條白色的圍裙,頭上用包頭巾將鬢發一絲不亂地包好,手和臉都幹淨得沒有施任何脂粉。


    若不是認識她十幾年太熟悉,李準幾乎要以為自己隻是見到一個和寧若水十分相似的普通農家女而已。


    “若水,你、你這是……”李準看看她,又看看她麵前擺的那一大堆蒸籠、小爐灶和碗筷。


    寧若水從最初的震驚之後回過神來,露出讓李準最為熟悉的恬淡笑容,“準哥,你當上將軍了?恭喜你了。”


    “幾天前陛下才剛剛任命我為副將……等等,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不是在天下錢莊裏?我以為……難道古連城欺負你了?”他立刻認定自己的猜測是事實,馬上勃然怒道:“我要和他拚命!”


    她連忙阻攔道:“不是,這事與他無關,隻是我自己想離開他而已。”


    “離開他?”李準又楞了。當初寧若水找自己懇談時那樣不惜犧牲生命也要與古連城在一起的堅決讓他嫉妒得發狂,怎麽一轉眼他們竟然分手了?


    “那你現在這是……若水,你怎麽能做這些事?”他疼惜地說,“這要是讓你爹知道了,還不心疼死?走走,我這就帶你回家。”


    “準哥,你就不要管我了。”她擺脫他的手,“你是剛剛巡城回來嗎?一定肚子餓了,正好我今天包了些餛飩,給你煮一碗吧。”她又向後看去,“這幾位是你的兄弟?想吃點什麽?”


    李準卻是回頭一瞪,“都滾遠點!”


    帶他來的小兵和另外幾人都不明就裏,但是眼見將軍發火了,即使肚子餓得咕嚕叫,也隻好先躲到遠處去,探頭探腦地看著這邊的情形。


    “若水……你總是讓我猜不透。”李準說,“你就算是要離開他,也不這樣糟蹋自己。”


    “怎麽是糟蹋自己?你不知我現在有多快活。”她淡笑著,如一朵潔白盛開的芙蓉花,“我每日自食其力,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不求富貴,隻求溫飽,什麽事情都不需費心去想,比從前在家中還要活得開心自在。”


    李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忽然問:“古連城知道你現在在做這些事嗎?”


    “這恰是我今日唯一要求你的事情。幫我保密,不要把今天見到我的事告訴任何人,無論是我爹,還是古連城。”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李準拚命搖頭,眉頭深鎖。


    寧若水彎下腰,將已經煮熟的餛飩撈出來放在碗裏,送到李準麵前,笑靨如花,“準哥,嚐一嚐我的手藝吧,我以前從未為你做過一頓飯,現在,就算是我彌補上這個遺憾了。若是不好吃,希望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說個謊話哄我開心。”


    李準默默地接過那個碗,卻怎麽都咽不下去,碗中熱燙的蒸氣覆蓋住他的眼睛,不知怎的,竟然讓他一陣鼻酸,禁不住熱淚盈眶。


    此後李準經常來這裏看寧若水,每次寧若水都會為他準備一份早點,李準起初執意要多付錢,但是寧苦水又塞了回去。


    “準哥,我看你現在的氣色很好,可見你已度過了最艱難的那一關,我現在這樣重新生活,為的就是讓人看得起,你怎麽可以如此施舍我?”


    她一番義正辭嚴的話竟讓李準無法辯駁。他沒有再問寧若水與古連城到底出了什麽事,隻是每次來一定要點一大堆吃的,若不是寧若水抗議說其他老客人會吃不到早點了,李準還恨不得次次都把這裏的食物買光。


    曆經感情上最痛的那一劫之後,李準心中依然關切憐惜著寧若水。他本有意重拾舊情,但見寧若水雖然臉上笑著,卻笑得那樣疏離,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隻能盡自己所能的照顧好她。


    寧若水也知道李準對自己好,她不便再次拒絕他,隻要他沒有什麽過份的要求,她就隨著他的性子,每次多給他準備大量的食物,讓他吃完之後再帶回去給部下分食。


    日子就這樣一日一日如水流過,一轉眼,也過去了近一個月的光景……


    又是一天清晨,今天一早就飄起小雨,寧若水本想休息一天,但是想起這些日子一直幫襯著自己的老鄰居,還是照常包好了包子、饅頭、餛飩,熬了老湯,將東西和桌子都在門口擺好,再撐起了大油布遮雨。


    她細心地將每張板凳和桌麵的水漬都擦幹淨,盡量讓自己的小攤看起來整潔一些。正在忙活著,忽然覺得身後有動靜,一轉身,隻見一個衣著幹淨的青衣小廝舉著傘,笑咪咪地看著自己,“姑娘,這些東西怎麽賣?”


    她透過那小廝的肩膀望去,不遠處的巷口似有一輛馬車停在那裏,她微笑著垂下眼簾,“饅頭兩文錢一個,包子四文錢一個,餛飩六文錢一碗。”


    “那給我兩個包子,一個饅頭吧。”小廝摸出錢遞過去。


    寧若水用紙將他要的東西包好,又裹了層油紙,防止滲進雨水。


    小廝並沒有急著走,又問道:“這些東西若是都賣完了,你能賺進多少銀子?”


    “不過百來文吧。”她低下頭忙著生火,準備稍後給客人煮食餛飩。


    小廝走回巷口的那輛馬車,不一會兒又回來了,說:“我們主人想嚐嚐您做的餛飩,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做一碗送過去?”


    她猶豫了一下,“小門小戶的東西,器皿也不大潔淨,隻怕你的主人吃不慣。”


    小廝忙說:“無妨的,我們主人隻是想嚐一嚐。”


    於是她沒有再說什麽,揀了七八個餛飩放進熱鍋中,待餛飩浮起之後將它們盡數撈進雪白的瓷碗中,舀上一勺湯後,端給那個小廝。


    “請和你的主人說聲抱歉,我這裏是個小攤,實在走不開,還是煩請你把東西給他送過去吧。”


    小廝為難地看著她,見她神色堅決,隻好又和她要了個盤子,小心翼翼地將碗托到馬車跟前。


    “大少,她不肯過來。”小廝恭敬地在門口說。


    車內沉默良久,響起一聲幽長的歎息。車門微啟,伸出一雙修長的手將湯碗接過。


    車內,青色的衣影因為朝陽自窗口映入而泛著金色的光澤,映襯著那雙手更加消瘦白皙。


    他慢慢地舀起一粒餛飩,然後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了許久之後,便將那碗餛飩湯放在車板上。


    忽然,車門完全打開,車內的人低身走出。


    小廝沒有防備,忙說:“大少,地上泥濘……”


    他恍若沒有聽到,一雙雪白的錦靴已經踩到了濕滑的土地上。


    小廝急忙撐起一把油紙傘擋在他的頭上,而他的眼是那樣筆直、專注、滿是憐惜和傷感地望著遠處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她,又不是她。


    是她,是因為見到她時他的心口會痛,除了她,再沒有第二個女人能讓他有這樣的感覺。


    不是她,是因為她絕不可能在這裏,這樣的裝束、這樣的身份,這樣近著,又遠著。


    寧若水始終低頭忙碌,偶爾幾個老客人來她攤前買東西,她會笑著和對方打招呼,收了錢,包好東西送上。


    驀然間,身邊有陣冷風裹挾著細雨拂到她的身上,她還沒來得及抬起頭,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一片青色的衣角。


    心頭驟然抽緊,即使知道這一刻早晚會來,也曾經無數次地幻想過這一刻的到來時的情形,但還是沒想到它會來得這樣突然,依舊讓她手足無措。


    他什麽都沒有說,在一張曾被她細心擦拭過且廉價的條凳上坐下,修長的手指搭在木頭桌麵上,手背上的青筋因為手指的微顫而鼓鼓泛起。


    她低著頭,小聲問道:“客官想要吃點什麽嗎?”


    油紙傘收起,雨點有一部分落在他後背的衣服上,很快將那裏潮濕浸透。


    依舊的沉默,卻沉默得讓人心悸。


    她隻好抬起頭,迎向那張熟悉的臉,那雙熟悉的眸,那個熟悉的人。在她的心中曾想過,他必然會像旋風一樣震怒地衝到她麵前,將她狠狠地拖走,可沒想到重逢時他是這樣安靜,甚至……蒼白和消瘦。


    為何隻是一個月不見,他竟然如此憔悴?雖然眸光依舊深湛,但是眸中的憂鬱卻讓她陌生和心疼。


    這豈是古大少該有的神色?


    “你……有沒有按時吃藥?”


    忍不住脫口而出的話竟然背離了她想表現疏離的初衷,真實關切一下子泄露了她心底拚命隱藏的秘密,也讓他終於動容地喊出她的名字——


    “若水。”


    他的呼喚,瞬間擊中了她心底最柔軟的部分,讓那裏抽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這個為了得到她而不擇手段的男人,讓她失望傷心,不顧一切地遠離,卻又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就抓住她的心。


    “我要與你談談。”他抓住她的手,眉心都在抖。


    “可以,不過要等我賣完食物。”她有自己的堅持。


    他的眉心緊蹙,丟下一錠銀子,足有十兩,“現在可以談了嗎?”


    她隨著他一起皺眉,將銀子推回去,“對不起,古大少,我的小攤雖小,卻不接受包買。這裏的老客人很多,每天他們都會……”


    古連城再也聽不下去,抓起她的手腕,將她拉進身後的房子。


    隨便踢開一間房門,他氣喘籲籲地將她按在牆邊,惡狠狠地咬住她的唇瓣,不是以往那細膩纏綿的吻,而是滿含恨意地咬著,不惜咬破了她的唇,讓她的血絲滲入彼此的唇齒中。


    “我掏盡心血來愛你,你就是這樣傷我的?”他再也不能故作冷靜地和她談話,最讓他生氣的是,即使讓他這樣痛苦,她依然還能用如此清冷的目光回視著自己,全無歉意和懼色。


    “你愛人,不是掏盡心血,而是費心心機。”她舔著唇角的那處傷口,很疼,如她心中的痛一樣。“我想要的,隻是單純的心,不是那些齷齪的詭計。”


    他震動的退了一步,鬆開了她。其實他一直不能確定她到底為何會離開自己,但是他並非全無自覺,那些做過的事情,他不後悔,隻是沒想到在真相被揭穿的時候自己要承受這麽多未曾嚐過的痛。好像心被人硬生生從身體中鏤空一樣。


    他黯然了半晌,重新抬眼看她,“要我怎樣做,你才肯回來?”


    他避開他的眼神,“我不知道,現在我不想回去。”


    “要我求你嗎?”他咬著牙,生平從未向人低頭的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已極為難得。


    但她並不領情,僅是微微苦笑,“不,倘若你真的尊重我,那麽請給我、給寧家、給李府,認認真真地去道歉。他們為了你我的私欲遭受太多不應該遭受的事和耳語,尤其是李準……”


    “又是李準!”他慍怒地打斷她的話,“隻因為他日日來看你,所以你已經移情別戀了嗎?不,我不會道歉的,我也沒有任何的歉意要說。做過的事情我不會否認,倘若是我有錯,就是我不該對你動心,不該傻瓜似的認為從你身上可以汲取一絲一毫的溫暖,讓我的手和心不再冰涼!但是現在……”他將自己的手掌貼到她的臉頰上,那手指冷得如冰柱一樣,他的黑眸鎖著她的,“你走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我要謝謝你讓我又回到過去。”


    抽回手,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寧若水扶著牆,雙腿酸軟得幾乎無法站住。她的目光忍不住追向門口搜尋著他的身影,看到他急匆匆的腳步走出院門時忽然身子歪了一下,像是要摔倒,幸虧那個小廝跟得很緊,將他一把扶住,但是他卻嫌惡地推開,然後踉蹌著獨自離開。


    他還是那樣驕傲的古連城,不肯低頭,不肯認錯的古連城。


    他的身子不是應該好了嗎?為什麽比起她走時更加消瘦?會不會是病情反覆又加重了?


    無數的疑問連接著情難自禁的關切纏繞著她的心,將那裏勒得絲絲抽痛。


    他為何不肯道歉?他難道不知道,隻要他肯低一低頭、稍稍讓步,她就會跟他回去,將過往的那些事拋諸腦後,因為她心中已經挖不走他了,就如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一樣。


    傻瓜,他們是一對深陷情沼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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